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曆昭華三千零五年,已是三個寒暑過去。


    高高的山籠罩在雲霧中看不分明。蒼鬆翠木間皆是靈氣,一人,一豹,飛掠來去,時不時傳來輕笑聲,漾開了,遙遠地如同天邊而來。


    春去秋來,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


    女子步法輕靈,幾個起躍,麵前出現清澈的山泉,古木的小屋,門口站著一個綠衣女子,木然的臉上並沒有多少表情。


    “綠衣?你怎麽來了?”傅東加快步伐,溫暖的笑著,黑豹緊跟著刹住腳步,蹭在傅東腳邊,優雅,安靜。


    對綠衣,傅東是無比感激的。之所以感激,是因為當年她莽撞出走的曆程中若沒有遇上綠衣,別說生下孩子,連生活恐怕都成問題。其中艱難,實在一語難盡。


    綠衣是大夫,且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傅東見過她采藥製藥,治病醫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藝,人間難尋。之後這些年,傅東與綠衣的友誼便延續了下來。綠衣好靜,很少主動出現在傅東的小木屋前,但隻要她來,一定是有重要事情的。


    綠衣緩緩開口:“上次你說的東西,有眉目了。”


    傅東一喜,道:“真的?在哪裏?”


    “至寒之地,才得至寒之物。此物人間幾千年也未現世,想是仍在那寒雪峰中。”


    傅東有一瞬的沉默。


    當年遠離皇宮之後,她的天賦神力便慢慢恢複,雖然速度很慢,且時有流失,但比在宮中受壓製的情況要好得太多。至生下孩子,她的整個身體經脈似乎都重新組合了一遍,天賦神力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正是在這種狀況下,她再次修煉卻比之前要快上許多。加上火璃族真火的幫助,天賦神力竟是比之前更加精純,底蘊也更加深厚了。可是,想要想突破天劫,以現在對真火的利用還是遠遠不夠的。


    真火果然不同凡火,霸道狂勁之處以人之軀體確實難以承受。火燦曾言,需得至寒之物,與真火相抗,才有可能真正完全利用掌控真火,然而,這也隻是傳說。真正意義上講,火璃族控火術最高明的火璃三司也沒有做到完全掌控真火,所以才會把真火封在密室之中,鍛煉器物。傅東畢竟道行淺,要做到這種程度,她是沒有把握的。


    不過,有希望總是好的。自那年逃離妖王,她對修煉的執著從未放鬆過。至於原因,已經在這個過程中變得黯淡和無關緊要。


    傅東還想再問,門裏走出一個黑衣的小人兒。


    她怔了一下,笑道:“在家?”


    小小的人兒冷酷地撇了撇嘴,看了眼綠衣,沉默的從兩人身邊走過,直直的往前走,麵上毫無表情,眼中似乎也沒有焦距,這摸樣,哪裏有半點孩童的天真?


    綠衣道:“我要遠行,這些藥你留著,若你要去,說不定能用得上。”說完,緩緩朝山下走去。


    傅東拿著個小瓶子,看著綠衣遠走的背影,已經習慣綠衣每年一次的消失。隻不過,今年似乎來得早了些。


    收回目光,傅東追上另一條道的小人兒,半彎著腰道:“哪裏去?我陪你?”小望一個跳躍,緊跟其後。


    小小的人兒腳下未停,隻道:“你要去哪裏?”想起這麽幾年來,傅東似乎從未離開山中。


    傅東知道身旁這個小人兒雖是從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卻不能把他當做一般的孩童對待。這種感覺太複雜,複雜到傅東不知道該如何描敘。


    感覺到傅東腳步的停頓,小人兒轉身,抱胸揚唇:“想什麽?”


    傅東看著他:“想你出生的時候。”


    小人兒微仰著頭,嘴角勾著古怪的冷笑,有些漠然,有些諷刺,又有些說不清楚的複雜。


    那日,是綠衣在傅東身邊。十月懷胎,徹骨之痛,生命的起源和延續在那一刻化為現實,傅東頭一次覺得自己能承受如此重大的責任,不僅僅是責任……


    然而,孩子生出來了,卻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樣。至今她仍記得那時的嬰孩,睜著大大的黑眼睛,沉得看不見底,仿佛經曆了所有世事滄桑。


    “我是冉翼。”話音剛落,傅東驚得幾乎暈厥。綠衣詫異的睜大了眼,看了眼外麵驟然黑沉的天,風雲變幻間,低頭沉默無語。


    從那一天起,傅東對於從自己肚子裏生出來的這個孩子充滿了矛盾的情緒。


    為什麽她和妖王的孩子變成了冉翼?這已經不是人類的傅東可以想見的事情。猜不透的輪回,她想不清楚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冉翼開始飛快的成長。他常常靜靜的睜著眼,身量卻比普通的孩子長得快,與身量一同生長的,還有他那莫名的法力,一種與神力完全不同的法力。


    失神間,冉翼道:“什麽時候把魂體還給我。”他眼中射出精亮的光芒,全身的血液開始沸騰,沸騰中仿佛有某種不甘的靈魂在怒吼。冉翼眼色愈沉,未來,仿佛就在手中。


    這問題,冉翼已經問過許多次。


    傅東道:“等我找到了所有的孽火再說吧。”冉翼想要孽火,可是自己卻拿不到,因為幻雪冰砂的開啟隻有妖王和她才能做到。


    妖王……吟淵。傅東恍惚了一下,抬眼望向蒼茫的天際,不知為什麽,雖然多年獨居,她卻總能感覺到妖王若有似無的氣息,不遠,不近。


    冉翼轉身往前走,不再說話。


    “冉翼,過些時候,我要出一趟遠門,你跟我一起去吧。”


    “知道了。”現在的他,是離不開傅東的,這其中的原因很多,不過,他是不會告訴她的。這個世界上,值得他付出真的感情的,隻有他的木娥,別的人,別的事,似乎都已變得不重要。哪怕是當時,他多麽多麽渴望的千秋霸業。


    想到這裏,他就想到了今日的封陽。他的靈魂雖在傅東體內封印著,對於外間的事物卻並非毫無感知。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他知道許多傅東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他並不認為自己有義務將那年人間皇宮中所有的細微末節都告訴傅東。


    封陽,與當年的他實在是太像,不在於相貌,而在於心性。看著封陽的所作所為,他似乎實在重新感受那許久之前內心的傷,情感的遺憾,忘不了,丟不去,化作骨血深深地刻印在他身體和思想裏。


    忍不住挑了眉,道:“人間皇宮有兩處存放著我的魂體,不過以你現在的本事是拿不到的。若你能破天劫,我便帶你去。”


    突如其來的話讓傅東意外。心中微微的抽了一下,並不答話。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傅東覺得這進程是不是太快了點,快得有點哭笑不得。


    冉翼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如此諷刺的是,自己的魂體自己卻無法拿到,而他,不想再等。他攥緊了拳頭,隱隱發力,神魔不兩立,他冉翼不是可以讓任何人或妖隨意玩弄的,哪怕那位是——神!


    遠在妖界的妖王緩緩睜眼,隨意披上外衣,雙手置後輕輕攬起長發,若有所思。轉眼間消失了蹤影。


    三年,對於人間來說,不算短,對於妖界來說,卻真的不長。妖王眼中掠過傅東抱著孩子立在山泉邊輕笑的模樣。人類的感情,難道都是這樣毫無道理和不可理解的嗎?冉翼確實好本事,妖王冷哼一聲。


    妖界的情,從來都淡薄如斯。(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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