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長壽飯店已經快成為萬金油了!


    按說,我被滕家選拔進來時簽的合同上寫的職務是廚師。但是我卻經常不能“安心”地幹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比如說,之前魏大虎休假的時候,我被掌櫃滕叔禮臨時叫去跟隨他采購。小疾不在了,偶爾一些跑腿的活計現在也交給了我。甚至連上個禮拜我的舍友田老爐偶感風寒,滕叔禮也讓我去頂了兩天的賬房收銀。今天,則終於輪到去當護院了。


    繼魏大虎之後,又有一名護院要休假了,同樣一休就是一個月。滕叔禮跟他的兩位得力助手魏大虎和餘辣子商量過後認為,廚房暫時人手是足夠的,反而是前麵的人手有些吃緊。於是,便決定讓我臨時充當一個月的護院。


    其實我對於這個決定倒沒有太大的意見,相反還有些開心。我最近就有打算想跟滕叔禮討論一下,我是否能夠從廚師轉為護院?


    護院的工資要比廚師高一些,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可以多接觸些人和事,增長一些見識,這也可以算是我為了有機會闖蕩陰間踏出的第一步嚐試。畢竟,一直待在廚房裏是不可能沒有什麽出息的。


    說起來,護院的工作還挺清閑,就是負責站在門口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嚇退那些想來搗亂的小鬼。或者偶爾就在店裏麵轉一轉,打消某些胃口超大又囊中羞澀的顧客有吃霸王餐的想法。


    不過因為我的形象實在不夠“凶惡”,所以魏大虎就沒有安排我站門口,而是讓我專門在店裏巡視,前麵有突發情況的時候再喊我過去。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積極得不行,每天就在店裏到處亂轉,然後盯著每一位食客猛瞅,以懷疑的眼光來判斷它是否有想要跑單的打算。直到幾天後,有顧客投訴我看向它們的目光太過於“不懷好意”,影響到了它們的食欲,魏大虎才勸我可以稍稍放鬆一些,不要那麽敏感。


    於是,幹了幾天之後,我也漸漸熟悉了這種工作節奏,就不那麽緊張了,還能抽空跟相熟的老顧客聊上兩句,了解了解飯店外麵的事情。


    左市是商鋪最密集的地方,不單單是左丘城裏的人和鬼會來光顧,就連外地的商隊和鬼商也經常來這裏麵做生意。


    到了這一天,店裏就來了兩位新客,看樣子還不像是左丘城裏的鬼,而是從外地來的。它們其中一位是個樣貌清秀,身穿錦衣皂靴的少年,頭上紮著發髻綁著方巾,看樣子生前是位富家公子。


    但是細究起來,它雖然看著年輕,其實應該是隻老鬼了。因為至少得是明朝以前死掉的老鬼才會紮發髻,戴方巾,而清朝的鬼是留辮子的,再從民國往後死的鬼那就跟現代人的打扮沒什麽兩樣了。


    另外一位生客則是一隻身材高大的鬼。它保持著生前三十來歲的模樣,而且衣著普通,戴著草帽,還用布條捂著臉,看人看不清它的相貌。從衣著打扮和兩人的神態上來看,那位大個子或許是錦衣少年的隨從。


    這兩隻鬼進了店,也不往樓上走,也不往裏麵去了,就在最靠近門口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鬼夥計上前去招呼,它們便很隨意地點了幾樣招牌菜,說是在外地經常聽到長壽飯店的名聲,所以慕名而來的。


    掌櫃滕叔禮在一旁聽了這句話就感覺很受用,還特意走過去打了個哈哈,奉承幾句。


    “二位貴客是第一次來左丘城吧,從何處來呀?”


    “哦,我們是從黑鹽城來的!”那位隨從打扮的鬼回答道。


    “黑鹽城?那二位一定是做黑鹽生意的咯?”


    “沒錯!我們跟著一隻商隊運了六百斤的黑鹽過來,剛剛才把貨物交割給了貨主,所以就近過來嚐一嚐你們的招牌菜。聽說你們最近出了道很有名的新式菜肴,叫《蚓精焗典》對吧?”


    “謔!客人真是好耳朵!”滕叔禮笑嗬嗬地,聽了這話就更加得意了,“我們這道《蚓精焗典》可是最近幾個月才推出的,在左丘城裏廣受好評!隻是沒想到,嗬嗬,這麽快就傳到黑鹽城去了!”


    “可不是嘛!”那名鬼隨從也笑道,“我家公子最喜歡品嚐各地陰城的美食佳肴,早就聽說了這道菜,所以這次難得來一次左丘城,剛一卸完貨就迫不及待地尋過來嚐嚐!”


