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霜撲麵,大雪紛揚,層層疊疊的雪花繞著球型曲線飛旋,隻隱隱約約看見裏麵有兩個身影一坐一站,紋絲不動。


    “妖劫有變。”


    “什麽意思?”


    “我測不出年月。”


    “自妖界有劫以來,每逢新朝三千年左右一劫,又有什麽好測的。”


    “不對,不可能全無感應的。”


    男子沉默,眉梢微微一挑。


    “三天兩天,或三年兩年,又或十年百載,說不清。”


    “之前妖劫從未超過兩年未發,難道說……”


    “那丫頭怎樣了。”


    “僥幸過了元劫,以她的資質已經很快了。”


    “獸道入妖,破了元劫才有不死之身,能繼續修行不為形體所累;到破了地劫便可幻化為人,妖力始盛。數盡妖都錦陽,破了天劫怕也隻有一個。吟淵啊吟淵,真的是僥幸嗎?”


    吟淵淡淡的看過去,天劫難破,但破了天劫也不是終點。漫長的枯等已經讓他的心荒蕪得沒有一點顏色,再之後就是神諭也難勘破了。


    “不該做那樣的手腳……”


    吟淵揚手,散漫的飛雪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是不該,隻是……”


    狂風嗚嗚長嚎,獨留下端坐原地的他淡然垂眸,整個世界悄然歸寂。


    ******************


    傅東回家的時候有些暈忽忽的。她自覺得早過了發花癡的年齡,但那公子渾然天成的強勢和剛硬以及刀削般的俊臉仍然讓她毫無招架。


    這要是擱以前,她早就陷入暗戀萬劫不複了。


    沒錯,是暗戀。以傅東的脾性,暗戀已經是很主動的行為了,讓她甩了膀子豁出去追人,這不但技術上有難度,心理上也是有障礙的。


    可惜現在物事全非,她是個人,那隻是個妖,人和妖還是有區別的。


    那公子說自己叫封陽。


    封陽公子很客氣的邀請她去不遠處自家的宅子喝口水,傅東婉拒了。


    封陽公子又很有風度的要送傅東回家,怕她路上再遇到麻煩,傅東推說還有事要辦,不方便陪同。


    最後估計封陽公子實在找不到什麽話說了,便抱著胸斜倚在窄巷的牆麵上,深邃的眼似笑非笑,幽幽的不經意間看向她,看得她心頭大窘。


    再也顧不得找什麽理由,傅東再三表示感謝後落荒而逃。


    可惜逃得並不幹脆,也不精彩。


    封陽公子在她剛要出巷子口時緩緩開了口,雖然說的不緊不慢,但還是讓傅東全身僵硬,神色大變。


    封陽公子說:“姑娘何時有空,在下也好歸還上次姑娘遺落在河邊的衣服。”


    三三兩兩經過的小妖刷的豎起了耳朵,一副有好戲可看的樣子,隻把傅東逼得差點撞牆,或者挖洞遁地。


    傅東的腳步走得更快了,她也搞不懂為什麽自己要逃得這麽快,就像是一瞬間被漿糊糊了一滿腦袋。


    封陽公子再次囑咐:“城南青雲街封府。”


    這廂傅東逃得飛快,那邊封陽笑得玩味。


    不怕你來,就怕你不來。


    轉出了巷子回到大街上,依舊是喧鬧非常。


    “這位姑娘,您給的價也太低了,今年好些個地方讓大水淹了,來貨也不如往年的齊全,就這都是費了兩倍的商子才進來的呢,您出這個價,我連本都要賠了去,可是不能這樣啊!”


    “話都是你說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今年發了水的西南邊,你這貨可是從東南邊來的,別說水淹不到那兒去,即便是淹過去了也是無妨的,哼哼,還要我說說你這貨的年頭嗎?”


    “哎喲哎喲,我的姑奶奶啊,您真是好眼力啊,瞧我這張拙嘴,哪能在您麵前賣弄啊。您也是知道的,這各個地方的貨來的都不易,各族自管自往這錦陽進貨,還不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啊。這貨是不是今年的,可送貨來的給我的可是個高價兒啊,咱小本生意,姑娘您也不能讓小的賠本不是?”


