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學宮,杏林講壇。


    作為崇安學宮最為神聖的地方,無數的治國之道,撫民之義,強兵之法都是從這裏走向各國廟堂的。


    如今在諸侯國擔任相國的十四人中,就有九人都曾在這裏學習過。崇安學宮不拘泥於教門,學科齊全,學風開明,隻要在這裏學習過的人,都會名揚春秋大陸。


    和荀無憂同窗十年的範逸剛剛被秦王尊為座上客,崇安學宮又一次出現在那些醉心功名的士子麵前。


    範逸還差人送來了很多的金銀細軟,以示學宮對自己的栽培之恩。


    同時送來的還有一封信,信箋是寫給時任學宮祭酒的荀無憂的。


    看完信上內容的荀無憂釋然一笑,將信箋燒掉,喃喃道:“範兄,你抬舉我了,荀某一介書生,無心功名利祿,此生隻願做個授業先生......”。


    荀無憂走出房間,看著即將落山的夕陽,一臉悵然。


    這是自己第三次擔任學宮祭酒。作為學宮之長,他不是沒意識到此時的崇安學宮正如西山之巔即將落幕的夕陽。


    齊國內亂不止,貪腐成風,這樣下去,齊國遲早走向滅亡,而崇安學宮也注定會隨著齊國走向覆滅。


    雖然範逸成為秦王的座上客,念著在崇安學宮受教的恩情,勸說秦王和齊國修好,暫時給了齊國以喘息之機。但是,荀無憂了解自己這位亦師亦友的同窗,他的野心不在一國,而是整個天下。


    荀無憂正在猶豫要不要應範逸所邀去一趟秦國,當麵跟範逸說清楚自己的想法。就看到有兩位少年走進自己的住所,此二人正是整個崇安學宮最為調皮的兩人,李通古和公孫政。


    李通古笑嗬嗬走上前,躬身作揖道:“先生,聽說範先生被秦王尊為座上賓,是不是真的”。


    荀無憂捋著胡須,看著這位眼裏閃著精明的學生,朗聲道:“你以為如何”。


    李通古起身,略一沉思道:“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間,就該追求功業,這七尺之身,當為人傑,名揚天下......”。


    荀無憂對李通古不予置評,轉而問公孫政:“你以為如何”。


    公孫政看了一眼李通古,沉默了很久,才低聲回答:“學生以為人生於世,首在生命的價值,識禮樂而重民生,感蒼天而體黎民,當為要義,若不識真理,相國也罷,君王也好,都隻是凡夫俗子而已”。


    荀無憂微笑著看著公孫政,點了點頭。


    走下台階,站到二人身前,道:“我要去一趟秦國,你二人可願跟我去看看”。


    “當然願意......”李通古喜出望外。他早就想出去遊曆了,學而時習之,不能光從文章中找答案,而要走萬裏路。


    “學生願去......”公孫政答道。


    荀無憂微笑著道:“好,那你二人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們就出發......”。


    二人剛轉身,就看到才到學宮不久的韓少卿提著劍走了進來,看到學宮祭酒,躬身作揖道:“學生韓少卿見過先生......”。


    荀無憂溫和一笑,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韓少卿沉聲道:“學生有個問題,想請教先生......”。


    荀無憂捋著胡須,笑道:“有什麽問題”。


    “學生前不久去了帝都,見到一個乞丐模樣的孩子被屠夫當街毆打,將其救了下來,事後得知是孩子偷盜在先,屠夫隻是循理教訓,學生不知是不是救錯了,還望先生教我”韓少卿一直耿耿於懷於前不久發生在帝都洛陽的事。


    “人性本惡,無有對錯,孩子偷盜為填飽肚子,屠夫打他隻為追討自己的利益,孰對孰錯”荀無憂看著站在麵前的三位少年。


    “先生,孔夫子說人心本善,小孩兒既然偷盜在先,就是他的錯,少卿救他不是助紂為虐”公孫政說道。


    “公孫此言差矣,小孩兒偷盜為何是為了生存,恰如猛虎欺羊,理應救羊,因為羊是弱者,屠夫不會因為丟了錢就會喪命,而小孩兒沒錢就有可能餓死,少卿救他,是正義之舉,何錯之有”李通古反駁道。


    兩人誰也不服誰,好一陣爭論,可誰也說服不了誰。


    荀無憂看著兩人,沉默了好久才說道:“好了,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也都不對,小孩兒偷盜是幫屠夫贖罪,救也無錯,屠夫打小孩兒是幫小孩兒贖罪,也無錯,所以,你怎麽做都沒有錯,還有,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並做了,就不要再問對錯,記住了嗎”。


