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不語和莫笑兩人都是一襲白衣,這布滿灰塵的家具對衣服來說,簡直就是禁地,誰也不想雪白的衣衫上沾滿塵土,看起來髒兮兮的。


    沒辦法,不語去後院尋個木桶,在旁邊的深井之中打了一桶水,晃晃悠悠的提回屋內,找了條幹淨的毛巾在水裏擺了擺,擰幹後細細的擦了幾件要用的家具,如此這般兩個回合,這才準備就緒,舒服的躺了下去。


    環顧四周,北牆上掛著一幅畫,上麵是春園百花,爭相鬥豔,蝴蝶翩翩,一位淡妝仕女穿著單薄的沙羅,手持圓扇正在歪頭看花,這仕女雙眸靈動,顧盼神飛,紅唇一點,褶褶生輝,婷婷纖腰,堪堪一握,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


    莫笑正站在花錢,負著雙手仔細觀看,還頻頻點頭,連聲道好,也不知他是稱讚畫師手段高超,還是誇讚仕女美貌。


    畫下方擺著一張黃梨花木四方桌,兩旁各有一張黃梨花木太師椅,桌上放著茶具,杯子,其他地方都是一些物件、方案,書櫃,花盆之類,雖是個小小的鄉紳之家,倒也裝點的頗有文風。


    一路趕來,幾人都有些累了,方才又喝了酒,這會,靠在椅子上竟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待月升竹梢,清風帶著絲絲涼意將屋門推開,輕撫幾人身體,感受到那空氣中傳來的青竹陣陣清香之氣,薛不語和於靈個人這才悠悠醒轉。


    站起身伸出雙臂美美的伸了個懶腰,薛不語回頭看向北牆下還在太師椅上熟睡的莫笑,不由感到好笑。


    自己這個師兄,長相俊朗,宛若崩山之玉,氣質略微有些女人態,卻也不失是一位濁世佳公子,隻是此刻睡在哪裏,雙眼的眼皮不停抖動,手腳也不安穩,更可笑的是嘴角邊竟淌出一絲晶瑩的哈喇子。


    正想著一會怎麽取笑他,便聽見他“啊”的一聲驚叫,驀的睜開雙眼,胸口起伏不定,不停的大口喘氣,看了看周圍陌生的環境,這才抬起頭來看到門前正對著他發笑的薛不語。


    擱在以往,他頂會扇子一甩喝問為何發笑,但現在,他臉色有些淡紅,在屋內陰暗的光線下,看不清楚,不過身上的氣息有些紊亂,與往日氣定神閑的狀態有很大的不同。


    薛不語看出怪異,向前走了幾位,有些驚訝的問道:“師兄,你怎麽了?”


    莫笑圓睜著雙眼,有些心神不寧,他猛的站起身轉身看向身後的仕女圖,不停的尋找什麽。


    正在屋外望月的於靈也感到莫笑有些不對勁,緩步踱進屋子,與莫笑並肩而立,見他圓睜著雙眼,聚精會神的看著畫上女子的臉,表情有些僵硬,向來帶著淺笑的嘴唇也微微張開,有些魂不守舍。


    於靈皺了皺眉頭,尋著他的眼光看去,淡雅樸素的宣紙上與白天並無差別,風姿妍麗的少女,生機盎然的花草,畫風淡然離塵,寥寥數筆,卻勾勒出春意縈繞的花園中,少女那淡淡哀愁,令人歎服不已。


    “莫笑師兄,你怎麽了?”


    畫雖不錯,畢竟隻是一張畫,莫笑這般興師動眾,看的一板一眼,著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噓!”


    向於靈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莫笑回過頭緊皺雙眉,緊緊盯著畫中女子的臉,好半天,他才一搖頭,在湊上去看了幾眼,像是受到驚嚇,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麵色在清輝之下更顯慘白,望著畫中女子愣愣出神。


    “六師兄,你怎麽了?”


    “師兄,你發現了什麽?”


    看到莫笑失魂落魄的樣子,於靈和薛不語二人都慌了神,連忙過來,一左一右攙住,心裏麵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怎麽睡了一覺起來,就神魂顛倒,變成這般模樣?


    “哈啊~”


    莫笑長長呼出一口氣,右手指著畫中人道:“二位師弟,請看!”


    二人抬頭看去,影影棟棟的牆壁上,那副畫平平整整的掛在牆壁當中,仕女鮮花,典雅別致,隻是,看了半晌,也未發現有什麽異常。


    兩人心裏麵就暗自尋思,莫笑莫非腦袋不正常了?哦,難道今天午間遇到的婦女,對他心裏造成了這麽大的打擊?


    再次看向莫笑,兩人眼中就有些許不解、同情,太可憐了,修士竟然被凡間婦女給氣瘋了!


    “你們那是什麽眼神?”


    “額!沒什麽意思!就是瞅著你不對勁!”


    莫笑搖搖頭,也不看二人,盯著牆上的畫緩緩說道:“說出來,二位可能不信,方才我睡著之時,夢見了這畫上女子。”


    見二人瞠目結舌,莫笑衝他倆點點頭,“都是真的!”


    “這!師兄,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莫非你看上這畫中的姑娘了?”


