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無常死去的一瞬間,鄧禹才意識到自己可能中計了。


    困惑中的鄧禹正在思考誰會處心積慮的讓鄧、卞兩家互相殘殺。鄧家和卞家在南陽幾百年,雖然並無多麽深厚的交情,也能和平相處,兩家既無利益糾紛,也沒有深仇舊恨,如今兩家不惜刀兵相見,全都是因為聽了黑衣人莫須有的栽贓陷害,但是,那個黑衣人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看著滿院的屍體,鄧禹明白自己已然鑄成了大錯。自己一時不察,衝動之下就帶人屠殺了卞家滿門,實在是愚蠢至極。


    兩大世家覆滅,受益最大的就是宛家了,難道是宛家從中策劃了整件事鄧禹思緒很亂。


    陸陸續續有家丁門客過來報告說肅清了殘敵,鄧禹並不高興。他明白這並非是和敵人對戰,而是恃強淩弱,不問緣由的大屠殺,不但有違江湖道義,更違背了做人的根本。


    鄧禹無奈苦笑,鄧家用幾百年樹立起來的赫赫聲望,自己卻用了這短短的幾個時辰,親手毀掉了,此刻,唯有一死以謝罪了。


    長劍劃過脖頸,鮮血噴灑一地。隨後趕來的宛家家主目睹了一代鑄劍大師鄧禹自裁的場麵,想出手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著和自己爭了一輩子的對手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鄧家家丁和門客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拚盡全力,殺光了卞家將近一百口人,本以為是幫助家主鏟除了一個強有力的敵人,不料家主竟然自殺了,他們想不通為什麽家主要自殺


    走上前來的宛家家主推開人群,衝到前麵。


    鄧禹在閉眼的最後一刻,看到了麵露惋惜之容的宛家家主,臉上閃過一絲愧疚。


    “鄧禹…鄧禹…”宛家家主不停地喊著鄧禹的名字,可鄧禹已經聽不到了。


    “將卞家團團圍住,不許放走一人……”人未至,聲先到,黃雀終於現身了。


    整齊統一的著裝,鏗鏘有力的步伐,威嚴莊重的軍容,銀甲黑袍之下是秦國人有些黝黑而冷峻的臉,這些從西邊大舉入侵楚國的軍隊,帶著秦國人獨有的好戰氣勢。


    宛家家主看著手中的信箋,知道自己被騙了,他明白了這一切都是秦國的計謀,為的就是將他們三大世家連根拔掉。


    宛家家主轉身走向大門,此時為首的秦國公子已經走進了卞家大門。


    看到宛家家主,秦國公子嬴韶寒笑著走上前道:“宛先生,你如此大動幹戈,究竟所為何事啊”


    宛家家主知道自己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這欲加之罪了,大笑道:“好手段,不過你也太小看我宛家了……”


    震天的呐喊聲從外麵出來,嬴韶寒臉色突變,命令手下上前將宛家家主緝拿,衝上去的軍士很快便身首異處。


    宛家家主手持一柄帶血的長劍,眼神凶狠,直勾勾盯著臉色慘白的嬴韶寒,下一秒,長劍就朝嬴韶寒的胸膛刺去。


    卞家別院外,無數的南陽百姓將黑色的銀甲軍團圍困其中,雙方死傷慘重。


    秦國低估了南陽三大世家在南陽的聲望,也低估了南陽百姓的血型。


    這些見慣了戰爭和殺戮的百姓,早就看清了諸侯國的醜惡嘴臉,從最初的韓-國到楚國,再從楚國到秦國,南陽幾次易主,帶給他們的都是慘無人寰的殺戮,這讓他們不再相信任何國家,隻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劍。


    嬴韶寒以為可以輕輕鬆鬆解決掉南陽三大世家,所帶的兵馬並不多。


    這時已經死去了大半,殺紅眼的三大世家的家丁門客,以及不滿秦國的南陽百姓背水一戰,新仇舊恨讓他們近乎瘋狂,嬴韶寒帶來的兵馬很快被逼進了卞家別院,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宛家家主的長劍就快刺穿嬴韶寒的胸膛,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帶著嬴韶寒躲開了致命的一擊。


    回過神來的嬴韶寒看到救下自己的正是公孫衍,這位一向都以文弱書生模樣示人的謀士,竟然還是個隱藏的高手。


    宛家家主和公孫衍隨即開始大打出手,善用鬼魅之術的公孫衍很快占據了上風,使出鬼影重重,以假象迷惑宛家家主,趁其不備,一掌擊中其後背,宛家家主跌倒在地,口吐鮮血,失去了戰鬥力。接下來要麵對什麽,宛家家主心裏很清楚,可他眼裏卻很是平靜,還有一絲釋然和坦蕩。


