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本?我有賬本,賬本在我這裏!”柳筱筱急忙對他道。說完她便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撲到她的行李中,掏出了那本泛黃的賬本。


    燕無常的神情稍稍露出了驚異之色,他看著柳筱筱將賬本呈到了自己麵前,便接過來,翻開看了幾頁。


    柳筱筱又跪在了他的麵前,淚水淌了滿臉,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給你做牛做馬,隻求你不要傷害那個女孩,她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燕無常翻看著賬本,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牆角的牛蓮看著他,也有些害怕,怯生生地躲在了柳筱筱的身後。


    過了一會兒,燕無常合上了手中的賬本,仍舊向她們舉起了短刀。


    “等一下!我還有賬本,我手抄了一份,交給了縣令大人!”柳筱筱見他仍舊不肯放過自己,驚慌失措地大喊道,“倘若我死了,縣令大人一定會將賬本上呈給州府!”


    其實賬本是什麽內容柳筱筱也一無所知,她隻是猜測這其中定有些不為人知的違律的東西,便在情急之下用此來威脅。


    果然,燕無常舉在半空中的短刀頓了一頓,沒有落下。


    他被柳筱筱的話所一愣,原本他想拿到賬本以後,能有些把柄能與天樞閣講些條件,以此使天網在燕王手下行動能更為便利。可若是賬本泄露到吳國的朝廷,那事態便嚴重了起來,天網在吳國的行動也就更加地受阻。


    燕無常皺了皺眉,喃喃道:“縣令……他不是天樞閣的人麽……”


    他內心起了疑惑,手中的短刀也慢慢放下。劫後餘生的柳筱筱抬頭看著他,大口喘著粗氣,身上已經起了一身的冷汗。


    燕無常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轉過身,戴上了鬥笠,頭也不回地道:“我出去一趟,你才開口們把外麵的屍體處理掉,若是想跑,你們便活不過今晚。”


    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茅屋。


    看著他在大雨中離去的背影,柳筱筱呼出了一口氣,極度恐慌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禁不住用手捂住臉嚎啕大哭。她身後的牛蓮默不作聲,上前輕輕抱住了她的後背,安撫著她。


    小酒館內。


    燕無常神色匆匆地從泥濘的小路冒著大雨來到了酒館門口,酒館裏的小廝見了他,殷勤地上前問道:“客官,您幾位啊?”


    燕無常冷冷地瞥了一眼,對他道:“別跟我扯暗號,叫閣主出來。”


    小廝一愣,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進了酒館裏麵。


    燕無常徑直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將鬥笠放在了一旁。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邁的老者拄著拐杖,身著漆黑的長袍,蹣跚地從酒館裏麵走了出來。


    “閣主,來,給你看個東西。”燕無常對他隨意地道,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了賬本,扔在了麵前的桌上。


    閣主看著他,慢慢地來到了桌子對麵,緩緩落座,目光放在了桌上的賬本上。


    燕無常看著他,道:“怎麽,知道這是什麽嗎?”


    閣主抬起頭,對他打量了一眼,沙啞的嗓音傳來:“它……怎麽會在你手裏?”


    燕無常聽罷笑了笑,湊近了些,道:“你問我?不如去問問你們天樞閣的人。賬本我找到了,還有一份,在你們天樞閣的縣令那裏。”


    他沒有將柳筱筱的事情說出來,為自己留了後路。


    閣主皺了皺眉,有點不理解燕無常的話。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翻了翻賬本,確認無誤後,問道:“王爺,請講。”


    燕無常的笑意有些陰冷,他與閣主對視著道:“你們那個縣令,我的消息說他前幾日帶著賬本出了城,你們看,怎麽回事?”


    這些事情燕無常也沒有底,他也不過是道聽途說,但為了能壓住閣主一頭,他仍舊把他的猜疑對閣主說了出來。


    閣主聽罷,埋頭思索了一會兒,對他道:“你說這賬本,被人複製了,可有證據?還有,它為何又落在了王爺你的手裏?”


    燕無常又對他笑了笑,道:“我該說的已經說了,剩下的你們自己查。若是你懷疑我,大可以上報燕王。”


    說罷,他便起身戴上了鬥笠,頭也不回地匆匆離開了酒館,剩下閣主麵對著賬本獨自坐著。


    他靜思了好一會兒,道:“來人,把賬本收起來,讓在杭州的人去查一查歐陽墨。”


    隱在暗處的小廝忙走上前來,收起了賬本,畢恭畢敬地對閣主道:“是,小的馬上就去。”


    吳國。


    邊境。


    從杭州到吳國邊境的驛站有約莫三四個時辰的路程,天氣仍舊陰晴不定。馬車的輪轂行駛在濕滑的路麵上,道路兩旁的篙草探出頭來,草叢裏麵蛙聲一片。


    楚墨獨自坐在車廂裏,整理著近日以來煩亂的思緒。從燕無常和那個陌生女子對他無休止的搜尋,再到牛濤一案牽扯出來的軍備貪汙,兩者因為柳筱筱滅門的事情被牽扯到一起,而幕後的源頭都被指向了燕國。從他收到天樞閣發給他的密函以後,他便明白這是燕國派人在吳國的偷運軍備,他作為天樞閣指定的人,聽從了國師大人的指示,拋開一切逃往韓國,這個舉動一定會引起天樞閣的注意,他也無形中增加了暴露的風險。可是繼續留在吳國,與天樞閣走得近,就等於將自己放在天網的眼皮底下,恐怕會引火上身,到時候想脫身便更難了。


    想到這裏,楚墨默默地歎了一口氣。他的身份一步一步被揭開,卻毫無辦法。莫非這是上天安排的必然?


