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廣場上,吵雜聲頓起。


    在密密麻麻、橫七豎八散落一地的長劍中想要找到自己的,確實得下一番功夫才行,這讓很多人頭大。


    這三天幾乎沒怎麽睡覺,本想著今天結束了,回去好好睡一覺,不料自己的劍丟了。對這些修道的人來說,劍就是一切,頭可斷,血可流,愛劍不能丟。


    張玄道叫人將張若麟抬回了玉虛宮,同時抬進玉虛宮的還有那個用血肉之軀抗下七星劍的白衣少年。


    七峰星主讓柳若虛留下來主持大局,盡快讓眾人尋回寶劍離去,他們則去了玉虛宮。


    等各自的師父離去之後,場上就更加的混亂了。


    很多人不再單純隻是找劍了,而是在亂做一團的人群中,趁機和熟識的小筆峰女弟子閑聊揩油。還有人死皮賴臉跟在女弟子身後,假借幫人家找劍的借口,結結實實地飽了眼福。


    陳真一獨自離開人群,站在最邊緣的角落,皺眉看著簇擁在一起,吵吵鬧鬧的人群,沒來由的有些氣惱。


    正想離開,轉身的瞬間看到遠處的魚玄機,也正愁眉苦臉看著師姐們像沒頭蒼蠅一般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他看著魚玄機,想起先前的事,想過去跟她解釋清楚。轉念一想似乎又有些多餘,本來就無中生有的事,何必多做解釋,一旦自己理解錯了,反倒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於是,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離開了白玉廣場。


    天柱峰頂一抹金黃的夕陽,也在陳真一離開白玉廣場的瞬間黯淡了下去。


    三月初的山裏,溫度變化很快,太陽落山之後,習習清風夾著細碎的水汽,從山穀中湧起,讓人不禁感到寒冷。


    陳真一沿著石階,一路向下。說實話,穿越這幾天的感覺並不好,有幾次差點丟了性命,但是關於身世的線索一點都沒有。其實,他也明白,穿回兩千多年前尋找身世,也太離譜了。


    一邊想,一邊漫無目的地往下走去,念頭一個接一個出現,但無一例外的都沒有結果,到最後,一無所獲。長呼了一口氣,刨除雜念,不再想這些沒多大意義的事,意識也回歸,便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出現在眼前,青山綠水,花草樹木,滃滃翳翳,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有時還真能撫慰人心。


    他繼續走了幾步,這才發覺後麵有腳步聲。


    轉過身,發現煤球屁顛屁顛跟在他身後,隻是,這一路它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驚動陳真一,隻是乖巧地跟在身後。看到陳真一注意到了自己,大黑狗這才有些興奮地搖起尾巴,烏溜溜的大眼睛期待的看著陳真一。


    陳真一蹲下身,大黑狗熟練地伸過腦袋,陳真一笑笑,揉著大黑狗的腦袋道:“煤球,你怎麽跟著我,你應該回小筆峰去的”。


    大黑狗嗚嗚叫著鑽進陳真一懷裏,撒起了嬌,似乎是在說:“今後我就跟著你了,你才是我主人”。


    陳真一站起身,一臉嚴肅道:“去吧!找小筆峰的姐姐們去,她們比我會照顧你的”。


    大黑狗烏溜溜的眼裏有了一絲難過委屈的神情,不願離開。


    陳真一也不再管它,繼續往寮房走去,走出去幾步再回頭看的時候,大黑狗還蹲在那裏,歪著腦袋盯著自己。


    陳真一看它執著的樣子,探口氣道:“要不然你先跟我回去等小筆峰的姐……”話還沒說完,大黑狗就朝自己奔了過來。


    陳真一笑道:“我隻是叫你先跟著我,如果小筆峰的姐姐們來接你,你就得跟她們回去,我已經得罪了她們,再把你給拐走,那她們還不得跟我拚命……”


    陳真一領著大黑狗進了寮房,往床上一趟,倍感輕鬆舒適。


    煤球自覺地趴在床底下,沒去打擾。


    躺了好一會兒,困意襲來,沉沉睡去了。


    ————


    玉虛宮。


    七峰星主看著躺在地上的張若麟,表情各異。


    鶡冠子臉上倒是極為平靜,沒有表現出什麽。張玄道有些擔憂,視線一直在張若麟身上,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有慶幸,慶幸這位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沒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損失,有擔心,擔心眾人會遷怒於他,從而恨屋及烏的遷怒於自己;有期待,期待他隻是被人操控了,這樣就不是他的錯了,他依舊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還有一絲疑惑,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他的身份,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會不會和他的身份有關係


