我把小疾放了出來,它一出來就看見了魏大虎,小臉蛋上露出了很委屈的表情。


    “你為什麽要小翟把你藏起來,是不是為了躲富貴樓那幫家夥?”魏大虎直接問道。


    “我......”小疾還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欲言又止。


    魏大虎也惱了,板起臉來叱道:“你到現在了還不肯說實話!你知不知道,今天就因為你的緣故,差點讓長壽飯店蒙羞!要不是小翟及時把你藏好了,一旦你被他們當場從長壽飯店裏麵揪出來,你讓掌櫃的怎麽交代?長壽飯店以後在富貴樓麵前還能抬得起頭來嗎?”


    “我錯了!”小疾哭喪著臉道。


    魏大虎這一番教訓倒並不是危言聳聽。那裘富貴今天擺明了就是要來砸場子的,甚至連鬼務司的捕曹和長鼻犬都請來了。如果真被他們詭計得逞,那滕叔禮估計得氣到吐血!


    “你到底是不是裘家的鬼奴?”我再一次問小疾。


    “我,我是......”在我和魏大虎的輪番施壓之下,小疾終於肯承認了。


    “那你為什麽要從裘家跑出來?是不是裘富貴平時對你不好?”


    “其實也不是啦......”小疾又開始支支吾吾,麵露難色。


    魏大虎這回可就真的生氣了,吼道:“都這會兒了,你還想瞞我?是不是真的想讓我把你送到鬼務司去?”


    “我說!我說!”小疾急忙求饒,然後說出了一句讓我和魏大虎都心驚膽跳的話來:“是裘富貴教我過來長壽飯店當內鬼的!”


    “什麽?”


    我和魏大虎麵麵相覷,大吃一驚。


    “你們先聽我慢慢來說!”小疾怕我們又生氣,便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都坦白了。


    原來,小疾確實是裘富貴養的一隻小鬼奴。因為它聰明伶俐,手腳又麻利,裘富貴對它還算比較看重,並沒有像其他的鬼奴一樣就把它當做不要錢的勞力對待,而是教了它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打算在別處派上用場。


    說起來,裘富貴之所以處處與滕叔禮作對,並不是他們之間有什麽私人恩怨,卻是因為裘家的野心更大,不甘心在左丘城裏被滕家壓著一頭。


    裘家和滕家都是依附於副城主殷發的兩大世家,但關係一向不怎麽和睦。尤其兩家在陰城裏經營的產業大多雷同,便難免會因為同業競爭而產生矛盾。殷發出於平衡各世家的考慮,對這種明爭暗鬥的事情也從來不去幹預。於是,裘家就開始變本加厲,私下使壞的手段也越來越不加掩飾。


    數月之前,裘富貴就心生一計,指使小疾來到長壽飯店吃霸王餐,還交待它最好能趁機搞出點亂子來。他還答應了,如果小疾被鬼務司抓走,會去花錢把它贖回來。


    那天,小疾照著裘富貴交待的計策,帶了一個裝滿石頭珠子的錢袋來到長壽飯店大吃大喝,被發現了也不著急逃跑,就在飯店裏四處亂竄。不曾想,小疾被我抓住後,滕叔禮和魏大虎居然心軟了,真就把小疾留下來當夥計,讓它打工償還飯錢。


    裘富貴得到了這個消息,一計不成,又心生一計,就順勢打算把小疾留在長壽飯店裏當一個“內鬼”!


    一開始小疾還是比較忠於裘富貴的,還曾偷偷地溜回富貴樓幾次給他報告長壽飯店的情況。上次魏大虎休假了也是它去通風報的信,後來才有了裘富貴買通幾隻小偷鬼去打劫我和滕叔禮的風波。


    不過,那一次裘富貴也沒有撈著什麽好處,反而因為滕叔禮把狀告到了殷發那裏,讓裘家丟了麵子。裘家家主也因此狠狠地斥責了一番裘富貴。


    裘富貴是一個城府很深的家夥,氣量又小。他偷雞不著蝕把米,更是對長壽飯店和滕叔禮恨之入骨,終日就想著怎麽樣再來報複一次。


    而小疾這邊,後來又在長壽飯店幹了幾個月的夥計。它把當初欠的飯錢還清後,滕叔禮也一視同仁地按照約定給它發工資。魏大虎更是把它視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每天帶在身邊,頗為照顧。長壽飯店裏的廚師、夥計們對它也不錯,竟讓它感受到了一種大家庭的溫暖。


    最關鍵的是,滕叔禮從來不養鬼奴,對待店裏的鬼夥計也是不偏不倚,照顧有加。小疾待的時間長了,心裏也慢慢被他們同化了,覺得就這樣留在店裏當夥計幹活兒也挺開心的,根本不想再回去裘富貴那兒幫他做那種害人的事情。


    但是就在昨天,裘富貴派了一個夥計偷偷來找小疾,要它第二天配合演一出戲,便是扮作一隻“逃跑的鬼奴”!


