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茶,似乎總比別的季節多幾分馨香醇意,妖王手中輕輕轉著杯子,想起這種不知名的茶隻在雲來商社嚐過。妖王對它的名字不感興趣,他想到的是傅東到人間後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一個時代?妖王隨意拿起桌邊瓊珠送來的一種叫“紙”的東西,左右看了看,略一揮手,那紙化為片片蝶翼飛散而去。


    說他保守也好,說他散漫也罷,妖族幾千年來上承神恩,得修妖道,本已是得天獨厚,曆史的進程不是某個人某個妖可以強求的,任何超越一個時代極限的事物若沒有合適的土壤,都將被曆史淹沒。


    妖道之本在於自然,妖道的高深與否與掌控自然之力的純粹與否是直接相關的,過分雕琢隻會限製靈氣。因此,妖界之物多簡單自在,隨心隨性,但每一件事物之中都蘊含這自然之氣,這些對妖族的修行是必不可少的。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妖族與人族的對立是遲早的事情。


    可是,有一樣,卻是妖族求而不得的,那便是情。少有妖懂情,妖的情事血親之情,是欲望之情,卻很少有生命以付的所謂“愛情”。獸族修妖道,早舍棄了天地時空,舍棄了親族血脈,他們都是孤獨而高傲的個體,無情無欲無牽無掛才可窺破天道,得修妖身。上神成全獸族修道之誠,同時也收回了獸族強悍的繁殖能力,所以妖族無一不看重子嗣,實在是因為太難了。


    昭陽年間,人族與妖族往來甚密,人族欽羨妖族身懷法力,妖族同時也發現與人族交合更易孕育子孫。本該是雙方獲利的事情,卻終究越來越隔閡。人族不可能修妖術,而人與妖交合的子孫又少有資質上乘可繼承妖族法力的,於是兩族漸行漸遠,到最後勢不兩立,受苦的自然是那些半妖。


    妖王鳳眸微眯,作為一個妖和作為一個妖王到底是不同的。三界各有其法,千萬年來,早已有了自己的行為模式和平衡之道,上神之懲也漸漸被三界淡忘。混混沌沌一生一世,誰還去管那麽久遠的事情?


    可是,上神,到底是什麽?上神就一定是公正的嗎?


    妖王眉角輕揚,神魔自古不兩立,魔成神現,千萬年的等待,不過想要一個答案。


    妖王心脈突然一動,絲絲痛楚蔓延開來,手邊精致的茶杯自然脫落,砰地墜下,碎了一地。


    “尊王?”瓊珠著急的從暗處走出來,麵上是明顯的擔憂和一絲惶惑。在她眼裏,妖王是絕對強大不可侵犯的存在,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人族的東西就是如此脆弱。”妖王冷哼一聲,收斂了表情:“瓊珠,在人間待的日子久了,都忘了妖界的規矩了嗎?”聲音越來越冷,傲然尊貴之氣頓現。


    “族下知罪。”瓊珠單膝跪地,心中一驚。妖王素不喜身邊有妖,不經傳喚出現在他麵前是大忌。瓊珠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幽光。


    妖王微蹙了眉,很不喜歡瓊珠的眼神。果然是在人間日久,失了妖性了嗎?


    冷心冷情的妖王嘴角微勾起幾分邪氣,漫不經心的從瓊珠身邊走過,輕輕丟下一句:“看好火歌,妖族的秘藥難成,羽主未免太大方了點。”


    瓊珠一顫,咬牙伏在地麵上,高傲而精致的容顏在妖王麵前就像是驟然枯萎的花朵。


    妖王凝神片刻,飄飄然而去。


    冬日的竹林自然蕭條,妖王微微收緊了手,感應到若有似無的氣息,便微微一笑,幾個步法之後,竹陣自動挪轉,不一會兒就顯出了地宮的入口。


    大祭司的大本營,就是這裏了。


    “誰!”大祭司感應到竹陣開啟,以為是封陽,剛隱忍下不耐喝狂暴,狀似恭敬的迎過去,卻發現是一個看不清麵貌的陌生人,心中警惕起來。


    妖王一笑:“神水難得,神力不繼,滋味——如何?”


