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有些殘酷的鬥獸,在其他觀眾看來卻是一種感官上的刺激。他們在看到無頭獸被割傷噴出第一行血跡的時候,就開始興奮地吼叫,不停地慫恿和鼓勵那位醜角繼續戲耍和傷害那隻無頭獸。此後,醜角每割一劍,他們便又迎來再一次的**!


    無頭獸就算塊頭再大,也禁不住這樣的玩弄。在被連續割傷十幾劍之後,它的全身都已經被自己的鮮血染紅,而衝擊的速度也漸漸失去剛開始的那種猛勁。


    醜角見此,便決定再次將血腥場麵升級!


    他在下一次側身閃過無頭獸時,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隻是橫割一劍,而是直接將劍插在了無頭獸的背上。這樣一來,本已筋疲力盡的無頭獸又被突如其來的劇痛給激怒了,再次瘋狂地反複衝擊它那始終聽得見卻撞不著的對手!


    場邊捧劍的角鬥士配合也很默契,一見醜角手裏的劍已經插到了無頭獸身上,隨即又拋過去一柄劍。醜角接到手裏,隨即又把劍插到了無頭獸的背上。


    反複幾次之後,那隻無頭獸的背上也插滿了劍,終於在一次奔跑當中自己力竭失足摔倒了,躺在石板上徒然地“哞哞”叫了幾聲,便死了。


    醜角衝著觀眾團團作揖,顯然很得意自己剛才的表演。場外的觀眾也很享受這樣的開場戲,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


    我其實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這種場麵雖然看著新鮮,但卻很難談得上是享受。曹哲見我似乎興趣不高,誤以為我覺得無聊,便道:“這隻是炒場的表演賽,接下來人和鬼的角鬥才是真正的大戲!”


    “在陰城裏,平時都是人壓過鬼一頭。難得有這樣一個給鬼長臉的機會,那些鬼奴都是憋足了勁要擊敗人的!”他指著對麵那些熱情高漲的鬼觀眾道,“所以,那些鬼可比人要更看重角鬥場裏的勝負。”


    “如果鬼錯手把人殺了,會怎麽處理?”我關心的卻是這個問題。


    曹哲聳了聳肩膀:“角鬥場內也是唯一一處鬼殺了人也不用負責任的地方。而且鬼奴如果取勝了,還有希望取得主人的青睞,解除它的奴籍。所以,上場的鬼奴無一不是拚了命要贏的!”


    “那真的就是生死決鬥了?”


    “那倒也不完全是,得看是什麽類型的角鬥賽。”曹哲介紹道,“大約有這麽幾種比賽方式。從參賽人數上來區分,有單挑賽和團隊賽;從勝負方式上來區分,有競技賽和死鬥。”


    “單挑賽和團隊賽很容易理解,那競技賽和死鬥又有什麽區別?”


    “競技賽可以認輸,死鬥不行。死鬥賽裏人和鬼必有一方被殺死才算結束,不死不休!”


    “除此以外,還有什麽規則?”


    “很簡單呀!”曹哲掰起手指頭,曆數道:“呃,大概有:不能跳出內場,不能用暗器,無關人員不得幹擾,人不能用符籙、術法和捉鬼道具,鬼不能飛,就靠冷兵器打鬥決出勝負!”


    我皺起眉頭道:“人還不能用符籙、術法和道具?那豈不是很吃虧!”


    “如果人可以用平時抓鬼克鬼的那些玩意兒,那這比賽還有什麽意思?”曹哲笑道,“陰城裏的人都是陰修,誰多多少少都會抓鬼。大家花錢來就是看打鬥的,不是看捉鬼比賽的!”


    “那怎麽樣安排對陣的雙方?人和鬼的實力相差太多了會有危險,對手太弱了恐怕又贏的太容易了。”


    “沒錯。所以一般都是安排同級別間的對抗,比如陰功修為第二重的陰修對陣的應該是青鬼,第三重修為的對陣黑鬼,以此類推。”


    “要按這麽說,如果是我去參賽,在不能用符籙、術法和捉鬼道具的情況下,必須真刀真槍地獨自麵對一隻黑鬼?”我驚道,“對於人來說,很危險呀!”


    那天晚上我在右市裏遇到的牛老大就是一隻黑鬼級別的鬼。當時是我討巧,用驅鬼香熏得它嘔吐不止,最後被城衛給抓走了。但是,假如當時我沒有驅鬼香,單憑短刀和圓盾就想製服那麽凶猛的一隻惡鬼,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本來當角鬥士就是很危險的行當,都是拿命去搏的!”曹哲倒沒覺得這當中有什麽問題。


    “這麽搞,那還有誰還敢來當角鬥士?”


    “有的是人願意賺這個錢!”曹哲依舊不以為然,“而且,一般來講,組織者在安排比賽的時候也會多少偏向於人一方。說是安排同級別的對抗,但同級別裏麵也有強弱之分呀!他們就會根據出場的角鬥士的武藝高低,給他安排實力上要稍微弱一些的鬼奴,取勝的幾率也會比較大一些。”


    “那如果人老是贏,觀眾豈不是覺得沒意思了?”