    眼下,吳國估計是不能再回去了,自打自己一離開,那裏恐怕就會有天樞閣和天網的雙重眼線。自己去韓國的事情隻有張仁傑一人知道,不知他能幫自己保守多久。


    楚墨將手伸進腰間,取下了自己縣令的令牌,從車廂向外扔了出去。令牌在地上翻了幾個滾,落到了一處水窪中。


    馬車晃晃悠悠地行駛著,道路盡頭的驛站越來越近。這座驛站不大,隻有兩層樓,裏麵有供行人中途休整的客房,也有些喂馬的草料。此時離天黑還早,馬車便向驛站駛去,略作休整。


    馬車停在了驛站門口,楚墨和車夫一道朝裏麵走去。剛踏進門檻,便有一位看守驛站的老者迎上前來,殷勤地問道:“二位打算去哪兒啊?喲,馬車我給您牽後院去,您二位先在裏頭坐一會兒。”


    說罷,老者便邁著碎步走向了馬車。車夫謝過,進了驛站的大堂,找了個桌子坐下,對楚墨道:“老板,現在天黑得晚,我看西邊還有霞光,估摸著不會下雨了,咱在這兒歇歇再走如何?”


    楚墨溫和地點了點頭,道:“你先坐會兒吧,我去問一下,這兒有沒有什麽好酒。”


    和車夫打了聲招呼後,楚墨便跟著老者走出了驛站。


    驛站外,老者嫻熟地扯起馬的韁繩,朝著後院大聲招呼道:“阿海,出來幹活了!”


    話音剛落,一個看上去十幾歲的少年便匆匆來到了老者身邊,手腳麻利地接過韁繩,牽著馬車進了後院。


    楚墨走到老者身邊,低聲道:“沒有尾巴,就我一個。”


    老者聽罷一愣,朝裏麵望了望車夫的身影,確認四下無人後,也壓低了聲音,對楚墨道:“見過太子殿下。”


    楚墨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準備好了麽?”


    “準備好了,總共是三十兩黃金,按照國師大人的吩咐,在韓國我們的人已經收到消息了。”老者湊近道。


    楚墨點點頭,道:“一會兒,你也跟我走,我可能不會回來了,讓這裏剩下的兄弟們能撤的都撤,天網怕是要有行動了。”


    老者看著楚墨的麵龐,愣了一下,隨即道:“是,小的這就去準備。”


    說罷,他便要離開。楚墨拉了拉他的衣袖,問道:“那個孩子是誰?”


    “是個孤兒,從小舉目無親的,來這裏幹活,討口飯吃。太子殿下放心,他什麽也不知道,機靈得很。”老者道。


    楚墨聽罷,便點了點頭,放老者離開了,片刻後,他便轉身進了驛站。


    車夫在桌前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對楚墨招招手,道:“哎,老板,我想起來了,早上那個何白和他老婆所說的蠱術之事,您要不要聽聽?”


    楚墨對他溫和一笑,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道:“哦?你對蠱術也有所了解?”


    車夫忙笑道:“哎,老板,了解談不上,我隻是這幾年不停地在外跑活,多少有些耳聞。據傳,距離杭州城外向南走幾十裏外的村子,突然大批地訂購棺材,本來就交通不便,外人一般進不去,但是隻要進村子打過棺材的,回來以後幾乎都莫名其妙地暴病而亡,請了郎中也看不好。我想,是不是就是何白所說的那個村子。”


    楚墨應和著點點頭,道:“你說的有理。”


    “那萬一,真是那妖女做的,把那個村子裏的人害完以後,會不會跑出來,進杭州城禍害其他人?那可不得了啊,杭州城裏頭還有我一家妻兒老小呢。老板,您真的認識那個……叫……什麽張仁傑的嗎?他真的會什麽驅魔之術?”車夫的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對楚墨問道。


    楚墨笑著搖搖頭,道:“這些我也不知,我與他相處時間不長,若是真有妖女,官府肯定會有所動作的。”


    車夫聽了他的話,仍是不放心,問道:“那可說不準,我聽人說啊,已經派了不少官兵了,可是好像都沒傳出動靜來,會不會連官兵都被害死在裏麵了?”


    楚墨笑道:“你我隻是平頭老百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不必再杞人憂天了。”


    車夫聽罷,也隻好不再開口,神情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突然,楚墨的手中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短劍在眨眼間便插進了車夫的喉嚨。


    一切發生得太快,車夫還來不及悶哼一聲,麵目抽搐,身子僵在了原地。


    短劍的劍柄上緩緩被血浸透,車夫的腦袋無力地垂了下來,磕在了桌上。他的雙眼仍然沒有閉上,無神地盯著前方,脖子上的血越淌越多,順著劍刃滴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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