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現在卻像個外人一般。


    她的肚子裏還懷著他的骨肉,可他卻從來都不聞不問,隻想著雲覓母女,想著如何能夠擺脫掉她。


    想她衛聆霜雖然算不得極美,但也是位居世家小姐榜二之人,她不是嫁不出去偏要塞入雲氏,是他說過會與她一生一世舉案齊眉的,她信了這麽久的諾言,他卻說不做數便不作數。


    她忍不下這口氣,她恨他們,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


    於是,她在他們的飲食中,下了劇毒,將他們二人活活的毒死。


    大婚之前,她便同他說過,如果他負了自己,自己就送他上黃泉。


    本來,她是想要把雲覓一起殺了,可沒想到那天雲覓跑了,陰差陽錯摔下了山崖,意外的被無言劍認主保住了性命,但是她卻失去了記憶,誤把衛聆霜當做了生母。


    衛聆霜便將錯就錯,讓雲覓做了自己的女兒。


    因為,她要讓那賤人看著自己的女兒,為仇人效命,要那對奸夫淫婦看看,曾被他們捧在手心的孩子,是如何成為了她手中的一把利器,她要他們死不瞑目!


    或許是接連的巨大刺激,雲覓腦中忽然想起了一點點,是啊,她不叫什麽雲覓,她的名字叫糖糖。


    原來糖糖根本就不是她的乳名,而就是她本來的名字!


    “如果你不是無言劍的主人,我根本就不會把你這孽種,留到現在!”衛聆霜悲憤填膺的對雲覓怒斥。


    雲覓啞口了半響,聲音發抖的說,“原來,這就是你一直厭惡我的原因……”


    從小到大,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母親對師姐和師妹們,都可以和顏悅色,可獨獨見了自己,不是嚴肅就憤怒,非常的厭惡她,她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太愚笨,什麽事都做不好才惹得母親心生厭惡,於是她竭盡所能,拚了命的想要自己變得足夠好,足夠優秀。


    隻盼望著她能像表揚阿深那樣,也誇讚自己一句,一句就好。


    從小到大,除了這一點,她沒有什麽羨慕阿深的,也沒什麽羨慕那些師姐師妹的。


    可是她從始至終,一次也沒有得到過。


    她看她的眼中,隻有冷漠嚴肅和厭惡。


    她一直就是不明白,她每日都在反省著自己,力求讓自己更加完美,完美到成為她心中優秀女兒的樣子。


    可是,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一直不喜歡自己的原因,竟然是自己不是親生的,她是她丈夫跟別人生下的孽種。


    原來,這些年她都是這樣看她的,不是因為她不夠優秀,不是因為她不夠完美,總之什麽都不是,隻是因為她是孽種,是她的一把劍……


    眼前,衛聆霜的樣子漸漸模糊,淚侵滿了雲覓整個眼眶,她強忍著。


    巨大的打擊,使得雲覓踉蹌了一下,好在江樓月及時扶住了她。


    “雲覓……”


    江樓月滿是擔憂。


    “你現在已明一切,如果你要報仇,我奉陪到底!”衛聆霜衝她冷言。


    雲覓卻緩緩搖了搖頭,她道,“是我們,對不住您。”


    被人背叛和欺騙,她知道是何滋味,所以她不怪她,可是作為兒女,她也再無法去喚她為母親,繼續對她馬首是瞻為她賣命。


    雲覓後退了兩步,對著衛聆霜重重的跪了下去,抱拳朝她磕了一個響頭。


    “你這是何意?”原以為雲覓知曉真相,會迫不及待的為她父母報仇,這些年自己待她如何,她也清楚,她覺得雲覓對自己早就應該是懷恨在心,可是衛聆霜卻未想她竟如此。


    雲覓莊重的說,“這第一拜,叩謝母親當初饒命之恩。”


    說著,雲覓又磕了一個頭,繼續言,“這第二拜,叩謝母親教養之恩。”


    “我不需要你這麽假惺惺!”衛聆霜語氣中有些怒言,卻又慌亂的說到,她寧願看著她對自己興師問罪,拔劍相向!


    可是雲覓沒有,她再次向她一拜,說,“這第三拜,一願母親康健,二願雲氏昌盛……”


    衛聆霜心中一顫。


    她看著雲覓緩緩解下了係在腰間的玉牌,那塊玉牌是衛聆霜親自挑選,刻上了她的名字。


    還記得那日,是她親手將此令牌係在了雲覓的腰間,同她說,“來如春夢不多時,卻似朝雲無覓處,從今往後汝的名字就叫雲覓,我將此牌交於汝,也一並將雲氏的未來交給了汝,望汝能夠誓死捍衛雲氏,帶領雲氏走向昌盛。”