    “放心,還可以下注賭錢呢!”曹哲笑道,“隻要有的賭,什麽事情都會變得有意思了!”


    “呐,出來了!你注意聽!”曹哲正要給我解釋,場地中央便走進來一隻鬼。


    那隻鬼,看體型看穿著都不像是鬼奴,怨氣也不濃鬱,就是脖子特別粗,也不知道是出來幹什麽的。


    “第一場,單挑競技賽!”結果它一開口,我就明白了。它的聲音響亮如洪鍾一般,即使場內人多嘈雜,依然能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嗨,是主持比賽的鬼呀!


    “角鬥士一方,是修為達到第二重的黑虎團角鬥士:楊儀!他使的是雙劍!”


    “鬼鬥士一方,是怨氣達到青鬼級的狼牙幫鬼鬥士:大棒!它使的是狼牙棒!”


    狼牙幫?


    哦,就是那天我和曹哲去逛右市時見到的那個專門販賣鬼奴的鬼幫。我對那隻甩皮鞭的獠牙鬼可是印象深刻。


    “本場統一賠率:人十賠九!鬼十賠十!”


    粗脖子鬼最後說完了這一句,就走回了護欄外,那裏有一個專門的座位留給它。旁邊還坐著幾位裁判,同樣是由人和鬼各一半組成,避免爭議。


    “它最後說的是什麽意思?”我卻有些聽不太懂。


    曹哲道:“那是賠率,十賠九就是你壓了十個陰元,贏了隻賺九個陰元。十賠十則是壓十個賺十個!”


    “為什麽不是十賠十,或者一個十賠九,一個十賠十一?”


    “嘿嘿,莊家不用從當中抽水錢的麽?”曹哲笑道,“人家其實也不用搞黑幕,打假賽,隻要吸引賭徒往兩邊下注的錢差不多持平,莊家就肯定有的賺!所以,這是一個長久的生意,不搞一錘子買賣!”


    正說著呢,就有十幾隻小鬼穿著滿是口袋的馬甲走到觀眾席中間,開始接受投注。它們的馬甲上要麽裝著一遝一遝的票據,要麽就是裝著陰元。


    曹哲便問我:“這一場你買不買?”


    “你呢?”


    “呃,我小玩一把吧,壓二十個陰元,買人贏!”


    我一般不太喜歡賭錢,但想了想,既然來了也不妨娛樂一下:“那我也跟著你買人贏,壓十個陰元。”


    負責接受投注的小鬼過來了,遞給我們一人一張賭票。那實際上就是一種特殊的符籙,上麵寫著對陣的場次和賠率,投注多少錢就在上麵寫多少錢。


    我們各自把下注的陰元交給投注鬼,它便在賭票上寫好了投注額,把存根撕掉,賭票還是交還給我們收好。那張存根一被撕掉,立馬就自燃起來。


    投注鬼說,收銀台那邊已經收到具體的投注訊息了。如果贏了,退場之後我們憑賭票就可以去櫃台取錢。


    嗨,這其實就跟西嶺鬼市裏林大筷用的的外賣菜單是一個意思!簡單明了!


    等了大約一刻鍾,觀眾都下完了注,比賽終於要開始了。首先從角鬥士入口出來的,居然是一位十幾歲的黑衣少年!


    他隻穿著輕便的皮甲,沒有戴頭盔,手上倒提著雙劍,大步流星地進了場。少年低眉垂目,神情淡然,絲毫沒有任何怯場的表現。


    而鬼奴入口那邊,則哐當哐當地走出來了一隻大鬼!


    它身高超過一丈,身上佩戴著重甲,手上舉著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上麵釘滿了尖刺。它名叫“大棒”,拿的武器也是大棒,果然名如其鬼。


    大棒出來了之後,明顯要比少年高調許多。它捶了幾下胸口,又高舉起自己的大棒,大喊大叫,耀武揚威。看台上的鬼觀眾們也被它煽動得興奮起來,各種鬼叫接連不斷。


    “這麽年輕?”我有些吃驚。


    “沒事,黑虎團的。”曹哲倒是沒有感覺很意外。他指著那位少年道:“你看他衣服上有色的黑虎頭標誌,錯不了!”


    “他為什麽這麽年輕就來當角鬥士?找不到其他工作了麽?”我搖搖頭,對此感到無法理解。


    “黑虎團的角鬥士,大多都是從小培養出來的,應該是孤兒之類的孩子。”曹哲道,“這些孩子,從小體質怪異,性格又不合群,不學陰功不練這個,估計也很難在陽間混下去。”


    嗯,這話說的也確實在理!


    我對此就是深有體會。天生有陰陽眼和陰體的人,注定是要夾在陰陽、人鬼之間左右為難,無所適從。還不如一開始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出路,哪怕是艱苦危險一點,也比彷徨、茫然,找不到人生方向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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