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國度。


    即使是用蜂蜜填充的香球,浸在最芳香的蟲草中,也無法掩蓋瘟疫修道院發出的惡臭。那些來自其他氏族的鼠人們都用尿浸過的破布裹住鼻子,試圖阻擋這些背信棄教的瘟疫氏族的據點內的臭味。


    瘟疫牧師以毫不掩飾的蔑視觀察著他的盟友們小題大做的防範措施。瘟疫修道院是一個神聖的地方,充滿了咒神的病態力量。空氣,地板,甚至牆壁都散發著另一個世界的邪惡能量。沒有人敢違抗這位至高神明的力量!那些膽敢越界的人將在高燒的火焰和傳染病的坩堝中接受考驗。有價值的人會堅持下去,變得比以前更強大。無用之人則會生病乃至死亡。


    瘟疫牧師反思了這個真理,這個偉大的真理把瘟疫氏族置於所有的邪惡之上,標誌著他們是咒神唯一真正的仆人。當其他氏族腐敗墮落,他們的首領除了貪婪自大狂什麽都不是的時候,瘟疫咒師們卻在他們神的神聖審判麵前俯首稱臣。沒有誰是生來就享有特權,即使是那些領主也無法通過鑽空子的方法獲得超越自己權利的權威和偉大,沒有哪個貪婪的統治者能在他的時代過去後自私地保留權力。


    所有帶有瘟疫氣味的人都經過了疾病的淨化之火。最偉大的是那些忍受最致命疾病和瘟疫的人。任何一個覺得自己的虔誠和純潔足夠強大的瘟疫咒師都可以擁抱七種致命的疾病之一,被囚禁在巨大的金色坩堝中的神聖疾病。


    那些坩堝上綴滿了最黑暗的魔法咒語,是由那些可惡的林鬼精心製作的。這些神聖的器皿被瘟疫咒師們從叢林中帶出,成為了最神聖的遺物。氏族中的任何一個野人,無論多麽卑微,都可以請求把自己浸在一個被汙染的坩堝裏。如果他在感染中幸存下來,他在瘟疫氏族中的地位將會提高。瘟疫牧師曾挑戰過三個坩堝,比大多數瘟疫祭司都要多。即使是瘟疫領主自己也在第四個坩堝上選擇了退縮。沒有一個人能在這七次試煉中存活下來。


    瘟疫牧師抬起鼻子,嗅著空氣,想嗅出放坩堝的痂皮聖所的味道。他會從他家族神聖遺物的熟悉氣味中得到安慰。


    距離太遠了。瘟疫牧師帶領他的盟友通過一條模糊而迂回的路線進入了修道院的內部聖所——一個由被遺忘的回廊和廢棄的通道組成的迷宮。他們繞過了包圍要塞的汙水護城河。他們避開了瘧疾肆虐的迷宮,在那裏一群群半死不活的懦夫在極度痛苦中遊蕩。他們爬過了大宿舍下麵的地下墓穴,在那裏,狂熱的痘鬼們正在琢磨著最後紀元留下的四十九個神秘符號。


    蟲主懷疑瘟疫牧師的對手正在針對他,這給了瘟疫牧師足夠的籌碼,可以刺激蟲主采取行動以防止那些人破壞他的計劃。在蟲池中發現漂浮的死老鼠可能是比羅布買來的叛徒,目的是打擊自己的研究進度。當瘟疫牧師一直在研究一種可以傳播給鼠人的鼠疫菌株時,比羅布和希瑞他們可能也已經讓其他的鼠疫祭司在研究同樣的問題。有了更多的資源在他們的指揮下,其他的瘟疫牧師可能已經首先解決了這個問題,甚至還有可能已經利用這些知識感染了他們在蟲族中安排的兩個間諜。


    蟲主似乎對這個理論漠不關心,直到瘟疫牧師指出,如果感染是故意的,那就不太可能是他幹的。沒有老鼠人會放火燒自己的巢,如果黑死病逃到蜂巢裏,牧師將和他的盟友一樣麵臨同樣的危險。如果對方真的在蟲族中安插了眼線,那麽他們肯定會再來一次。


