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楚墨不禁一愣。


    張仁傑這個名字並不廣泛,他所認識的張仁傑才剛到杭州沒幾天,特地從州府裏趕來,協助他收拾萍鄉縣的一堆爛攤子,雖說看他目光敏銳,頭腦過人,但也沒聽說過一個州府下來的特使會做法之類的邪術啊。


    正在楚墨思索著,車夫壯著膽子湊近此刻已經死去的女子,端詳著她,顫顫巍巍地道:“這人……真的是中了蠱以後才起的麽?”


    何白歎了口氣,擦了擦晚上的淚,對二人道:“失態了,二位見諒。此蠱妖邪異常,常人根本沒有辦法想象,還是給諸位添麻煩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扶起了自己的妻子,道:“雖說還是晚了一步,但我還是要找到那位高人,替我的家鄉除害,驅逐那個妖女。”


    何白將妻子背在身上,邊說邊走出了房門,步履維艱,地板被兩個人的重量踩得嘎吱作響。


    好心的車夫忙上前,對他道:“哎哎,需不需要幫忙啊,誒?昨晚那個楊業呢?他怎麽沒來?”


    楚墨跟在車夫的身後,對他道:“他應該是昨夜趁雨停了連夜離開了,我也沒有看見他。”


    何白聽罷,回過頭來,道:“二位留步吧,行程不容耽擱了。給二位講了我的瑣事,就當做徒增了不痛快,別往心裏去。這件事情我也不想牽扯更多的人進來,我的村子已經成了一個不祥之地。”


    他沉悶地說罷,背著妻子向外走去。


    車夫唏噓不已,對楚墨道:“昨晚這麽黑的天,還下雨,怎麽還有人走夜路呢?老板你看……”


    楚墨伸進懷裏,取出一塊牌子,道:“這個東西,你替我交給何兄吧。此時我感覺過於蹊蹺,也沒有能力插手。你把牌子交給他,跟他說去萍鄉縣的縣衙裏找張仁傑,我和他恰巧有些聯係。”


    車夫接了過來,點了點頭,道:“行,老板,一會兒收拾一下,我們便上路吧。”


    蠱術,這個詞楚墨隻有小時候在楚宮中聽聞過,還是從國師大人的口中得知。蠱術起源於燕國一帶,鼎盛時期傳聞家家練蠱。以前的蠱術隻是當地人馴養一些飛蟲,來幫助他們生產和生活,到後來,一批害人的蠱術被接連鑽研出來,落到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手上,禍害百姓。那時的燕王看到情形有些控製不住,便下令嚴禁練蠱,並將害人的蠱術封存起來,處死了一大批蠱師。但那些蠱術至今仍未斷絕,在一些罕為人知的地方,一些蠱術還在流傳著。再後來,蠱術和幻術,毒術被各國列為三大邪術之一,對煉製之人趕盡殺絕,到現在這個詞已經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對於蠱術的傳聞他也沒再怎麽聽說。


    剛剛看那女子的死狀,沒有任何的痕跡,就好似睡著一般,全身的皮膚變得如同新生兒一般稚嫩,也讓楚墨第一次看見了這些蠱術的邪魅之處。


    他收拾完自己輕便的行李,過了一個時辰,和車夫一並上了馬車。


    經過杭州城門口時,他從車廂向外看去,城門已經人滿為患,要進城的人們擠成一團,喧鬧聲不絕於耳。


    若是歐陽慕此行又混進了杭州,那張仁傑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楚墨心中暗暗想著,馬車已經跌跌撞撞地駛入了前往韓國的官道。


    齊國。


    西京州。


    西京城內,喊殺聲已經響成一片,在長長的官道上,堆滿了人群。


    從街道的東西兩側,分別形成了兩個陣營。東側的齊軍身著胄甲,騎著高頭大馬,手中的官道泛著寒光。而西側,則有上百名赤著上身的西域人,如同街頭鬥毆一般,氣勢洶洶地向東頭走來。他們手中的武器各式各樣,有刀槍棍棒,也有石塊扁擔。他們的皮膚接受著太陽的烘烤,紅得透亮,健壯的胸膛迎著對麵嚴陣以待的齊軍,無所畏懼。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火藥味,同仇敵愾,像是要把對麵的敵人撕得粉碎。


    夾雜著黃沙的微風拂過兩方人馬中間空蕩蕩的街道,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


    齊軍的人群中走出一個人高馬大的士兵,一臉肅穆地掃視了一眼對麵的西域人,用雄厚地聲音開口道:“我是齊國太子殿下的禁衛軍騎兵營兵長,尋釁滋事的刁民速速散去,不要阻擋我們辦差,否則一律按齊律處置,就地問斬!”


    黑壓壓地堵住街道的西域人群聽著兵長的喊話,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回應。他們就這樣停在了齊軍的麵前,沒有絲毫動作。


    兵長沉默了一會兒,風吹過他胄甲下的袍子。片刻後,他從腰間抽出了刀,向前一指,道:“擋路者,殺。”


    “殺!”


