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她救了自己後,給了自己一個錢袋,什麽也沒說便離開了,她雖然走了,但是卻永遠留在了他的心中……


    再到後來,他在一個暴雨的夜晚,看到一老頭躺在血泊之中。


    他本來不想救他,可終究是於心不忍,還是將他帶到了醫館,可惜老頭受傷太過嚴重,還是沒能救活,老頭在死之前為答謝他,將自己入天機閣的資格書帖給了他,這也是那老頭為何會受這般重傷的原因。


    當時的天機閣,乃是第一修仙大派,修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許許多多人擠破了頭都想進去,可每年進去的人少之又少。


    天機閣每三年隻會隨機發出十份入山資格帖,於是總會在江湖上掀起爭奪帖子的驚濤駭浪。


    他將老頭埋好後,便小心翼翼藏著那份帖子,經過千裏跋涉,來到了天機閣。


    後來又通過了重重考驗,千辛萬苦勉強入了選。


    可惜他卻因為家世不清,目不識丁,又沒有武學基礎,而被直接取消了外室弟子的資格。


    他唯一能夠進入天機閣的機會,就隻有成為內室弟子,但內室弟子要經過更加殘酷而艱辛的考驗,考驗期間生死有命概不負責,而且最終還要看長老們願不願意收徒。


    那注定是一場孤注一擲的鬥爭。


    但他還是簽下了生死狀,因為他別無選擇,那是他唯一能夠翻身的機會。


    如今江樓月想起當時的考驗,都忍不住膽戰心驚,他依舊能夠清晰的記得,當初的自己是如何奄奄一息的從虎口之下爬出來的,是如何赤腳踩在滿是荊棘的地麵,一步步爬上清峰頂,如何……


    好在當初他還是成功了,他以為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結果才知道老天依舊在玩他。


    那時天機閣的長門,能夠且夠格出師的,隻有冷望舒。


    第一次見到冷望舒的時候,他心裏很驚訝,在他的認知裏,冷望舒,應是個年過六七十的老婆子,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那個身著白衣,看起來隻有十七八歲的女人,就是已花信年華的冷望舒,天機閣的三長老。


    那日他滿懷期待的看著她。


    可她卻隻是粗略的瞥了自己一眼,便道,“此人心術不正,邪氣太重,不宜修仙問道,還是下山為好。”


    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他幾乎用命換來的希望。


    其實他知道,那有什麽心術不正,那有什麽邪氣太重,自己難道比她還要懂自己嗎?她不肯收下自己,不過是嫌棄自己的家世。


    可是為了能夠留在天機閣,他在她麵前毫無尊嚴的,一遍遍的哀求她。


    冷望舒卻絲毫不動搖。


    “求三長老收我為徒!”


    “求三長老收我為徒!”


    他跪在她的院子子前,一遍遍說著祈求著。


    跪到腿沒了知覺,求到嗓子沙啞無比,可麵前的大門毫無為他打開的跡象。


    沒有人知道那時,他的心裏有絕望,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就像個廢物,沒有人肯要自己,沒有人肯喜歡自己。


    但是就在那時,杜若師叔來到了自己身邊。


    “可憐的孩子,餓了吧。”杜若師叔蹲在他的身邊,帶著將一些吃食遞了過來。


    他顫抖的接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她溫柔的笑了笑,說,“慢些,莫要噎著了。”


    她笑容就似那寒冬的暖陽,徹徹底底的暖化了他的心。


    “謝謝仙子姐姐。”他感激的說到。


    “暝昏,別灰心,我去同三長老說說。”


    那是第一次有人記得他的名字,也是上一次有人肯為自己說話。


    因為杜若師叔的幫助,冷望舒才勉強將自己收下。


    但是他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冷望舒對任何事情都很苛刻,她也不教他東西,外室都已經開始學習禦劍術了,而他隻有幹活,每日都有做不完的活,天未見明他就要去打掃階梯,從天機閣的山腳一直掃到山峰,足足三四千多台階梯,一個都不許有遺漏,掃完還要去擦洗藏書閣的地麵,稍有一絲做的不好之處,她便非打即罵,罰抄百遍甚至千遍,有時候他的手都寫到抽筋。


    內室的其他同窗,就各種鄙棄他。


    整個門派中,就隻有杜若師叔喜歡他,待他好,也懂他,因為他們境遇相似,杜若也是娼妓所生,哪怕如今已經貴為四長老,卻還是處處遭人非議。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在那冷漠的天機閣心心相惜,他會逗她開心,她時常鼓勵他,安慰他,甚至偷偷教他劍法,在他被冷望舒責罰後,會含著淚給他上藥。


    那時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讓自己變強,變得非常的強,這樣就不會有人再嘲笑他們,輕視他們,她也不用戰戰兢兢的過活。


    他很努力的學習,為自己,也為她……


    “江樓月!”