    “記住了......”三人答道。


    “多謝先生,學生告退......”韓少卿作揖,轉身往外走去。


    “少卿,你想不想去秦國”李通古問道。


    韓少卿停下腳步,回頭疑惑地看著李通古,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李通古意識到自己可能喧賓奪主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向荀無憂。荀無憂臉色溫和,並未生氣,笑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跟我們去趟秦國......”。


    “哦!”韓少卿應了一聲,撓著頭走出了院子。


    ————


    一連四天,陳真一一直沒有消息。


    眼看五月初五就要到了,白衣少年周子休有些坐不住了。


    他見識過魔尊的厲害,自己不是對手。如果他真的要搶奪天精石,沒有陳真一,他們一定無法阻止。何況還有聖靈穀、靈音閣、鬼穀清溪和墨家人,屆時,眾人哄搶,武當又騰不出手幫自己,自己又如何攔得住魔尊呢


    “鶴兄,你有發現魔尊的蹤跡嗎”白衣少年問白鶴。


    白鶴站在當來的客棧後院二樓回廊外,怔怔的看著漆黑的夜幕,默然不語。


    他總是在關鍵時候沉默,這讓周子休很是惱火,可又不好意思發作,生氣地轉身離開了客棧。


    看到周子休走下來,小女孩笑嘻嘻迎上來,問道:“你要去哪裏”。


    “你是不是想出去玩兒”周子休有了個主意,不懷好意地問道。


    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沒看到周子休眼中的神色,興奮地點頭道:“是啊!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帶你出去我有什麽好處呢”周子休欲擒故縱,給小女孩兒下套。沒發現是個陷阱的小女孩兒不假思索道:“隻要你帶我出去,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周子休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啊!不準反悔......”。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說過的話啥時候反悔過”小女孩兒反問道。


    “沒有嗎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北冥的,如今怎麽到了這裏”周子休冷冷道。


    小女孩兒不但沒有覺得慚愧,反而有些生氣道:“我隻是出了北冥,又沒有殺人越貨,再說我答應你的時候我還沒修成人形,如今得了人形,也不算違背承諾吧!”。


    周子休看鋪墊的差不多了,笑道:“好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但你現在說的必須要作數,否則我不會帶你出去的”。


    ‘要不是我不認路,才不要跟你一起呢!’小女孩心裏不服氣,嘴上卻笑嘻嘻道:“我答應你,都聽你的,這總行了吧”。


    目的達成,周子休不再多說,轉身就往外走去,小女孩兒跟在身後,一起離開了當來的客棧。


    二人出了梁溪城南門,一路往太湖方向走去。


    小女孩兒問道:“你有沒有發現那小子身上有種特殊的力量”。


    白衣少年周子休不明所以道:“什麽力量”。


    “我要知道是什麽力量還用的著問你,我到春秋大陸這些年見過不少人,可從未發現過那種力量,不是道家真氣,也不是儒家的浩然之氣,好像......好像......”小女兒不知道如何形容,就卡在那個點上,如複讀機般重複著:“好像......”。


    白衣少年突然站住,轉過身看著小女孩兒沒好氣道:“好像什麽”。


    小女孩兒皺著眉,搜刮了所有的詞語,篩選了所有的事物,就是找不到一個形象又貼切的詞語活著事物來說明自己從陳真一身上發現的那股神秘力量。


    看著小女孩憋紅了臉,周子休不由地一陣好笑,譏笑道:“連話都說不明白,也不知道你這幾年都學了些啥......”。


    小女兒冷哼了一聲,也沒好氣道:“老......我學的啥管你什麽事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小女孩兒本來要說老娘的,突然沒敢說出口。


    周子休不想和這個空有一身人皮,卻不通人性的北冥靈物計較,加快了腳步。


    兩人很快就到了太湖邊。


    看著落下去很多的湖水,白衣少年驚疑道:“水怎麽下去了”。


    小女孩自然不清楚太湖水變少的原因,默然不語。


    周子休轉過身,嘿嘿笑道:“我現在就有事要你幫忙,你不會拒絕吧”。


    小女兒無奈搖了搖頭,委屈道:“我就知道跟著你準沒好事,早知道就不出來了......”。


    周子休陰謀得逞,對小女孩兒的委屈置若罔聞,笑道:“現在後悔已經晚了,不過就是借用一下你的鼻子,又不叫你殺人放火,幹嘛把我想的那麽壞”。


    “你要我做什麽”小女孩兒問道。


    “幫我找找那小子,他很重要,事關蒼生,現在隻有你或許能找到他”周子休正色道。


    小女孩兒並不想潑冷水,可是有些話她不得不說,“這都好幾天了,我怕他已經死了,就算找到了,有可能就是一具屍體......”。


    白衣少年看了小女孩兒一眼,肯定道:“他不會那麽容易死的,每個人都有他的使命,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所以,我不相信他就這麽死了”。


    小女孩兒還想說什麽,但是看到白衣少年周子休眼裏的充滿希望的神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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