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無思隨便一個影身法,便騙過了所有人,把目的地直接定義在了北境。


    原本該是轉瞬而至的,但就是這麽快的一瞬的中間,她竟被“扯”了一下。


    她旋著身落到一層枯敗厚密的落葉上。


    入眼都是鬱鬱蔥蔥的密林,空氣裏隱隱有一股子又潮又鹹的味道,這裏明顯不是北境。


    她順著落葉間有一道極不可查的被踩踏出的痕跡走出去。來到一道光禿禿的石崖上。


    在石崖盡頭,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毛絨絨的背影。可那背影卻被一股濃濃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包裹著,熟悉中透著陌生,與以往的它截然不同。


    “小灰灰?”她試著叫了一聲。


    兔猻的背影瞬間僵住,它周圍幾處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五彩晶石都撲棱棱地掉在地上。隨著一串脆響,那種孤寂的感覺也消散了。


    它回過頭,像是不大敢認這樣包裹嚴實的真是她似的,它又僵了一瞬,才像往常一樣飛快地奔過來,跳著撲在她懷裏。


    她穩穩地接住它,習慣性地把手指插進它厚密的絨毛裏。柔軟、溫熱的觸感,讓她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她撓了撓它的脖頸。


    有一瞬間,她竟在它的被厚密的絨毛覆蓋的臉上看出了害羞和——抗拒。


    她的心咯噔一聲,不知道哪根弦斷了。


    小灰灰從不害羞,它甚至會仰躺著,把肚皮和所有私密的部位都露出來,渴求她的抓撓。至於抗拒她親密的隻有——獓狠。


    她不敢往那想,更不敢問。


    “你這段時間長大不少,也壯實了!”


    它享受地嗚嗚叫了兩聲,再沒有一點反常。


    果然,它還是它。


    那股子陌生應該是分開太久了吧!


    雖然,在它看來也不過幾天,但於她,隔著的可不隻是一年,更是一個世紀、一個心境。


    她忍不住在心裏歎息一聲。說到底,她不過就是個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的平凡到平庸的小女人。可笑她竟曾經因為前世辦公室、感情的那點雞毛蒜皮的破事糾結掙紮。


    她隻想爆粗口,那算個屁啊!現在的她才真的算得上是生不逢時。


    她現在分明已經徹徹底底地落進了看不見的詭詐的滾滾漩渦裏。獓狠、二弟、小紫,甚至於她身邊這些隻要能喘氣的,恐怕都已經被人算計進來了。甚至當年,她腦中靈光一閃。是啊,說不定她父親、老定王也是。


    她還天真地想著就平平安安地活著就行!


    她心下冷笑!活著,怎麽可能活著?人家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嚼了她的骨頭。


    想活著,她隻能先冷血,再變強,把他們碾碎,先下手為強。


    “嗷嗚——”


    兔猻不安地抬起身。


    她回過神來。看著這張關切又蠢萌的毛絨絨的小臉,她勉強一笑,低低地問:


    “你在這兒,是要做什麽?”


    它沒開口,她已然都知道了!


    “要布個幻陣?紅絲竟讓你來幹這個?難為它了,為了讓莊翰林假死,竟還能顧及到扮演者的死活!”


    她打開了識海,紅絲的聲音也一秒就在她意識裏出現了。


    “讓人無謂地犧牲,你能同意?!”


    “不能!”


    “你怎麽了?”


    紅絲果然敏銳,一下子覺出了她的反常。


    “沒什麽,被人騙了而已!”


    紅絲幹咳了一聲。


    她也沒繼續這個話題,隻問了二弟安好,便袖子一掃。


    眨眼間,幻影一閃。


    石崖像是後退了一丈,而她正懸空站著,腳下萬丈深淵,懷裏還抱著一隻並不常見,也定不會允許自己被人抱著的兔猻。


    她隻略看了一眼,就淩波微步似地從虛空朝陸地走來。可一隻腳剛踏上石崖,她和她抱著的兔猻就倏忽間消失了。


    意識到她再一次單方麵關閉了識海,紅絲一下子直起纖細的身子,眸子裏鮮少露出一絲慌亂來。若是這會兒華無思出現在白頭山山洞,就會看出它身上的紅色明顯淡了不少。


    “瞞不住了!”紅絲煩躁地重新盤轉了身子。


    “聽天由命吧!”金龜悠悠地趴在溫冠玉胸口。它也是一樣憔悴,脖子上的皮都鬆了,嘴角耷拉著。它瞟了一眼臉上身上都是厚厚一層冰晶的溫冠玉。


    “瞞不住的,何止這一件。不如,我們也去北境吧!”


    .


    有這樣慨歎的不隻它們,還有遼京高高在上的皇帝。


    此刻他正坐在書案後麵,一臉諱莫如深地看著在他案邊跪著的以往囂張撥扈的東平郡主。


    他一點沒掩飾眼中的鄙夷。


    她也的確跪得極為狼狽,像是軟泥堆著,雖然衣著頭飾還是一樣華麗,看起來卻像是胡亂穿上,又胡亂把金銀珠寶插戴上一樣。以前那份雍容華貴的氣度蕩然無存,儼然就是個抽抽巴巴的老太太。


    “你們既然什麽都瞞著我,還來找我做什麽?”大周帝現在也一點不熱絡了,嫌棄地扔了手裏的奏折。


    東平郡主抬起頭,眼中射出一抹近乎瘋狂的光。她這段日子被折磨得日夜難安,府裏每天都上演著各種任誰都想象不出的稀奇古怪又荒誕離奇的事。


    “我這些天過的是什麽日子,陛下心知肚明吧!您是真的要袖手旁觀嗎?”


    “我能救你什麽?你埋在院子裏的是什麽,有什麽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困境我也解不了。”


    “你這是要借刀殺人?”


    “先帝當年屬意廣郡公,要把位子傳給他,我俯首聽命。可你成了他夫人。他要算計四國。這個位子也成了誰也不要的燙手山芋。你們非讓我坐,我也坐了。這些年,你們說什麽便是什麽,讓我往東我就不能往西。我不過就是你們的傀儡罷了!我能借誰的刀,又能殺誰?”


    “皇帝,你坐這個位置,不像你說的這般無私吧!勳國公變成這樣,難道就沒有你派去的人的功勞?如今他們齊聚北境,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鹿死誰手,你難道以為你真能瞞住當年的齷齪?不如,我們合作?”


    “他,還好嗎?”


    “你問的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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