    小疾雖然當時被迫答應了,但它和長壽飯店的眾人相處久了,已經產生了感情,竟不舍得加害他們了。於是,事到臨頭它就改了主意,跑到廚房求我把它藏起來,這也讓裘富貴的詭計最終落了空。


    聽完了小疾的敘述,我和魏大虎都陷入了沉思當中。


    小疾雖說是裘富貴派來的“內鬼”,也給長壽飯店惹過麻煩,但今天的表現也確實證明了它說的話:它並不想加害長壽飯店的人。


    否則,當時它隻要配合一下裘富貴等人,適時現身“被抓”,那長壽飯店可就坐實了私藏別家鬼奴的罪名,還會讓掌櫃滕叔禮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此關節處,魏大虎又和我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是心有餘悸。想不到那個裘富貴竟是如此的陰險狡詐,處心積慮!


    “求求你們了!”小疾交代完了這些秘密,又苦苦地衝我們哀求道:“不要把我送回裘家!我今天這樣做,已經違背了主人的命令!如果我再回去,估計不被他打得魂飛魄散,也會被賣給鬼幫,每天驅趕到奴門裏去采陰元的!那種日子可是生不如死呀!”


    我對小疾道:“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再把你送回裘富貴那裏去的。但是,你也不合適再繼續留在長壽飯店了。”


    “那......那我又能躲到哪裏去?”


    魏大虎沉吟了半響,才道:“你得罪了裘家,在這陰城裏你藏到哪裏都不安全,留在長壽飯店更是隻會給滕掌櫃的惹麻煩。依我看,你還是去地府投胎吧!”


    “投胎?”小疾驚呼道。


    “嗯!沒有別的辦法了!”


    “可我還不想去投胎呢......”小疾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你還有什麽執念沒有解決?”我問它。


    “我天生就是個孤兒,又死得早,還沒有找到我的生身父母呢!”


    看來,這又是一個可憐的“丟丟”!


    魏大虎卻不像我這麽婆婆媽媽的,大手一揮,很堅決地對小疾道:“會忍心把一個嬰兒拋棄的人,就已經不配為人父母了!你也不用再去找他們,想他們!”


    “去投胎吧!重新找個好人家,重新做人!”魏大虎又憐惜地摸著小疾的腦袋,勸道:“下輩子你肯定會有一對疼愛你的爸爸媽媽的!”


    小疾抽了抽鼻子,終於還是可憐巴巴地同意了:“好吧,我聽你的......”


    果然,兩天之後,魏大虎請了半天假,從我這裏把裝著小疾的瓷瓶帶走,徑直出了長壽飯店。回來後,他把一個空空蕩蕩的瓷瓶丟還給了我。


    我偷偷問他:“這陰城裏沒有道修,你是怎麽把小疾送到地府裏投胎去的?”


    “得花錢!”魏大虎撇了撇嘴巴,道:“我出去找了相熟的人,他正好要帶商隊去地府。”


    我卻有點想不通了。去地府投胎還要花錢偷渡?


    “唉,這麽說來,滯留在陰城裏的鬼真是可憐!”我感歎道,“它們連正常去投胎都不行了,還得攢足了陰元才能重新做人,倒黴一點的還被擄去做了鬼奴,天天被奴役。還不如當初不要殘留那麽多執念,魂魄直接飄蕩去到地府排隊投胎算了”


    “哼!你以為到了地府就有規矩可以守麽?”魏大虎冷笑道,“地府裏也一樣,各種歪風邪氣多得很!等你有幸進去見識一下就明白了!”


    “難道連正常投胎也不行麽?”


    “那倒不至於,隻不過要花很長的時間去排隊。我剛才還給了那位熟人一點陰元,讓他幫忙賄賂陰差,可以把小疾插隊放進投胎的隊伍中間。不然的話,輪到小疾投胎的時候還要好久呢!”


    “投胎還可以花錢插隊?”我對此倒是大吃一驚。


    “怎麽?很奇怪麽?”魏大虎白了我一眼,覺得我有點大驚小怪的。


    我聳聳肩膀,道:“我還沒去過地府呢!”


    “我也沒去過,聽說那裏鬼更多,排隊等著投胎的隊伍從奈何橋沿著忘川河一路排到了鬼門關。如果老老實實去排隊的話,說不定要花幾年的工夫!”


    我咋了咋舌,這地府裏哪來的這麽多鬼呀!


    “好了!不管怎樣,這事兒從今往後就爛在你和我的肚子裏,連掌櫃的也不用跟他說,知道嗎?”魏大虎又再次交待我。


    “嗯。”


    這陰城裏,像滕叔禮和魏大虎的正派人還是少了。你不去害人,人卻總想著害你!


    所以,防人之心還是不可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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