    正是這一點,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最終決定了蟲主決定繼續派出殺手對敵方進行暗殺。瘟疫牧師懷疑這個提議隻是一個詭計,目的是把他更深入地拉進本該不屬於他的苦海中,蟲主根本沒有打算繼續實施這樣一個危險的陰謀。現在蟲主的爪子被卡住了,殺死比羅布他們已經成為一種必要的行動,而不再是引誘一個野心勃勃的瘟疫牧師效忠的誘餌。


    瘟疫牧師看著幾十個老鼠從狹窄的土道裏爬下來,咧嘴一笑。白色的老鼠馱著巨大的金屬匣子,它們染過的皮毛昭示著它們所攜帶的危險貨物。棕色的老鼠帶著奇怪的火刺,以驅使蜘蛛發動攻擊。它們都駝著背,耳朵和尾巴低著。他們渾身散發著恐懼的氣味,他們的恐懼是對的。


    他們現在走過的地下墓穴蜿蜒穿過外廟的城牆。如果他們仔細聽,他們可以聽到修道院院長在把他們長了麻風病的身體鋸下來放入聖髑盒時發出的惡臭的讚美詩。他們是最後的守護者,是內殿和瘟疫之主聖所前的最後一環守護者。


    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任何瘟疫兄弟會以外的耗子在這裏被發現都是莫大的褻瀆。這樣的行為將會讓一係列瘋狂的報複降臨到他們身上。他們將在一場血腥的狂歡中被屠殺。


    所以,當他們到達連接地下墓穴和內殿的隱藏的門口時,當瘟疫牧師用他的咒術為他們製造一個偵察兵時,沒有一個同伴對此提出反對。借助他的咒術,瘟疫牧師的身體在一陣咳嗽中抽搐起來。嘔吐物和鮮血的黑色混合物從他嘴裏溢出來,在地板上形成了一灘汙濁的東西。


    牧師擦去胡須上的汙物,池水開始起伏,形成各種形狀。巨大的毛茸茸的蒼蠅從亂糟糟的地方飛了出來,它們的臉擠得很緊,長得有點像老鼠。它們長著爪子的腿摩擦著半透明的翅膀,使它們身上的祭司般的病態消失殆盡。


    “去吧。”瘟疫牧師對著蒼蠅嘶嘶地說。他把爪子壓在石頭上,那石頭是用來閂那扇隱藏的門的,蒼蠅嗡嗡地飛進了遠處的黑色走廊。


    “他們會——會怎麽做?”塔裏克喘著氣說,他是這次任務表麵上的指揮官。他的眼睛因焦慮而睜得大大的,他的姿勢畏縮而膽怯。


    瘟疫牧師怒視著塔裏克。他用爪子抓他的眼睛,然後又抓他的耳朵。“難道你不會用你的耳朵去聽嗎”它野蠻地露出它那被熏黑的尖牙。如果塔裏克對牧師的咒術還有什麽疑問,他會毫不猶豫地砍下這個蠢貨的腦袋。


    有好幾分鍾,這隻膽小的鼠人在昏暗的黑暗中縮成一團,一旦聽到聲音就會瑟瑟發抖。過了一會兒,從瘟疫牧師留下的狹窄縫隙裏可以聽到蒼蠅的嗡嗡聲。六個毛茸茸的黑影呼嘯著穿過洞口,落在瘟疫牧師的爪子上。蒼蠅一個接一個地麵對普斯卡布,嗡嗡地叫著,扇動著翅膀,好像在向主人報告。當每隻蒼蠅都安靜下來時,鼠人張開口把它們吞了下去,把這些用他的咒術孕育出來的有毒生命吸回他那腐爛的身體裏。


    當最後一隻蒼蠅在瘟疫牧師嘴裏消失時,牧師轉向他的同伴。“安全。”他咆哮道。“他們就在裏麵。”瘟疫牧師的眼裏閃著凶光。“快!快!快開始鑿開這該死的牆!”


