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正與柳寒在宿舍中商量是否要辭職離開地府,門外就有人敲門。原來是程友良無意間聽到了一個關於我的大秘密,才急急忙忙趕來給我報信。


    他說,禦膳房總管廖鏗拿著兩封信找到現任日遊元帥甘聖,舉報我是跟陸之道一夥的同黨!


    我勃然大怒,罵道:“廖鏗這個小人!他這麽做完全就是栽贓陷害!第一封信的內容倒是真的,這第二封信又是哪來的?”


    程友良哂笑道:“還用問?必定是他們偽造的唄!”


    聽到這裏,我不由得暗自忖道:“蒯謙和廖鏗要對我不利,這我早就意料到了。但想不到的是他們居然這麽黑,竟敢偽造書信誣陷我串通陸之道,明擺著就是要致我於死地!”


    “而且,甘聖明明也知道我會炒陰餐,還借用我的廚藝討好過陸之道。連他都不願幫我澄清,估計也是極力想要撇清楚此前他和陸之道之間的關係。看來,這地府是真不能待了,必須馬上就走!”


    程友良也在催促我:“這種事情三分真,七分假,但是一旦有人故意要加害於你,就不論你怎麽解釋也解釋不通的。你不要再猶豫了,趕緊快想辦法離開地府吧!”


    “程兄,虧了你提前來告知,不然可能我莫名其妙就要丟了腦袋!”我十分感激,抱拳正色道:“程兄此舉對我猶如救命之恩,今後有機會我必將舍命報答!”


    “嗨!你我都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戰友,又何必拘泥於此?”程友良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道,“要不是我足夠了解你的為人,也不會懷疑甘聖所說之事。多說無益,趕快走吧!”


    於是,我便讓程友良也先回營去,免得讓其他別有用心的人看到,反而會連累到他。回到房間裏,我把此事告訴了柳寒,要她跟我一起走。


    柳寒卻道:“我如果要走,也得回去取我的月牙戟等隨身物品。況且,我們兩個人一起走太紮眼了,現在有危險的隻是你,我倒沒什麽。不如你先走,我隨後再去找你?”


    我想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柳寒又問我之後去哪裏找我會合?我匆忙之間隻隨意地想了想,便道:“現在我們不管去哪個大陰城都不安全了,隻能先去一些小地方暫時落腳。我看,就先去十八洞吧!”


    “行,我記住了!”


    隨後,柳寒趁夜色離開,回女兵營去。我則迅速地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行李和物品,連裝著書蟲鬼的瓷瓶也帶走。逃亡路上肯定免不了會有些危險,於是我幹脆就把全套盔甲都穿上,提著閻羅王賜給我的那杆丈八蛇矛,離開了宿舍,一路往鬼門關去了。


    匆匆去到鬼門關,才發現今晚剛好碰到關貿守門。我先假意跟他一起在關上巡視了一番,然後才準備從軍門出去。


    關貿問我:“將軍這麽晚了要去哪裏?”


    我裝作很隨意地笑道:“長夜漫漫,我去關外集上買點酒回來喝!”


    關貿也笑了,道:“將軍給我也捎一瓶如何?一會兒交了班後,我陪你喝!”


    “那正好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就要往關外走。


    守關的士兵都是我的部下,自然不會攔我,反而見了我還要行禮。但即將踏出關門時,旁邊卻忽然有一人伸手過來攔住我,讓我先等一等。


    “對不住了,將軍!”他小心翼翼地賠笑道,“小人職責所在,得罪了!”


    我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陰兵,身穿的是一身陰差的製服,原來是陰律司的人。他手裏拿著一個類似於八卦陣盤的東西,還沒等我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就往我身上掃。


    “滴滴滴!”


    那個陣盤陡然發出一陣紅光,輕輕地響了幾聲。


    陰差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有些遲疑地對我道:“將軍,你身上是否帶有魂魄?請先交出來讓我看看!”


    我身上帶著的就是書蟲鬼,可不能給他。於是,我假裝發怒道:“我是今日值守鬼門關的陰將,你敢攔我?你這是故意要在我部下麵前給我難堪嗎?”


    “這……”那陰差更加遲疑了,但依然不肯讓開,嘴裏叫道:“將軍不要為難我,是崔判官派我守在這裏的,凡是身上攜帶魂魄的人都不許出城!”


    “若是我非要出城呢?”


    “將軍,那我就隻能如實向崔判官……”


    “哢!”


    很輕微的一聲脆響過後,那名陰差突然脖子一歪,翻了白眼,癱倒在地上。


    我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人,正是關貿。原來是關貿忽然從身後伸手勒住了陰差的脖子用力一擰,當場將其殺死!