    公孫衍沒有手下留情,一道黑色的真氣凝結在手上,衝著宛家家主打去。


    想起宛家在南陽幾百年的苦心經營今天就要土崩瓦解,宛家家主難免有些遺憾。如果南陽三大世家就此覆滅,那麽南陽就會徹底姓秦,南陽歸附,於秦國來說就有了一統天下的保障。


    山環水繞下的南陽不僅僅隻是軍事重地,還是有名的糧倉。有了南陽這個堅強的後盾,秦國就有了糧草保障,以此為大本營就能所向披靡,楚國怕是支撐不了幾天了。


    宛家雖然不參與朝政,但世居楚地,心理上早就認為自己是楚人,對楚國的未來還是有一絲擔憂的。


    就在公孫衍準備結果了宛家家主性命的時候,晴朗的夜空中,一道熾烈的閃電激射而下。


    狂風大作,雷鳴電閃。


    晴天霹靂公孫衍驚恐地抬頭看向天空,隻見夜空中立著一位青衣少年,明月將少年襯托的宛若神仙。


    場上眾人暫時停下了打鬥,齊齊抬頭看去。


    “得饒人處且饒人……”立於空中的少年朗聲說道。


    嬴韶寒望著空中少年,厲聲道:“閣下是什麽人”


    空中少年身形晃動,一道閃電劈空而下,將嬴韶寒身邊的兩名親兵燒成了焦炭,嚇的嬴韶寒臉色蒼白,不敢再出聲了。


    “我本不願管這事,奈何你們太過殘暴,這隻是警告,如若再犯,我定要你也跟他們一樣……”空中少年低聲說道,看嬴韶寒和公孫衍沒有說話,接著說:“今日前來隻為救一人,與其他人無關,你們好自為之……”


    隨即一伸手,重傷的宛家家主被一道真氣纏繞,緩緩升空,青衣少年留下一句話:“善待百姓……”而後帶著宛家家主消失於夜空之中。


    嬴韶寒懸著的心這才放心,顫顫巍巍問道:“先生,他是什麽人”


    公孫衍搖頭,也是一臉茫然。


    沉默了片刻,嬴韶寒朗聲說道:“禍首已誅,其餘人等,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殺紅眼的南陽百姓不願屈服,接著拚殺,刀兵聲再次響起,又有不少人倒在血泊當中,群情激奮的南陽百姓很快就將場上寡不敵眾的秦國軍士斬殺,最後將矛頭對準了這位秦國公子,公孫衍隻好帶著嬴韶寒逃進了南陽城。


    隨後就有大批的秦國軍隊出城鎮壓,訓練有素,卻好勇善戰的秦國軍隊很快就將那些冥頑不靈的人或殺或擒,戰爭很快平息。


    南陽三大世家一夜間家破人亡。


    第二天早上,南陽郡守帶著人,出城收拾殘局,並安撫受到驚嚇的百姓。


    ————


    函穀關外。


    一座絕壁之上,陳真一幾人或坐或站。走了一夜,眾人都有些累了,此時在此歇腳。


    看著險隘的函穀關,白衣少年想起師父當年就是在此參破天道的,師兄曾是此關守將,後來隨師父進入終南山潛心修道,拋卻紅塵俗世。


    函穀關之名,天下聞名。秦國幾次死裏逃生,皆因此關,六國攻秦,至此敗回,無疑給這裏增添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藍裙少女此時回頭東望,心有不免擔憂,“爺爺,你沒事吧”


    魚玄機拿出食物和水,走上前遞給藍裙少女,笑道:“吃點吧!你爺爺會沒事兒的”。


    藍裙少女接過食物,莞爾一笑,“魚姐姐,你們接下來去哪兒”


    魚玄機回頭看向站在懸崖邊的白衣少年和陳真一,低聲道:“不管去哪兒,我們都會帶著你的……”


    藍裙少女順著魚玄機的目光看向陳真一二人,笑道:“魚姐姐,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哥哥”


    魚玄機神情緊張,低聲說道:“你別胡說,我是出家人……”


    藍裙少年咬了一口餅子,若有所思地看著魚玄機。


    陳真一歎息一聲,輕聲問道:“先生,秦國會不會遷怒於鄧老莊主”


    白衣少年一臉平靜,淡淡道:“難說,不過生死有命,不用太過擔心,即便是死了,何嚐不是好事一樁”


    陳真一猛地回頭,想不通白衣少年為何如此冷漠。人家好歹好吃好喝地招待過你,如今人家有難了,我們非但沒救,反而漠不關心,是不是有些太薄情寡義了


    白衣少年悠悠說道:“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你是不是認為我無情無義”白衣少年轉頭認真嚴肅地看著陳真一,被說中心思的陳真一默不作聲。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天地萬物,生死自有其時,猶如春秋輪回,生生不息,情義在心,時時刻刻,事事處處,而不在一時一物,仰觀天地,俯察萬物,敬天法地,順其自然,才是對生命最好的情義……”


    陳真一不置可否,看著絕壁下的狹長山道,茫然無措。


    東方天際之上,紫色的雲朵悠然自在。


    陳真一感覺有股溫熱的氣息湧進胸膛,頓感神清氣爽,手中天星劍似乎也察覺到了陳真一身體的變化,低聲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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