    “多謝捧場!多謝捧場哈!”滕叔禮愈發高興,又再次拱手作揖。


    和陽間不同,陰間地府裏的很多習俗和禮數還是基本上沿用了古時的約定和習慣。尤其是在打招呼問好的時候,因為人鬼不同,陰陽有別,不方便像陽間現在流行的那樣互相握手、擁抱,便隻是雙手作揖即可。再正式一點的,也就是彎腰鞠上一躬。


    “掌櫃的,我們初來乍到不認識地方。想請問一下,左市這附近可有什麽客棧、驛館值得推薦一下?要檔次高一些的那種,最好環境幽靜一些的,不要太吵!”那名鬼隨從又問道。


    自始至終都是它在開口說話,那位富家鬼公子就隻是端坐在座位上,輕搖折扇,一聲不吭。


    “哦,那我倒是樂意向您二位推薦一處好地方,叫做福隆客棧!”


    “福隆客棧?怎麽走?”


    “您一會兒吃完了飯,出門右拐走到第七街的路口再向左拐,往前走三個路口就到了第十街。福隆客棧就在第十街的中間位置,那裏遠離鬧市,應該足夠雅靜了!”


    “嗯,那就最好了!”


    福隆客棧當然也是滕家的產業,由滕家的第四子滕季禮經營打理,是專門招待從外地來左丘城經商的鬼客的。既然這兩位客人看起來挺有錢的,滕叔禮當然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啊!


    “老板,麻煩再問一句,鬼務司往哪裏去找?”那名鬼隨從又問。


    “鬼務司可不在下城裏,在上城。客人,恐怕您是進不去的,那裏隻允許陰修進去。”滕叔禮很抱歉地回答道。


    “那販賣鬼奴的地方在哪裏?”隨從再問。


    “哦,您是要問鬼奴生意啊!販賣鬼奴的地方都在右市裏麵。這裏是左市,您二位往另外一個方向橫穿過那個高高的角鬥場,對麵就是了。”


    “你們這兒的鬼務司不管鬼奴販賣?”


    “管呀!鬼務司也有販賣鬼奴的奴欄,同樣在右市裏。但是,他們出售的鬼奴都是犯了錯被護城衛隊的抓來的鬼,好一點的都被各大世家提前搶走了,剩下的質量遠不及鬼幫馴養出來的鬼奴。”


    “哦,這樣啊!”那名鬼隨從轉頭去和他的富家鬼公子對了一眼,都點點頭。


    看來這兩位除了做黑鹽生意外,還想順便做做鬼奴生意。左丘城的鬼多,聽說別處陰城就不一定是這種情況,也有缺鬼的。鬼在陰間其實就是最普遍的勞動力,所以其他陰城就都喜歡跑來左丘城來倒賣鬼奴。


    正談話間,鬼夥計們便開始上菜了,端上來的第一道菜就是《蚓精焗典》。兩位鬼客都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鹽焗的大蚯蚓肉放到嘴裏仔細嚼了嚼,隨後眼睛立馬就亮了。


    “嗯!果然好吃!名不虛傳呀!”


    那名鬼隨從豎起了大拇指,連連誇讚道。就連那位擺足了架勢從來不說話的富家鬼公子也在頻頻點頭,甚為滿意。


    滕叔禮聽了就倍感有麵子,又招呼道:“好吃二位就多嚐嚐,嗬嗬!回去黑鹽城也幫我們長壽飯店宣傳宣傳!”


    “一定!一定!”


    這時候,琴婆婆來了。她的琵琶有特殊的魔力,可以獲取關於周圍的人或鬼的一些預感。但是需要消耗她的怨氣,所以也不能多彈。剛剛她就去休息了一會兒,現在回來大堂上準備繼續演奏給食客們助興。


    琴婆婆在椅子上坐好姿勢,抱穩了琵琶,閉目屏息,輕柔的手指熟練地撥動了琴弦。


    “當!”


    豈不料,她剛彈出第一個音,琴音便很突兀地戛然而止。琴婆婆自己也是慌慌張張地,不明所以。她把琵琶湊到眼前細看,原來是她撥動的第一根琴弦就斷了!


    “嘖!”掌櫃滕叔禮皺起眉頭。其實他並不懂欣賞琵琶,之所以留琴婆婆在店裏,就是為了每天在開門營業之前問一問凶吉罷了。其餘的時間,他還經常嫌琴婆婆的琵琶聲太吵,影響他和田老爐對賬。


    “琴婆婆,你這琵琶是怎麽彈的?讓客人聽了多膈應呀!”滕叔禮埋怨道。他正和那桌黑鹽城來的客人聊得起勁,卻被琴婆婆給擾了興致。


    “沒事!沒事!意外嘛!”那名鬼隨從連忙擺手,表示它們毫不在意。


    “客人不怪罪就好!琴婆婆,你這個中午就先不彈了吧。下午,我讓小翟帶你去買根新琴弦。”滕叔禮又交待道。


    “嗨,這種跑腿的差事果然又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翻了個白眼,心裏腹誹道。


    此時,那位鬼公子卻有意無意地往我這邊看了看。它見我也在看它,便笑了笑。嗯,這鬼雖然愛擺臭架子不愛說話,但笑容還是蠻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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