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夕顏睡在端娘的身邊,把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都說了一遍。


    端娘大罵秦大姑:“這個挨千刀的,還要留你在戲班子上。她也不想想她那裏是個什麽地界,也不怕汙了姑娘的名聲…”


    顧夕顏見她罵得凶,勸道:“她對我還不錯,我也平平安安地回來了,您就不要生氣了。”


    也許是罵累了,也許是顧夕顏回來的事實讓她對秦大姑的怒氣消了一些,端娘長長歎了一口氣,聲音疲憊地道:“也是,隻要你平安回來就好。”


    顧夕顏看她滿臉倦意,幫端娘掖了掖被角,道:“您先休息吧,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


    端娘日夜睡不著覺,擔心著顧夕顏的安危,現在顧夕顏回來了,她心神俱安,早就睡意濃濃了,現在又聽顧夕顏這麽一說,翻了一個身,馬上陷入了沉沉的夢鄉裏。


    顧夕顏卻睡不著,她張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帳角想著心思,好半晌才鑽進被窩裏貼著端娘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她還沒有張開眼睛,就被人擰著耳朵從被窩裏拖了出來。她痛得隻顧死死抓住擰她耳朵的手看不清來人的模樣,卻聽見端娘急切地喊著:“老爺,您快鬆手,你快鬆手。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就放過她這一回吧!”


    擰住她耳朵的手忽地一鬆,顧夕顏就在這撞倒在了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顧老爺低頭俯視著她麵色猙獰地問道:“桂官哪裏去了?”


    顧夕顏揉著痛得沒有了知覺的耳朵,屈委地答道:“我,我怎麽知道桂官哪裏去了?”


    顧老爺抬起腳來朝著她就是狠狠地一踢:“我告訴你,找不回桂官,你也別想活了!”說完,猶不解恨似地狠狠地朝顧夕顏踢去。


    端娘從床上衝了下來抱住了顧老爺的腳,苦苦哀求道:“老爺,您就看在大姑娘的份上饒了二姑娘吧,我給您磕頭了!”說著,就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給顧老爺磕起頭來。


    顧夕顏好象顧老爺嚇傻了似的,被踢了幾腳也不喊痛,表神呆呆地望著顧老爺,眼中盛滿了不置信。直到聽見端娘“砰砰”的磕頭聲好象才回過神來似的,她忙匍匐著爬到端娘身邊要去扶她,端娘卻丟開了顧夕顏的手,不停地在那裏磕頭:“老爺,姑娘年紀小,都是我沒教好,您心煩,就打死我吧!她年紀還小…”額頭上漸漸滲出一片血來。


    顧夕顏的眼淚如雨般滴了下來,她一邊使勁地去拉端娘,一邊對著顧老爺嚷道:“父親這話問得蹊蹺,我這兩個月一直在家裏供奉著痘娘娘,你屋裏的兩個小童跑了,怎麽來問起女兒來了。這話你問得出,女兒還確實答不出來。”


    端娘一聽這話,也顧不得給顧老爺磕頭了,一把撲過去,就捂住了顧夕顏的嘴,可惜晚了些,顧老爺在一旁邊已聽得明明白白,他臉色鐵青,渾身發抖:“小賤人,翻了天去了,還敢頂嘴…”一邊說,一邊抬腳又向顧夕顏踹去。


    誰知道顧夕顏竟然抓住顧老爺的腿順勢一拖,顧老爺一個不穩,“叭”地一聲摔在了地上,掙紮了幾下,就這樣昏了過去。


    跟著顧老爺一起進來的小童見狀尖叫了一聲,端娘也嚇得撲到了顧老爺身邊,一邊用手試著顧老爺的鼻息,一邊叫道:“老爺,老爺,你怎麽樣了…”


    就在這人翻馬仰之際,顧夫人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急急地道:“怎樣了?怎樣了?”她身後,還跟著田嬤嬤和孫嬤嬤。


    端娘忙看了看顧老爺的後腦勺,道:“應該不要緊,腦袋沒有問題!”


    顧夫人也鬆了一口氣,她神色嫌棄又不耐地瞟了顧老爺一眼,對那個小童道:“去,叫你們屋裏管事的來,把老爺扶回屋裏請個大夫來瞧瞧。我們今天還要去皇貴妃娘娘那裏回答呢!”