    瘟疫牧師嗜血的興奮似乎感染了其他人。他們所肩負的重任讓他們感到沮喪和恐懼——每個鼠人都認為那些大領主都是永生不死的。但是瘟疫牧師所表現出的惡毒和自信煽動了他們自己脆弱的勇氣的餘燼。如果有可能殺死大瘟疫之王,那麽他們將會得到一筆可觀的獎勵。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們殺了目標,他們就能離開可怕的瘟疫修道院。


    鼠人從牆後爬了出來,進入了一個潮濕的石頭大廳。每一個不匹配的石塊看起來都是從表麵被拖下來的,被瘟疫氏族用來建造他們的據點。這是一種明智的預防措施——隻要時間足夠長,土牆可能會被其他老鼠的尖牙和爪子破壞,但堅固的石頭可以阻止這種入侵。當然,除非入侵者有像鑽地蜘蛛這樣的生物幫助他們。


    瘟疫牧師指了指其中一堵牆,指出它與祈禱的教堂相鄰。這是唯一能讓大瘟疫之王獨處的時刻,也就是他直接與咒神溝通的時刻。


    老鼠們匆匆穿過大廳,白色的老鼠們放下了他們的金屬棺材,棕色的老鼠們點燃了他們的蟲油火把。塔裏克和兩個被任命為他保鏢的鼠人站在遠離蜘蛛操控者的地方。作為一個合格的領導者最重要的就是將那些危險的事情一律委派給下屬去做。此時此刻,與瘟疫牧師保持密切的聯係比與他的宗族同胞保持密切聯係要好得多。


    牧師看著蜘蛛操縱者鬆開了挖地怪的尖牙,它的尾巴期待地抽動著。當白色的獄卒把棺材推到牆邊,掀開蓋子時,他屏住了呼吸。牆壁不平整、雜亂的狀態使籠子無法貼在石頭上,所以當狼蛛衝進人們的視野時,火炬手們立即行動起來,用棍子的熱量刺激蜘蛛。在它們無情的指揮下,蜘蛛被迫攻擊了牆壁,用毒液在石頭上燒出一條路來。很快,牆上出現了六個冒著煙的彈坑,每一個彈坑都標誌著一個凶殘的殺手經過。


    這些鼠人彼此輕輕地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既然鑽地蜘蛛已經上路了,毀滅瘟疫領主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處理蜘蛛的人躺在籠子旁邊,靠在他們的驅蟲油棒上。拉扯狼蛛的緊張氣氛過後,老鼠人進入了一種精疲力竭的放鬆狀態。


    一聲恐怖的尖叫把那些懶鬼從懶惰中驚醒。老鼠人們四處轉圈,驚恐地看著他們的一個同伴在地板上抽搐,一隻巨大的狼蛛緊咬住他的腿,刺激性液體不斷地侵蝕著他的血肉。更多的蜘蛛開始從其他的洞裏鑽出來,用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向那些目瞪口呆的鼠人衝去。


    蜘蛛操控者手持火把衝向爬行的蛛形綱動物,但這些生物幾乎沒有在火焰麵前退縮。狼蛛們表現出對自身安全的盲目漠視,不斷地靠近。他們的頭發被火把燒得焦黑,成群的害蟲還在向他們衝來。第一個,然後第二個馴獸師被憤怒的狼蛛拖倒了。


    其他的馴獸師也趕忙扔下了棍子,急忙跑回那扇隱蔽的門。白鼬在看到同伴們撤退的一瞬間,就跟著他們逃跑了。而作為這支隊伍的領導者,塔裏克就像一隻被開膛破肚的黃鼠狼一樣尖叫著,追趕著他潰不成軍的部下。


    瘟疫牧師徘徊在後麵,看著蜘蛛狼吞虎咽地吃著倒下的鼠人。他不知道瘟疫領主是怎麽發現了這個謀殺計劃。通過咒術或詭計,他挫敗了自己。現在的牧師是再無退路。在他和瘟疫領主之間隻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牧師的眼睛充滿了野心,腦子裏滿是未來的計劃,他向那扇隱藏的門走去。他隻停頓了片刻,第七隻被他的咒術召喚出來的蒼蠅嗡嗡地飛過走廊,落在他的胳膊上。他迅速抓起昆蟲吞了下去。沒有人看見他,但瘟疫牧師在他的陰謀詭計中總是小心翼翼的。


    這個肥胖的瘟疫牧師舔了舔自己的尖牙,消失在秘密通道裏。給塔裏克和他的那些廢物太多的先機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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