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安不耐煩地向他揮了揮手,道:“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依我說啊,你帶回來的楚國娘們也是個燙手山芋,煉妖壺這種東西,隻有皇上他老人家親自開口才能呈得上來。”


    “此時非同小可,若是沒有煉妖壺,那便沒有辦法證明她是楚國皇室的身份。”齊昱低沉地道,說完,胸膛中的血腥味一陣上湧,忍不住撇過頭去輕咳了一聲。


    齊安皺了皺眉,道:“你怎麽了?”


    “不礙事,隻是風寒罷了。”齊昱衝他擺擺手,道,“那若是皇兄在內閣打點一番,想辦法讓內閣同意呈出煉妖壺,如何?”


    齊安肥壯的身子向後一靠,道:“嘶——那我估計新黨的老家夥們可能不會反對,但我還需要點時間,現在西京那塊地方已經火燒眉毛了,若是被定性為有組織的暴亂,內閣必然要從中插手,那麽……”


    齊安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緊緊地盯著眼前的齊昱。


    齊昱低下頭去,不禁暗道齊安徒添麻煩。他思索了一陣,對齊安道:“我回去再與師傅商討一番,請皇兄務必謹慎行事,功成大業,在此一舉。”


    秦國。


    有詩曰: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


    自打一年前大楚徹底亡國後,秦國便蠶食了楚國大半的疆土,收繳了無數宮中財源,其國力之雄厚,在天下首屈一指。


    早在大楚亡國前幾年,楚國的軍力便走向了衰亡,常年征戰已讓原本的泱泱大國變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大楚討伐天下,民不聊生,民怨四起,各地與楚國的抗戰鬥爭在幾年的時間裏從未間斷。秦國名聲在外的西麓書院遊說各國後,全天下便徹底舉起了抗楚的大旗,直至將大楚政權完全推翻,在史書中抹去。


    如今的秦國,強大到其他國家不可望其項背的地步。秦王正值壯年,心係天下,統治有方,而他膝下二子更是天下稱頌的人物。一個是年紀輕輕便手握大權,滿腹經綸為人愛戴的宰相,秦子漁,又生得一副堪比世間絕美的容顏,傳聞秦子漁微服尋訪之時,萬人空巷,無數大家閨秀爭搶著想一睹他的容貌。而另外一子則是單槍匹馬率秦軍第一個攻入大楚帝都城下的世間名將,秦子嬰。他在帝都外過五關闖六將,不知多少楚國客卿死於他的劍下,一人獨戰絕殺了楚將陳晨和刀客王莽,一直殺到了楚王麵前,讓世人為之歎服。


    有這二子,一文一武侍於秦王左右,大秦如日中天,傲首四方。


    潮州。


    潮州位於秦齊邊界,是通商要道。在城門口有許多來往的客商,運載著交易而用的貨物,熙熙攘攘,排起了長隊。


    陸川和楚留笙混雜在人群中,像是兩個不起眼的雜役一般。


    楚留笙好奇地左右打量著四周,人聲鼎沸,目不暇接。他看著周圍富商們身上披著的綾羅綢緞,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破爛麻衣,有些難過。


    更難過的是一路奔波而來,一個驛站都沒有看到,他的肚子又一次咕咕作響。


    陸川則比他精神得多,擠在人群之中,雙目有神地四下觀望著。


    “老頭子,還要等多久啊,這把劍很重的誒。”楚留笙無精打采地對陸川問道。


    “你急什麽?這個城門有三道關,沒看見前麵的人都排起長隊了麽?”陸川頭也不回地道。


    楚留笙自討沒趣,托著腦袋,問道:“為什麽有三道關啊,明明是通商要道,還搞得這麽麻煩?”


    “這雖然是通商要道,但也是邊界啊。”陸川道,“幾年前,這裏還是楚國的地盤。潮州城被當時人稱作銅牆鐵壁,能抵禦萬軍來犯,易守難攻,可是個硬骨頭。”


    “哦。”楚留笙絲毫沒有打起興趣來,附和道。


    陸川沒有理會,來了些興致,接著道:“這座城在開戰的時候啊,由楚國首席大將軍李秋寒親自臨陣部署,加固城牆,無論是從規模還是工藝來講,嘖嘖嘖,都是讓人望而興歎的。當年齊國的皇子率大軍來打,久攻不破,折了不少人。”


    “哦,那可真厲害。”楚留笙接著話茬道。


    “那可不?”陸川自顧自地道,“李秋寒也是楚國一代老將了,身經百戰,可惜年暮之時沒有戰死沙場,反而死在了刺客手上。”


    楚留笙沒有在意他惋惜的語氣,話題一轉,道:“誒,老頭兒,你說我在這兒,能找到夫子麽?夫子會給我算身世麽?”


    “我不是都說了嘛?你去參加那個擂台賽,去爭客卿的位置,自然就能見到夫子了。”陸川不耐煩地道。


    “哦。”楚留笙閉上了嘴,退到了他的身後。


    日頭慢慢地爬了上來,隊伍逐漸縮短,他們離城門口也越來越近。不少的富商被這毒辣的太陽曬得大汗淋漓,一邊用袖子扇著風,一邊抱怨著這濕熱的天氣。


    突然,一個柔軟的身軀猛地撞在了楚留笙的身上,他沒有絲毫準備,一下子被撞了個踉蹌。


    “啊不好意思,借過借過。”那個身影匆忙地道了聲歉,立馬就向一邊靈活地躥去,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楚留笙才反應過來,隱約間他好像看到這個身影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子,戴著隨意的發簪,露在外麵的兩縷頭發隨著她的腳步一跳一跳。一身輕便的翠色布衣在楚留笙的眼前一晃,便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他的身後便響起一陣怒罵聲:“快來人呐!抓賊了!有人偷了我金葉子!”