    “張師兄,你是不是得給大家一個解釋就是你最中意的弟子,差點讓武當千年基業毀於一旦”


    喬玄道雖然後怕,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他甚至想張若麟就是什麽大奸大惡之徒,好把他掃地出門,如此一來,自己的弟子孫無極就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紫霄峰也能出人頭地了。


    “張師兄,張師侄會不會和今天那個黑袍人有什麽關係”


    李玄玉的心思一直在突然出現在武當的黑袍人身上,如果黑袍人和張若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的話,今天搶奪七星劍就是一場很早就開始布局的陰謀,武當不得不重視。


    “張師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我一直覺得張若麟身上有種儒家的氣息,他會不會……”郝玄通發現一直站在門口帶著麵具的青衫儒生突然抬頭看向自己,眼裏有種質問的神情,發現自己無意間冒犯了客人,立馬閉上了嘴。


    但是他的話外之音,在場之人都聽明白了,就是張若麟很可能是儒家弟子轉投的武當,而他轉投武當的目的就是七星劍,今天的黑袍人也就是儒家接應他的人。


    “事關武當安危,請張師兄務必認真對待,這個時候不能感情用事”陳玄明沒有明說,意思很明顯,也是懷疑張若麟的身份。


    一向就沒啥存在感的王玄和笑嗬嗬道:“我沒啥意見,你們決定就好……”


    這位以老實人著稱的巨門峰星主,沉默寡言,很少說話,在任何事上都不發表評論,雖然存在感極低,但是人緣卻也是極好的,其他峰的星主之間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矛盾,唯獨和巨門峰一直和平相處。王玄和也不和其他人爭,一直在默默做著自己的事,他唯一的愛好就是養鳥。


    張玄道一直沒說話,此刻也不是反駁的時候,他一副你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的姿態。


    和張若麟並肩躺在一起的白衣書生蘇醒過來。


    慢慢坐起身,看到武當七峰星主一個個坐在那裏,表情各異,輕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聽到聲音的七峰星主以及青衫儒生都朝他看來,白衣少年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自己一切正常,有些不解。看到躺在一旁的張若麟,皺了皺眉,道:“他這又是怎麽回事兒”


    七峰星主麵麵相覷,然後一同看向青衫儒生,最後視線落在白衣少年身上,鶡冠子走上前笑道:“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麽”白衣少年有些納悶。


    “方才發生在白玉廣場上的事,你還記得嗎”鶡冠子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記得這小子拿劍要剁了你們,是我挺身而出救了你們,至於他為什麽會躺在這兒還真不知道了,你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白衣少年靈機一動,道:“白玉廣場發生什麽事了”


    鶡冠子臉色一僵,回頭看了看站在門後的青衫儒生,咳嗽一聲,試探性地問道:“那你記得你是誰嗎”


    “哈哈哈,道友玩笑了,我怎麽會不記得自己呢”白衣少年笑道。


    “那你記得自己是怎麽上的武當嗎”鶡冠子再次問道。


    白衣少年沒急著回答,看了一圈,發現眾人都一副緊張的神情,笑道:“我是和子輿兄一起上的武當嘛!”


    眾人臉上緊張的神情稍稍一鬆,白衣少年接著道:“對了,你剛才說的白玉廣場在什麽地方,那裏發生了何事”


    眾人的心情又跌入了穀底,看來是失憶,沒跑了。


    鶡冠子笑了笑,道:“那個,時間不早了,你們還是先休息吧!”


    看著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走遠,鶡冠子歎口氣道:“是我們害了他啊!”


    站在鶡冠子身後的星主門也是一臉的都是自己的錯的表情。雖然白衣少年失憶和他們並沒有直接關係,但卻是為了救他們才被七星劍震傷的,於情於理,就是他們對不起人家。


    離開聖墟宮,白衣少年看著青衫儒生緊鎖的眉頭,笑道:“子輿兄,我可從沒見過你如此憂慮的樣子,今天是怎麽了”


    “我就說我們不該來武當的,這下好了,你啥都不記得了”青衫儒生道。


    “誰說我不記得了,我這叫欲擒故縱,不讓他們對我心存愧疚,又怎麽會把七星劍借給我呢”白衣少年眼裏閃過一道智慧的光芒。


    “周子休,你他娘原來是裝的……”青衫儒生罵道,然後臉色一變,鄭重其事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就算是借東西,也要誠心誠意,你這種做法為君子所不恥,你別說我認識你,丟人……”


    青衫儒生不再搭理白衣少年,氣衝衝揚長而去。


    白衣少年看著青衫儒生正直的背影,苦笑道:“我怎麽忘了人家是君子,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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