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就在我和孔健陷入生死兩難的境地時,兩聲脆響在我耳邊驟然響起。那兩隻四手魈立刻捂住自己的腦袋痛叫著跑開,竄進林子裏不見了蹤影。原來是布爺在關鍵時刻出手,從遠處射來兩顆彈丸解了我和孔健的困局。而其他的四手魈要麽被打死,要麽也都被趕跑了,商隊終於安全了。


    我用力扯動如意筷子,把孔健從半空中拉回上橋麵。他此時已經被嚇得麵無血色,爬上藤橋後就直接癱倒在地,粗氣大喘,冷汗直流。


    “你們倆都沒事吧?”鳥肉跑過來詢問道。


    我衝他搖搖頭,伸手過去讓他把我拉起來。孔健的手腳還是軟的,就表示自己還得再躺著緩一緩。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最擔心麵對的責罰還是逃不掉,布爺從隊伍的最前端一路黑著臉走到了最後麵。


    “你們倆還有臉活著?媽的,一個遲到!一個眼瞎!我還留著你們這兩個廢物有什麽用?”


    “你!”布爺惡狠狠地指著我,“不遵守紀律,擅自離隊!開除!”


    “你!”他又指著孔健,“斷後的不注意觀察,造成商隊損失,也要開除!”


    “接下來誰要是再犯這種低級錯誤,就統統開除!都特麽趁早給老子滾蛋!”布爺轉過身去,對著前麵的所有人怒吼道。


    誰也不敢吭聲。剛剛經曆了這一場手忙腳亂的橋上驚魂,所有人都還未從驚嚇中緩過勁來,更沒有膽子在這個時候去承受布爺狂暴的怒火,眾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最後,還是孔健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對峙。他艱難地從橋麵上爬起來,對布爺道:“布爺,我也不給自己找借口了。剛才我確實在犯迷糊,可是你也要考慮到大夥兒的情緒。我們昨天才匆匆忙忙趕到吊樓鎮,覺還沒睡夠呢,就被布爺你催著往回趕。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體力充沛,精神頭十足的!”


    孔健的話說得振振有詞,既主動認了錯,也對布爺的霸道作風表示了不滿。他甚至話裏有話,暗諷布爺一路上都享受了騎牛背的特殊待遇,坐著說話腿不酸。


    其他人一聽,也都傻了,還從來沒有人這麽跟布爺說過話!這孔健是真不打算幹了麽,敢公然挑戰布爺的權威?


    布爺的臉色頓時就黑到了極點,額頭上青筋暴起。他再次怒吼道:“你他娘的說什麽?媽的,犯了錯你還有臉找借口?要不是你犯迷糊,商隊能遇襲嗎?四手魈能把貨物搶走嗎?”


    孔健冷笑,絲毫不懼布爺瞪過來的簡直想殺人的犀利目光。他突然指著我道:“我是犯迷糊了,可小翟卻替我及時發現了危險並預警。本來出來跑商隊就是個玩命的勾當,平時我們遇到的襲擊難道還少麽?如果每一次遇襲都把責任怪到斷後的人頭上來,那估計以後也沒人願意斷後了!”


    不得不否認,他最後這句話說得確實很在理。一支商隊裏由於牲口多、貨物多,不可避免地就要排成一條長蛇狀的隊形。這樣的隊形裏最前麵的人是責任最重的,因為要擔負起帶路和偵查的職責。


    走在隊伍的中間一般來說是比較安全的,但最危險的位置其實還是斷後的那個人。因為他除了要在隊尾總覽前麵的情況,還有時時提防來自背後的威脅。人的眼睛畢竟不是長在腦袋後麵的,商隊一旦遇到偷襲,最先倒黴的往往就是斷後的人。


    布爺見平時慣用的鬥狠和怒罵已經不能讓孔健屈服,便改變了策略,也開始冷笑起來:“既然孔健你這麽說,要不,我讓你來當這個領隊在前麵帶路,我親自來斷後好不好?”


    “我也沒說布爺你帶隊帶的不好。”孔健還是不卑不亢,繼續辯道:“左丘城六大世家,五十支商隊,沒人敢說布爺的隊帶的不好。要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跟了兩年,你也不會放心地安排我斷後。但是,一些小小的意見總還是允許別人提的吧?”


    “那你現在就當著大夥兒的麵說說,對我都有些什麽意見?”


    “不多,就三條。一是路上休息時間太少,長途跋涉大夥兒的體力到最後都有點吃不消了。二是夥食準備不足。以前是老顧的手藝不行,但是現在來了小翟,他的廚藝是沒得說的。為什麽還不肯多備幾種食材讓他給大家改善改善夥食?”


    “至於第三嘛,嗬嗬,布爺你的脾氣能不能收一收?這隊裏挨過你打的人還少麽?”孔健顯然也是憋足了一肚子的怨氣,竟真就一條一條數落起布爺的缺點來。


    布爺也是老油條了,豈能被孔健逼宮成功?