    薛不語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問道,一邊說一邊觀察莫笑的表情,說完了,發現他並無任何反應,依舊靜靜的盯著畫中人。


    須臾,莫笑歎道,“我修道數百年,區區一副畫豈能讓我神魂顛倒。二位,不知你們發現了沒有,這畫中人似乎有中朦朦朧朧的真實感。”


    “這!嘶~”


    薛不語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師兄這不但是魂離體,我看還有些魔怔。


    於靈在一旁想的是,這五福觀中的師兄弟們,怎麽個個都神神叨叨的,不是暴力狂,就是神經病,哎,不知我和陳扶師弟應下他們客座之事,也不知是福是禍哎?


    不知不覺,圓月高懸,以至三更時分,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映射的窗楞在牆上形成斑駁扭曲的花紋影子。


    薛不語眼尖,他恍惚中看到那畫中的女子嘴唇好像動了動,這一驚非同小可,“唰”的一聲後撤兩步,渾身靈力鼓蕩不息,白色道袍飄搖不定。


    莫笑與於靈乍見他如臨大敵的神色,也感覺到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妙,腳步輕退,與不語並肩,三人如臨大敵般盯著畫上女子。


    “師弟,你發現了什麽?”


    “嘶~那人嘴唇似乎在動!”


    “什麽?”


    於靈也在畫前待了半晌,什麽也沒發現,聽聞不語發現畫卷有異,他微眯雙眼,暗運靈光,左瞅右瞧,畫中女子與白天一般,安靜嫻淡的低頭看著腳下花叢,並無不妥。


    遲疑的看了旁邊兩人一眼,暗道,難道我道行太淺,看不出這畫有何奇異之處?


    正胡思亂想之間,便看見薛不語周身金光大盛,映的屋內金光燦燦,一片敞亮,那額頭當中倏忽見出現一條豎狀細紋。


    紅邊的細紋緩緩張開,突兀的出現了一隻看著深邃無邊的豎眼,那豎眼在縫隙張開之時向上下左右掃視一邊,隨後,其內灑出點點星辰光輝,在金光燦爛的大屋中形成一道更為明亮的光弧,掃落在那副仕女圖上。


    那圖開始反射出淡淡金輝,隨著豎眼光芒的照射,神奇的事情便出現了!


    那畫中女子的形象越來越豐滿,隻用墨筆勾勒出的兩隻眼睛也漸漸傳神,輕薄的淡淡水氣自畫中緩緩噴出,氤氳成霧狀逐漸將整幅畫籠罩其中,好似披上了一層輕紗一般。


    隨著金光照射,那霧在屋內漸漸消散,一名手持圓形繡花扇,身著麗裝的嫵媚少女匍匐於地,從彌散的煙霧中悄然出現。


    驟然見到這麗裝少女,三人心中“咯噔”一下,以自己的修為竟看不出這女子身上有一絲一毫的鬼氣妖氣,當時就對自己的修為產生了懷疑。


    修道這麽多年,竟然連畫中有異都看不出來,難道,我竟然如此廢物不成?


    三個人患得患失,嚴陣以待,“蹡踉”一聲兩把泛著幽寒光芒的寶劍出鞘,剩下的一位手中緊緊握著一把玉扇,小心提防,若那突兀出現的女子有半分異動,這幾件不知殺了多少妖魔鬼怪的兵器就會瞬間招呼在她身上。


    那淡紅色麗裝長裙的女子先是趴在地上,過了許久,這才“嚶嚀”一聲回過神來,從薄紗製成的長袖中伸出白皙的小手,以手撐地,使足全力的緩緩坐起,抬頭望著那空白的畫卷,眼淚便如珍珠兒沿著臉頰滾落,也顧不上屋中三人,隻是捂著臉哭的梨花帶雨,令人酸楚。


    這邊嚴陣以待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於這女子來曆,都有些拿捏不準,說她是妖吧,身上一絲妖氣也無,說她是鬼,也無陰寒之意。


    幾人見她哭的淒慘,也不打擾,任她放聲痛哭,發泄心中的委屈。


    過了許久,興許是累了,哭聲漸歇,莫笑上前一步,手中緊緊捏著玉扇問道:“你,是妖是鬼?”


    那女子這才回過頭來,膝行向前,向幾人跪著磕頭:“多謝幾位仙長搭救,多謝幾位仙長搭救。”


    莫笑見她情真意切,腦袋在地上磕的嘭嘭作響,暗運靈力虛扶一把,那女子隻感覺一股大力襲來,再也磕不下去,嬌弱的身體隨著那上浮的力量站起。


    “多謝仙長!”


    女子依然盈盈施禮,言辭懇切,聲音嬌儂。


    “姑娘,你究竟是何人,又為何在那副畫中?”


    那嬌柔少女這才堪堪抬頭,莫笑一眼望去,隻覺眼前一亮,姑娘烏發如緞,閃耀著瑩瑩光澤,兩彎柳葉細梢眉巧如青黛,兩汪月下清潭閃閃灼灼,鼻尖秀挺似春山,兩片粉嫩的嘴唇不描而紅,皮膚晶瑩如玉,秀頸曲長,一襲粉色紅衫,圓潤的雙肩上罩著淡黃輕紗,身材婀娜多姿,自是風流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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