    大祭司藏在黑布之後的臉猙獰得可怕:“你是誰?”


    妖王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跟你做個交換。”


    “哼!本祭祀從不與來曆不明的人交換條件!”


    妖王一笑:“人心貪婪,你該知若不是你不安分,妄想染指人間皇室,所謂神力又怎會反噬?我既知其緣由,自然也有破解之法。你,真的不換?”


    大祭司像是突然被戳到了痛處,竟癲狂起來:“什麽是染指?!人皇之位本該是我的!人間皇室血統早已不純,我才是真真正正的皇室血脈唯一傳人!我是神威皇帝的子孫,我是……”漫長的枯等已經讓他失去了耐心,為什麽父皇可以,他不可以?為什麽一定要等這麽久?所有的榮耀與權力,不都該是他的嗎?可是這樣的軀體,這樣逐漸衰老的軀體讓他覺得恐怖,它如何能承載那麽那麽多的野心和夢想?


    “血脈?”妖王嗤笑一聲,人皇之位感應上神的福祉,血脈什麽的其實都比不過一個簡單的儀式。“照你這麽說,冉皇不是更有資格?”


    “哈哈哈!可惜父皇他不在了!他再也醒不了了!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聚齊孽火……”


    妖王冷笑道:“我對人間的事不感興趣,我要見傅東,作為交換,這個——可以給你!”他的手中出現一個小小的瓶子,那瓶身晶瑩剔透,甚至可以從外麵看到裏麵自在遊動的水流。


    “這是什麽?”大祭司瞳孔收緊,放射出猶疑而貪婪的光芒。


    “這個,可以讓你的身體……”妖王低低的笑了。話音未落,身邊一陣風掃過,大祭司已然將東西搶了過去。


    “我如何能信你?”


    妖王輕輕拍了拍衣袖道:“信與不信,試試不就知道了?”


    大祭司皺了眉頭,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很被動,已經沒有更壞的情況了,不試又能怎樣?而且,此人對他有求,諒也不敢拿假東西蒙騙他。


    此刻的他,根本想不到,出現在他麵前的就是妖界之王,他太自信人皇之宮對妖的禁製,所以他自動排除了妖族出現在他地宮之中的可能。而驟然得到的力量又驟然失去,本來長壽的身軀變得衰老退化的事實已經讓他失去了平常心,他迫切的需要一個解脫,他無法再忍受下去。


    大祭司背過去掀開了半截黑布,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頓覺全身氣變換,好像突然有了力量,好像突然有了精神,他甚至可以聽到皮膚開始緊致的聲音,那樣美妙,他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臉,狂喜在眼中閃現。


    他急切的將整個瓶口對準了自己的嘴,沒想到傾倒之下,卻隻有幾滴而已。


    “怎麽隻有這麽點!”大祭司憤怒的轉身,開口質問。


    妖王漫不經心走向上座:“這些,夠你維持七天了。”


    “你耍我?”大祭司眼中急速積聚了風暴。


    “我隻是讓你看看我的籌碼和條件。你都喝了,已經能證明我的誠意了吧?”妖王自在的坐下,覺得這個位置真的沒有妖界的好坐。


    大祭司忍下氣,冷道:“傅東被關在哪裏,我也不知道。想見她哪有那麽容易?”這人與傅東什麽關係?又有多大能耐?大祭司謹慎的打量著他,故意與他為難。


    誰料妖王卻不上套,淡淡一笑道:“這是你的事,我隻要結果,而且是——馬上。”


    “你!”大祭司怒道:“你強人所難!”


    “你知道的,我耐心有限,我不是非你不可,你要的東西卻隻有我有……”


    大祭司額上青筋直跳,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妖王舉目四顧,孽火就是在這裏吧?他可真是放心,就這麽走了。是不是說他真的就放棄等待了?還是他覺得孽火是任何人都拿不走的?


    妖王托著腮,淡淡笑著,如今的他即便發現孽火也拿不走,這倒是事實罷了。


    轉念想到傅東,妖王心潮微微起伏。這種感覺太陌生,陌生到他覺得不悅。


    妖王定心收神,思想隨意遊走,腦中閃過玥隱的模樣。(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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