    他冷笑道:“既然知道出來跑商隊是苦活兒,就別想著舒舒服服、慢慢悠悠地磨蹭。早一天到達目的地就早一天脫離危險,也可以早一天回到左丘城。況且,以我跑商七十年的經驗來看,越是走的慢的隊伍就越容易遇到危險。因為鬼匪也好,怪物也好,跟蹤起我們來就更加容易!”


    “至於說改善夥食,這次因為還不知道小翟的本事如何,出來又匆忙,顧及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算不得是什麽過錯。最後說到我個人的脾氣問題,哼哼,我老布幾十年都過來了就是這個臭脾氣!就算你看不慣,又能怎麽的?”


    布爺這一番話說的底氣十足,既可以算是解釋,也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孔健聽了也不好再發難,隻能軟了態度,道:“行吧,布爺!我也不想跟你較這個真了。你要開除我,我也沒意見!但是小翟還是個新手,犯點小錯也沒什麽。他剛才及時預警提醒了大夥兒,還救了我的命,你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吧!”


    布爺卻不說話了,惱怒的目光依舊在我和孔健的身上轉來轉去,也不知道他的最終態度是怎麽樣?


    鳥肉這個時候便連忙過來打圓場。他笑嘻嘻地道:“嘿嘿,布爺!我也覺得小翟這可以算是將功補過了。最關鍵的是,大家都很滿意他炒的菜。你要是把他開除了,呃......難道我們其他人還有會做飯的嗎?也不可能再把老顧換回來吧?”


    “對對對!布爺,鳥肉說的也有道理呀!”


    “我也希望小翟留下來,不然我們一路上就隻能啃那些幹巴巴的幹糧了!”


    “是啊!我可不想再吃老顧煮的飯了!現在想起來那味道都惡心!嘔!”


    “也把孔健留下來吧,布爺!他人挺好的,有他在後麵斷後,大家一直都挺放心呀!”


    “把他們兩個人都留下來吧,布爺!”


    鳥肉的提議一出,其他人都紛紛點頭附和,為我和孔健求情。


    我不由得心中一暖。雖然我和這些人認識、相處才不到半個月,但他們已經真真切切地把我當做了他們中的重要一員。能夠獲得他們的認可,也讓我感到很欣慰。


    “布爺,你看!”鳥肉忽然又指著地上的幾條透明魚道:“小翟他剛才還拎了四條魚過來,估計他也是為了去給我們買魚吃才遲到的!情有可原嘛!布爺!”


    布爺的表情開始鬆動了。這麽多人都出聲支持我們,他即使再強勢也不得不考慮一下民意。


    嘴裏又咒罵了幾句之後,布爺終於讓步了,指著我和孔健恨恨道:“看你們後麵幾天的表現老子再做決定!”說罷,他轉身就走回前頭騎上蝸牛背,大吼一聲:“繼續前進!”


    停滯了好一會兒的商隊終於又再次啟動。其實這次遭受四手魈的襲擊,商隊的損失並不大,也就被搶走了三袋貨物,而且都是我們的幹糧食物:兩袋麵餅和一袋魚幹。


    我從橋麵上撿起一條透明魚嗅了嗅,唔,已經開始發出腐臭的味道!這魚的肉太嫩了,還真不能久放!


    “這魚肯定是吃不成的了!”鳥肉搖搖頭說道,順腳就把另外三條也踢掉到峽穀裏麵去。但是他卻對那幾隻被我們打死的四手魈產生了興趣。


    “翟自勝,把這些死猴子都丟到蝸牛背上去。晚上的魚湯喝不了,咱們就改吃烤肉吧!”


    我愣了:“這個能吃嗎?”


    “咋個不能吃?”鳥肉舔了舔嘴角,道:“這玩意兒我之前吃過一回,它的肉可有嚼勁了,比真的猴子肉好吃!”


    “不要了吧......”


    “必須要!咱們損失了三袋幹糧,得補上!不然糧草不足,這個責任你來擔呀?”


    “我......”


    當晚,我還是拗不過鳥肉這個口無禁忌的家夥,給大夥兒烤了三隻四手魈。可還別說,那肉的味道雖然有點酸,但還算香嫩......


    回程的路途同樣順順利利。在布爺的帶領下,商隊又花了十三天的時間平安地回到了左丘城。


    回程所花的天數比去程多用了一天,從此也可以看出布爺還是稍微做了一些讓步。他適當增加了休息的時間,罵人的次數也少了,似乎真的把孔健的意見聽了進去。


    最重要的是,布爺回到滕家商行之後,也沒再提開除我們倆的事。當然孔健同樣沒有主動提出離隊的申請,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事後,鳥肉悄悄告訴我,孔健在滕家商行也算是元老了,經驗足,武藝高,布爺才舍不得輕易放他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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