    “這話我不愛聽,他們要多少你就給多少?大不了你不買不久成了嗎?想用這個糊弄本姑娘,哼哼,你還少些火候。”


    “姑娘嘞!這話雖是不假,可說著就外行了。這錦陽像我們這樣做生意的,誰沒在這上麵吃過苦頭?南邊的說貨讓水衝了,運來不易,你願意買不買,北邊的說遭了旱,產量少,你不想買我還不願意賣呢,可咱們這些做生意的哪能不買啊?不買就沒貨,沒貨賣就賺不了商子,沒商子咱連吃飯都成問題啊。


    物價是一年比一年漲,存個貨不容易啊,去年十個商子進的貨,今年二十個商子都買不來。再說這商子又哪是好出的東西,富貴家的拿商子供祖宗,小妖們拿商子養身子,這東西用了就沒了啊。我們的貨還得給各族的煉師換商子,這……這……哎!”小販一臉愁苦。


    “好了好了,就跟你買這個你倒扯出來一堆牢騷,行了行了,姑娘我不差商子,也不是為難你,你說多少就多少吧!”


    傅東聽得仔細,微皺起眉頭,心裏已經隱隱有了念頭。


    正想得出神,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傅東?”買了貨的姑娘一轉頭,正好看到傅東一臉思索的模樣。


    傅東抬頭,從迷茫到疑惑,“你是……”


    那姑娘十分率真,莞爾一笑,一隻胳膊就搭在了傅東肩上,“你不記得我了?那日狐狸把你帶出來……”


    傅東仔細看過去,恍然大悟,“你是……!”


    “對對對,咱沒那多講究,你這個人有意思啊,你直接叫我明柳就行了!”


    傅東有些惴惴,此妖正是那日宴會出聲的女子,嬌小的個子,一根閃亮紅繩帥氣的綁著及腰的馬尾,光潔的額頭綴著兩線紅絲,紅絲上串著幾顆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珠子,一個個滴溜溜的圓,仔細看進去,竟是流光溢彩,紅得極為豔麗。


    明柳穿著束身的及膝紅衣,蹬著紅色小靴,那紅衣仿佛由層層絲帶紮成,該窄的地方窄得曲線妖嬈,該寬的地方寬得風情萬種。她收緊的袖口嵌著一顆與額上同樣的紅珠,然而寬寬的的袖子卻在行走間鼓著風,她那樣明朗的笑著,俏麗非常。


    “……”明柳說可以直呼其名,傅東卻不想冒失的照做。


    這些妖主們都是有身份的妖,狐狸已經是不在意這些俗禮的了,但當初還不是當頭給了她個下馬威?雖說現在她對狐狸也是直呼其名,但隻限於私下,在外麵還是要顧著他的麵子的。不過這在外麵的機會實在是少得可憐了。


    這明柳能在那宴上出現,那便也是個貴主兒,雖然現在她看起來平易近人,但她還是不敢放下心來與對方來個平等的交流。


    明柳眼珠子一轉,一巴掌拍到傅東背上,拍得她一個趔趄,又急急的提著她的腰帶拉了回來。


    “我這裏沒那麽多規矩!”明柳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我也沒養過玩物,對你這樣的人類沒什麽偏見的。”


    “我說叫我明柳就叫我明柳了!”明柳高興的宣布,一副你不叫我就不放人的架勢。


    “明……明柳……”傅東心裏苦笑,這明柳怕是個人來瘋自來熟。


    “來來來,我送你回去,我好久都沒拜訪過那狐狸了!我跟你說啊,這妖界整日整日的都待膩味了,做看過去是妖,右看過去也是妖,這個逗不得,那個惹不得,哎喲,可把我給悶壞了。


    這主兒也不是好做的,當年我就是太無聊才去挑戰那故主兒,誰知道等我自己當了主兒,反而更無聊了!這個一本正經一聲尊主,那個一臉木頭相一聲您該處理族裏的文書了……”


    明柳絲毫不在意傅東的怪異眼神,拉著傅東一邊走一邊說還一邊比劃,學著人家的語氣和模樣,玩得不亦樂乎。


    傅東聽了一道,得出結論:這隻妖太寂寞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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