    我頓時愣了,看著關貿不知說什麽才好。


    關茂伸腳踢了踢倒下的陰差屍體,語氣異常冷靜地對我道:“將軍,你深夜還披著全副盔甲,手拿武器外出,恐怕不單單是去買酒這麽簡單吧?”


    我心中一涼,暗道:“不好!還是被他看出來了!但他又為何要弄死那名陰差?”


    關茂見我驚疑,隨即又露出了饒有意味的微笑,道:“將軍,這個人可是你殺的,與我無關哦!而且,最遲一刻鍾後我就必須發現他的屍體,然後要吹響警報了!”


    他這麽一說,我才終於會意了。我十分感激地對他抱拳道:“多謝了!兄弟!”


    “既然認我做兄弟,就不需要說這些廢話,快走吧!”


    關貿把那名陰差的屍體搬到一邊,擺出背靠城牆打瞌睡的姿勢,大概還能糊弄一下。其他幾名看見了全過程的士兵臉上雖有些疑惑,但還是向我行了最後一次軍禮。他們都是關貿從夜遊後軍第八營帶過來的老兵,忠誠度絕對沒的說。


    我熱淚盈眶,站在鬼門關外也給他們回了一個最標準的軍禮。若說此時離開地府還有什麽遺憾,恐怕就是舍不得我手底下帶了幾年的這些兵了!


    生死同袍,一朝別離!戰友之情,隻能來日再報!


    我終於逃離了地府,一路上不敢停留,直奔十八洞而去。從地府去十八洞,最快的方式也是最隱秘的方式還應該是坐船。於是,我先通過了鬼門關外的其中一條陰脈,然後去往九曲城,那裏有許多小型的客船可供我租賃。


    關貿冒著砍頭的風險,給我爭取了一刻鍾的逃亡時間。這一刻鍾自然不可能讓我完全脫離險境,對於如何躲避地府很有可能派出的追兵,我唯一能夠依賴的就是一件多年前就獲得的,卻一直沒有機會使用過的寶貝:布爺的黑布罩!


    當初布爺可就是靠著這件寶貝才屢屢能在商隊遭遇滅頂之災時孤身逃亡,還在左丘城中得了一個“老不死”的綽號。


    不過,這件黑布罩自從獲得之後幾乎就被我藏在箱底裏,剛才在逃亡之際收拾行李時才偶然間翻了出來。我靈機一動,就幹脆把它當做了背包使用,藏在身下出了鬼門關。


    前往九曲城的路上,我隻是獨身一人,但這樣的目標太過於突兀。要知道,往來陰城之間道路的活人肯定都是以商隊為主要形式,多人合夥才敢上路。獨自行走在這種地底荒野之中,實在不像是正常人所為,身後的逃兵見了豈不抓個正著?


    所以,我一路上都不敢點火照明,就靠著手裏的幾塊熒光石摸黑前進。好在我經常往來這條商路,對路況、地形都非常熟悉,倒也不會迷路。至於會不會半路碰上什麽怪物或者鬼匪,就隻能靠運氣了。


    逃出地府兩個時辰之後,地府派出的第一波追兵就到了。我在軍旅生涯中早就練就了一對敏銳的耳朵,能提前老遠就聽出軍隊行軍時發出的聲音。那應該隻是一支幾十個人的小部隊,很可能就是一個步兵營的兵力而已。


    我及時躲到路邊,用土將丈八蛇矛草草埋好,用黑布罩把自己從頭到腳都罩起來,不留一點兒痕跡。果然,那一營步兵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徑直從我麵前跑了過去。


    黑布罩上預留了兩個小孔,我可以通過小孔去觀察外麵的情況。這一營追兵的陰校我認得,正是日遊前軍陰將單無忌的其中一名手下。看來,現任日遊元帥甘聖還是想立功,沒有調集地府的大部隊來追捕我,而是仍然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單無忌。


    單無忌手下隻有一個犬騎營,他又過於謹慎了,或許是真的認為我跟陸之道有內外勾結,怕關外有我的接應,貿然追擊有可能會遭遇埋伏,因而沒有將騎兵分開。所以,鬼門關外有十條陰脈,十選一的幾率他當然不會有那麽好的運氣。


    當然同樣的,早知如此我剛才就沒有必要那麽謹慎地摸黑前進,應當打起火把來一路狂奔,這樣就不會被他們追上了。不過,福禍相倚,不到真正能擺脫追兵的那一刻之前,任何選擇和決定都隻能靠自己的直覺和經驗了。


    又再走了兩個時辰,那一營士兵從前方掉頭回來了。我照此方法及時躲避開來,並同時在心裏鬆了一口氣。至少第一波的追兵是躲過去了,不過下一波的追兵恐怕更難對付了,因為到時候派來的很可能就會換成犬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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