    一瞬間,整天街道上傳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兩方人馬殺聲震天。密密麻麻的人群相互衝殺而去,西域人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瘋了一般朝齊軍士兵衝來,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無畏。


    短兵相接,兩方的尖刀刺入對方的肉體,鮮血四濺。士兵跨坐在馬背上,向下揮砍著,西域人強壯的身軀將手中的長矛狠狠地刺入馬腹,隨著一聲刺耳的嘶鳴,一個個士兵跌落下來,被亂刀砍死。


    士兵開始在人群中衝撞起來,好像是牧羊人在鞭打著羔羊,手中的刀上下翻飛,掀起一片血肉。兩方人馬糾纏在了一起,混亂不堪。


    而此刻,在西京的城門口,陸川已經悄步接近,藏在一棵巨大的榕樹後麵,探出頭來觀察著裏麵的動靜。


    此刻的城門已經被牢牢封閉,十幾個士兵在城門口嚴防死守。陸川靜靜地聽著西京裏麵傳來的聲音,兵器碰撞聲不絕於耳。士兵也注意到了城裏的情形,緊張得四處奔走著,沒人在意他。


    他彎下了腰,低矮的身影讓他看起來就如同一個普通的走街串巷的老頭一般。他轉過頭去,遠遠地看著城牆的拐角處,那裏是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沒有什麽人看守。


    過了一會兒,他看到有幾個身影從灌木叢中走出。按照陸川的推算,那裏應該就是西京為數不多的鮮為人知的出口之一。


    那幾個身影當中,韓路遙赫然在列,她的身後,是小跑著跟在最後的沈夢溪。


    沈夢溪來回張望了一會兒,趁著沒人注意,將手中的匣子丟在了灌木叢中,快步跟上。


    陸川靜靜地等了一會兒,待韓路遙一行人走遠後,他才起身,穿過灌木叢,找到了那個匣子。他原地將匣子打開,裏麵躺著一株翠綠色的草藥,旁邊還有一張泛黃的羊皮紙。


    羊皮紙便是他那一晚交到沈夢溪手中,囑咐她接下來的任務。而現在,計劃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他將草藥塞進懷中,轉身離開,健步如飛。


    荒涼的戈壁灘上,楚留笙獨自靠坐在一顆渾圓的石頭後麵,半死不活地仰著頭,毒辣的太陽烘烤著他的喉嚨。


    “那老頭怎麽還沒有回來啊……”楚留笙汗流浹背地喃喃道。


    這時,一隻枯瘦的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楚留笙嚇得跌坐在一旁,看著來人,大喊道:“陸川,嚇死我啊你。”


    陸川出現在石頭的另一麵回叫道:“你才嚇死我了,嚷嚷啥啊。”


    楚留笙站起身來,不耐煩地道:“你怎麽上茅房上這麽久啊,我水都喝光了,離西京起碼還有半天的路程呢。”


    “嗬,我剛才尿尿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好東西。”陸川對他說道,從懷中取出那株草藥。


    楚留笙看了看,一臉嫌棄地捂住鼻子,道:“什麽東西,你是不是尿上麵了,一股尿味。”


    “扯淡!哪來的尿味!”陸川罵道,“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我從地裏挖的。”


    楚留笙聽罷,走上前來,細細地端詳了一眼陸川手中的草藥,一頭霧水地道:“沒看出來,這是啥草,給你壯陽用的?”


    陸川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道:“什麽玩意兒,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可告訴你,這是用來易容的!”


    “易容?你還懂易容術?”楚墨一臉狐疑地對他問道。


    “那可不。”陸川麵色有些得意,將草藥塞回了懷裏,道,“現在易容的材料難買哦,一株草藥能拍賣出幾萬兩黃金。我們快走吧……”


    “幾萬兩?”楚墨一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結結巴巴地道,“我們……發財了!”


    陸川給他白了一眼,邊向前走去,邊道,:“你丫是鑽錢眼裏頭去了,等著吧,我這次肯定給你整個好看的。”


    “喂!”楚墨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你還沒說清楚呢,這是真的假的啊,你是不是又在忽悠我?何況這不是去西京的路啊!”


    “不去西京了,臨時換路,直接去潮州。”陸川頭也不回地對他道。


    長安城。


    齊王府。


    “報——”


    一個侍衛大聲喊著,小跑著從府外一直衝向殿內的大門,急得滿頭大汗。


    一個婦人站在殿門口,攔住了他,問道:“出了什麽事了,這麽急,太子殿下正在梳洗呢,現在不能進去。”


    侍衛三步並作兩步地跨上了殿外的白玉台階,跪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婦人道:“太……太奶奶,小的……有要事向殿下稟告。”


    婦人皺了皺眉,將雙手放在身前,問道:“是誰叫你來的?”


    侍衛抬起頭,眯著眼睛,喘著粗氣道:“是……高總管……西京……西京裏的西域人……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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