    身下忽來的叫聲,將他的思緒從前世,強行拉了回來。


    他斜眼往下看了一眼,原來是趙家公子。


    “今日下堂倒是挺早的啊。”江樓月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道。


    “托您的福,夫子今日氣的,直接甩書本走人了。”


    “哇塞,這麽精彩啊,早知道我該回去瞧上一瞧的。”


    趙家公子翻了個白眼,說,“你還真是厚顏無恥,一點也不知道反省反省。”


    “反省?”江樓月哈哈笑了起來,說,“我反省什麽,該反省的是那些夫子好吧,天天就知道之乎者也什麽的,我可不想變成書呆子,他們說不煩,我聽都聽煩了。”


    “那你也不能如此戲弄夫子啊。”


    “冤枉啊,我可沒戲弄他,相反我是尊重他,若我不尊他,才懶得做那些,是他自己不肯放過我,我能有什麽辦法。”


    “……”


    趙家公子無言以對,江樓月總是口若懸河,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


    趙家公子想了半天,想不出反駁他的話,隻能說,“我不跟你閑扯了,你下來跟我回宗裏,我姨丈說找你有事相談。”


    “找我?”江樓月從樹上跳了下課,一麵拍了拍落在身上的落葉,一麵問,“初叔叔找我作甚?”


    “我怎麽知道,肯定是你又做什麽好事了。”


    好事?江樓月想近來,自己也算是安分的。


    算了,去了再說。


    江樓月邁著有恃無恐的步伐,跟著趙家公子走了回去。


    剛進門,就瞧見初慕一,氣呼呼的看著自己。


    江樓月得意的衝她笑了一下,然後當即故作正經的看向初知書,行禮道,“見過初叔叔。”


    “姨丈,人我帶來了。”趙家公子開口問到。


    初知書從袖中拿出了幾份書帖,說,“樓月啊,蒼穹門四年一次的進修會即將開始,我和你父親決定讓你同慕一,前去學習見識一番。”


    蒼穹門即為北月氏,前身就是當年的天機閣,現在也一樣是百家仙門之首,能夠去哪裏學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過,他並不是很想去,但他又沒有理由拒絕。


    “父親放心,我們定會好生學習,不負眾望。”初慕一信誓旦旦的說。


    初知書欣慰的笑了笑,讓後將帖子給了他們。


    拿了帖子江樓月便同他們一道出了門,剛離不遠,初慕一就猛踹了江樓月一腳。


    “你幹嘛啊!”


    江樓月趕緊拍了拍黑色衣服上,初慕一留下的腳印。


    “哼!”初慕一叉腰,道,“誰叫你在醉君樓戲弄我的!”


    “大小姐,誰戲弄你了,明明是你蠢。”


    “我蠢?!”初慕一一把拽過江樓月,讓他麵對自己問,“我哪裏蠢了!”


    “小爺那麽拙劣的障眼法,都能將你糊弄了,你說你是不是蠢?”江樓月嘲笑到。


    “你!”初慕一當即又踹了一腳江樓月的膝蓋。


    江樓月一吃痛,揉著膝蓋道,“初慕一,吵歸吵,別動不動就打人!”


    “我就打你怎麽了!”說著初慕一又作勢要打他。


    江樓月忙閃躲,一邊躲還一邊對趙家公子道,“趙近白,你看看你妹妹,還不好生管管!你再不管,小爺我就替你管了啊!”


    “笑話,我可是初氏大小姐,你能管嘛!江樓月,吃本小姐一腳!”初慕一在後麵追著江樓月。


    二人圍著一石山,追來追去。


    趙家公子早已習慣他們這般的打鬧,無奈的笑了笑。


    傍晚江樓月會到自己府中,老遠就看到江渝安立在庭院中,臉色很黑很不好,手裏還拿著他最熟悉的竹條。


    江樓月心一懸,屏住呼吸悄悄從他身後走過。


    就在他很快就要安全離開時,迎麵撞見一婢女,那婢女見到他,忙開心的說,“少爺,您回來了啊。”


    “噓噓!”江樓月趕忙提醒她住口。


    但是終究為時已晚。


    “江樓月!”江渝安拿著竹條就跑了過來。


    江樓月滿院子的逃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對他道,“爹,冷靜啊!”


    “你個混小子,又給我逃學!今日我要打死你不可!”江渝安在後麵窮追不舍。


    幸運的是,江樓月看見溪蛉蜻走了過來。


    於是他趕緊跑上前,躲在她身後道,“娘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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