    那個小童畏畏縮縮地跑了出去。


    顧夫人看也沒再看顧老爺一眼,冷著臉吩囑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墨菊道:“還不快去給你們端姑姑請個大夫來,都是一些沒眼色的。”


    墨菊應了一聲飛也似地跑了。


    顧夫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到堂屋裏去說話吧,站在這裏,成什麽體統。”


    顧夕顏披了一件衣服,扶著端娘到了堂屋裏。


    顧夫人沒有落坐,站著吩囑顧夕顏道:“我等會要去宗人府裏遞牌子,至於安排什麽時候見娘娘,那也是說不準的事。這幾天你就好好在家裏休息休息,哪裏也別去了,免得有什麽閑言閑語的說出來,於你,於顧家都不好。”


    顧夕顏非常乖巧連連應是。


    顧夫人歎了一口氣,從衣袖中抽出一條手帕掩住鼻子表情厭惡地看了顧老爺一眼,然後帶著田嬤嬤和孫嬤嬤走了。


    顧夕顏忙扶著端娘到自己屋裏躺下,又親自打了水伺侯著端娘洗了一把臉,倒了一杯茶給端娘喝下,然後才讓杏紅給自己收拾了一番。


    等了好一會兒,顧老爺屋裏的小童才叫了四、五個年紀都在十一、二歲的男孩子,個個模樣都很俊俏,顧夕顏一想到顧老爺的嗜好,不由地歎了一口氣。


    幾個小童把顧老爺連拖帶拉地抬出院子上了肩攆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墨菊就回來了:“已經去請大夫了!”


    顧夕顏說了一聲“辛苦”了,吩囑墨菊和杏紅去做早飯,端娘卻在屋裏喊顧夕顏進去,躺在床上苦口婆心是勸顧夕顏:“天地君親師,哪有女兒忤逆父母的。你一個姑娘家,別說沒出嫁,就是出了嫁,難道還不要娘家了不成…你聽我的話,等會老爺醒了,到她屋前跪著去…畢竟是骨肉相連,水濃於水…”


    顧夕顏隻是低頭聽著,也不吭聲。


    端娘知道她心裏不願意,無奈地長歎了一聲。


    吃完了早飯,顧夕顏乖乖地在屋裏練字,端娘看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悄悄地囑咐墨菊:“你去老爺那裏探探消息,看看老爺到底怎樣了?”


    墨菊拉著杏紅一起去了。


    端娘告訴顧夕顏道:“老爺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隻前大姑娘鎮得住…這事您要快找大姑娘拿個主意才是,不然老爺是不會輕饒過你的。”


    顧夕顏聽端娘這麽一說,對顧家的這個大姑娘突然生出了無限的好奇,她放下筆問端娘:“皇貴妃娘娘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端娘想了半天,道:“我也說不上。反正很能幹,以前她在家裏的時候,有什麽事我們都求她拿主意,就是老爺有什麽不明白,也會去問大姑娘。”


    顧夕顏更加顧朝容好奇起來,她問道:“她對我好嗎?嗯,我是說,她很愛護我嗎?”


    端娘笑道:“姑娘是想問這次闖了這麽大的禍來,娘娘可會幫著你吧?”


    顧夕顏訕笑著點了點頭。


    端娘很肯定地道:“你放心吧,大姑娘心腸可好了,她一定會幫你的。”


    一個能讓皇太後以不生育後代為條件進宮的女人,顧夕顏真的有點不相信。


    快午飯的時候,墨菊和杏紅回來了,說老爺沒事,就是把腰扭了,要在床上躺幾天。


    到了下午,顧夫人讓田嬤嬤帶話來,說明天一早就可以進宮覲見皇貴妃娘娘。與田嬤嬤同來的,還有崔寶儀崔大姑,她是顧夫人請來告訴顧夕顏規矩的,說是免得她殿前失禮,丟了顧家的臉。


    崔大姑看見顧夕顏,打量了她的臉半天,笑道:“姑娘這水痘治得真好啊,沒有一點痕跡!”


    不知為什麽,顧夕顏對著崔大姑不象對著秦大姑那樣自在,總覺得崔大姑高貴華麗的外表之下好象有什麽東西是她看不懂,而且讓她畏懼的,這讓她對麵崔大姑的時候常常有種壓逼感。就象現在,一句普普通通的話,可聽在顧夕顏耳朵裏總覺得有她話中有話。


    可能是自己太心虛了的原因吧!


    顧夕顏自嘲地笑了笑。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多說些什麽,顧夕顏非常認真地跟著崔大姑學習那些宮庭儀禮,還好以前顧夕顏經常參加公司組織的一些這方麵的培訓,很快就學得有模有樣的,崔大姑走時非常難得地稱讚了她一聲“不錯。”


    到了掌燈時分,顧老爺派了一個小童來叫顧夕顏去見她。


    顧夕顏冷冷地回道:“我明天一早要去見皇貴妃娘娘,要養好精神,有什麽等我從宮裏回來了再說。”


    那個小童沒辦法,紅著臉走了。


    又過了一會兒,說是丁執事求見。


    顧夕顏隔著竹簾冷冷地對丁執事道:“你也是在顧家行事多老的老人了,三尺童子不得進內院的規矩你還可記是。我到是要勸你三思而後行,免得事後被亂棍打死了,宋嬤嬤就是你榜樣!”


    丁執事摸著鼻子訕笑道:“姑娘教訓的是。”然後施施然地走了。


    端娘很擔心。


    顧夕顏連連冷笑,半夜卻做起了惡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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