    不少人被這動靜惹得紛紛回頭看去,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富商氣喘籲籲地跑到楚留笙旁邊,大聲喊道:“有沒有官府的人啊,有人偷了我金葉子,往那兒跑了!”


    還來不及喘口氣,那個富商便匆匆地推開人群,朝女孩的方向追趕而去,他的身後跟著幾個侍從,趕忙跟在富商的後邊。


    動靜漸漸地遠去,四周的人們沒有跟過去湊熱鬧,人群之中多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楚留笙被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煩了神,沒有理睬,前麵的隊伍越來越短,眼看著就能進城了,他也懶得去理會這種瑣事。


    秦王宮。


    一個空空蕩蕩的大殿裏,四麵無窗,幾乎沒有陽光照到這裏來。光滑的地麵上鋪了一條長長的地毯,四周彌漫著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


    大殿很空曠,沒有過多的擺設。牆壁上刻著巨大的浮雕,在黑暗中隱約浮現,有些滲人。


    大殿的中央,一個瘦高的男子,披著長長的白袍,低著頭,將自己的麵龐潛藏於黑暗之中。他的身旁湧動著一股淡淡的靈氣,圍繞著他逐漸升騰。


    突然,一個清脆的女聲打破了殿內沉悶的死寂。


    “秦子嬰,你終於來了。”


    這個聲音有些挑逗的意味,又有些輕浮的語氣,回聲繞梁,在獨自佇立在大殿中央的秦子嬰耳邊回蕩著。


    秦子嬰緩緩地抬起頭,他鋒利的眼眸中帶著如劍刃一般的肅殺之氣,冰冷刺骨,不禁令人膽寒。


    “我如何不敢來?”他開口對前方淡淡地道。


    秦子嬰目光所及之處,是大殿的盡頭,那裏突兀地擺著一個寬大的座位,上麵掛著長長的紗帳,紗帳後麵,是一個曼妙的女子,慵懶地側躺著,與秦子嬰對視著。女子身著寬鬆的紅衣,修長白嫩的長腿隨意搭在座位上,毫不避諱。


    “嗬,你可知道,父皇和你摯愛的皇兄,可是十分在意你一年前的那點事兒呢。”女子妖嬈地對秦子嬰道,話語中帶著些笑意。


    “我秦某沒有做對不起大秦子民的事,問心無愧。”秦子嬰冷冷地道。


    女子聽罷,慢悠悠地笑道:“是麽?那我可就不好意思戳破你了。一年前,你與楚王,到底做了什麽交易?”


    “你想多了,沒有交易。”秦子嬰道。


    女子清秀如筍的玉指撥弄著身前的紗帳,道:“嗬?那我怎麽聽說,楚王……還沒有死呢?”


    秦子嬰一愣,道:“楚王……自那一戰後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女子如銀鈴般的笑聲從座位上傳出,猶如針刺一般向秦子嬰紮來。


    “喲,我的大將軍,還真是不會說謊呢?楚王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不代表他還沒死,你難道不知道,楚國國師,已經練成了時間秘術了麽?”女子笑著道。


    秦子嬰靜靜地聽著她的話,沒有作聲。


    女子接著不緊不慢地道:“我想,時間秘術的能力,你比我更清楚。若是讓楚王複活,那大秦王朝的地位,可就有了威脅了。”


    秦子嬰冷冷道:“這件事,你不應該問我,你應該去問夫子。”


    “夫子?”女子笑道,聲音猶如黃雀啼鳴,“嗬,你可別忘了,我可是你的人啊。”


    女子的話仿佛是無形的殺器,隨著空氣的流動來到秦子嬰的身邊,勾住他的魂魄,捏住了他的心髒。


    秦子嬰身上的內力開始不平靜地翻湧起來,他白袍下的手暗暗握緊,竭力控製著突然上湧的致命的內力。


    “子嬰啊,你可千萬別忘了。”女子的話開始模糊了起來,不停地在秦子嬰耳邊回蕩著,“我們兩個是一體的,你永遠都是我的人,你這輩子都離不開我。”


    秦子嬰又重新低下頭,高聳的白袍遮住了他的麵龐,隱於黑暗中。


    “天下劍客榜第二又如何?你的頭上不是還有一個親愛的皇兄麽?隻要有他在,你永遠成為不了天下第一。”女子的聲音如同幻境一般,在他身旁回蕩著,好似就在耳旁呢喃,“世人隻會記住第一,沒人會看見第二。不過不要緊,若是天下不認你第一,那便奪了這天下。”


    那便奪了這天下。


    女子的聲音穿過他的耳畔,直接湧進了他的腦海,開始侵占他的意識,蠶食他的理智。


    若不是天下第一,那便奪了這天下。


    秦子嬰白袍下的雙拳攥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夠了。”


    他低聲開口道:“我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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