    “女兒定不負厚望,不負雲氏。”那天,她就像現在一般,筆直跪在她的麵前,鄭重的許下了諾言,也就從那天起,雲覓便抗起了雲氏,攬下了一切。


    雲覓將玉小心翼翼放在了地上,言,“今日,雲覓在此拜別宗主,望宗主往後多加保重。”


    她再度磕下了一個頭,然後站起來,轉了身一步步往外而去。


    “阿姐!”雲深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哭著說,“你不要走好不好?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誤會,阿姐你不要走。”


    雲覓溫柔的道,“阿深,你現在已經是個小大人,以後還要帶領雲氏走向更好,不要再隨便哭鼻子了,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宗主,照顧好雲氏……”


    “嗯。”雲深漸漸鬆開了抱住她的手,低著頭哭的泣不成聲。


    雲覓輕撫了一下他的頭,和江樓月逐漸遠離。


    衛聆霜撿起了地上的玉牌,看著上麵的字,她冰冷的眼眶中,卻漸漸泛了紅……


    “江樓月。”雲覓站在窗前,看著天邊的明月,問,“你還記得,今日是什麽日子嗎?”


    江樓月一時想不起來。


    雲覓道,“幾年前在蓮城的燈會上,我們定過一個七年之約,正好是今日,也剛好是第七年。”


    七年前,那個時候妖神還未出世,北月青藜依舊是世家公子榜首,周夫子,蘇前輩,楊夕雨,初叔叔和初夫人,他的父母,他們都還在……


    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了,


    江樓月站在她的身邊,苦笑著說,“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場夢,我想一覺醒轉,周夫子還在說課,初慕一在旁邊踢我,李無恐似懂非懂的跟著夫子點頭,你在我旁邊認真的看書,我就趴在桌麵看著你,然後李元武會說,先生,江朝溪他又在堂上睡覺……”


    往事曆曆在目,那樣的場麵就好像才發生在昨日,可惜驀然回首,那卻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


    七年前,在蓮城,他們滿心期許的寫下心願,立下少年懵懂的約定。


    可惜最後,想要長壽的寧采薇,長眠時不過二十。


    想要自由的北月顧衡,最終還是被困在了蒼穹。


    想要一輩子做父母掌上明珠的初慕一,後來父母雙亡容貌盡毀。


    想要振興雲氏的雲覓,眼下卻被逐雲氏。


    而他也失去了雙親,還到地府走上了一遭……


    “那說好了,七年後再聚,到時,一個也不可以少!誰要是失約了到時候自罰一杯酒啊!”


    雲覓伸手把江樓月的酒壺拿過,仰頭飲了兩口。


    江樓月苦笑,也飲了一口。


    他們的孔明燈終是沒有飄到神明的眼下……


    雲覓垂頭,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一顆顆的掉落下來,她苦澀又悲涼的說,“江樓月,我沒有,家了。”


    “誰說的。”江樓月對她敞開了懷抱,笑言,“歡迎回家,糖糖。”


    雲覓看向與他,他衝她笑著,溫柔又深情。


    是啊,她還有個家,一個有江樓月的家。


    雲覓破涕為笑,撲入了他的懷中,緊緊的抱住了他。


    江樓月捧起了她的臉,心疼的親了親她的額頭,吻了吻她的鼻尖,說,“跟我回大庸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嗯。”雲覓沒有猶豫的點了下頭。


    江樓月擦了擦她臉上的淚珠,手指漸漸滑到她柔軟的唇瓣上,然後他便吻了上去。


    雲覓緩緩摟住了他的脖子,攀附著他,全心全意。


    如果回不去,那就往前走吧,人生總歸要向前……


    佳念回到房中喝了杯水,可是不知為何,她越喝越渴,渾身燥熱不已,她揉著眉心打算去床榻上歇息,卻在枕邊發現了,她當初給江樓月的藥,而裏麵的粉末已經沒有了,隻剩下了個空瓶。


    她忽然看向,桌麵上的茶水,一臉驚恐……


    “唉,你聽說了沒有,昨夜雲氏的佳念,竟與一個有婦之夫的農夫通奸!”


    “不會吧,那佳念姑娘,看起來不像這種人啊。”


    “是真的,我今送菜去,聽雲氏廚子說的,說那宗主去時,佳念姑娘的肚兜,還掛在那農夫的頭上,而且那農夫最起碼四五十歲了!據說是上去送柴的,結果他夫人見他遲遲不歸,便去雲氏尋人,然後就……”


    “這也太不知廉恥了吧!”


    江樓月聽著樓下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冷笑了一下。


    “走吧。”雲覓從房中出來,對江樓月道。


    江樓月點頭,言,“好。”


    “喏。”江樓月伸出了自己的手,衝雲覓挑眉一笑示意。


    雲覓淺笑,牽上了他的手,江樓月握住,把她微涼的小手攥在掌心……


    行了幾日路後。


    江樓月帶著雲覓回了大庸,進入了一片山林,山林中有道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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