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靈打個稽首,一甩拂塵,搭在左臂之上,微微欠身道:“老丈,貧道乃是金華山五福觀道士,來此隻為尋人!”


    說罷抬頭向他身後之人掃視一周,心中已有了主意。


    “道長,老漢在此地活了一輩子,沒有幾個不認識的。不知你要找誰?”


    發須蒼白的老頭一邊顫顫巍巍的站著,一邊抬頭打量麵前的老道。


    於靈點點頭,衝老頭一施禮,道:“我有十萬火急之事,要找南馬鎮王家之人,那對老夫妻有個女兒叫王瑜。”


    “哦,原來如此!”


    老頭一邊晃晃悠悠的轉身,一邊看向身後的那名老人。


    薛不語看到那老頭轉身之時,手抖腿晃,站立不穩,真怕他把自己給摔嘍。


    那黃家老者身後的老人,身著淡黃色的短褂,如那黃家老者一樣,發須皆白,因年歲已長,眼睛也有些昏花,隻是身子骨也更壯實一點。


    這老頭聽見這三位道長找自己,在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員外的攙扶下,緩步來到三人麵前施禮。


    “小老兒便是南馬鎮王家的王受,王瑜是我的小女兒。”


    他疑惑的看了一眼三人,見他們麵色平淡,並無異常,頓時有些迷茫,“不知三位道長找我何事?”


    “王瑜便是你的女兒,嫁給李謙那位?”


    “正是!”


    於靈微微一笑,衝王受施禮,側身閃在一邊,沉聲道:“你看這是誰?”


    聞言,薛不語和莫笑連忙躲開,將方才藏在三人身後的王瑜讓了出來。


    王瑜的突然出現,如同在寧靜的湖水中扔進一塊大石,水麵登時綻開巨大的浪花,擾亂了光滑如鏡的湖麵。


    王受先是一愣,又眯著眼睛打量一會,可能老眼昏花,他看的不太清楚,又向前走了幾步,看到曾經在自己麵前承歡的女兒,這才大吃一驚。


    不單他,方才扶他的中年男人在於靈閃開的刹那便看清了自己的妹妹,震驚於她竟然大庭廣眾之下與三名男性道人出行,再看那張嫵媚的臉,與半年前見妹妹時那已為人婦的成熟麵頰有很大的出入,以至於老頭獨自向前,都快走到王瑜身邊之時,他還抬著兩條手臂,依然是方才扶著父親的姿勢。


    “妹妹,是你嗎?”


    一名年近四十,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一聲驚呼,扶著身旁一臉慈祥、頭發灰白的老太太緩緩來到王瑜身旁,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突然返老還童的妹子,一臉的不可思議。


    “女兒,你這是怎麽了?怎滴如此年輕,簡直和你出嫁前一模一樣。”


    滿臉驚喜的老太太還不知道自己女兒這些年來所受的痛苦,還在為孩子又變回青春年少的模樣而高興。


    終於有機會向多年未曾親近的家人說明一切,終於可以將自己的委屈釋放出來,終於可以握著他們的手,感受著他們的溫度說出,“父親、母親,兄長、姐姐!”


    飽受思念摧殘的年輕少女早已淚流滿麵,口中呶囁,渾身因為激動而顫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親人悲喜交加,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夫人看了一眼旁邊的三位道長,有些疑惑的問道:“孩子,你怎麽跟隨三位道長來到這裏?”


    於靈見王瑜站在那裏,握著老夫人的手隻是流淚,長歎一聲,來到近前,“哎!老夫人,此事說來話長。”


    “哦?這裏麵莫不是還有什麽隱情?”


    旁邊一臉寵溺的看著女兒的老頭聞言,略一皺眉,將疑惑的目光看向於靈。


    “哎咦!”右後方的黃家老員外一拍大腿,上前兩步,衝老親家說道:“三位道長遠來是客,想必已經餓了!不如先隨請進家去,讓咱們略盡地主之誼。”


    “正是,正是!”老王一捋白須,麵色歉然,衝於靈三人施禮,“小老兒隻顧著女兒,失禮失禮!還請三位不要嫌棄,讓我們進去詳談。”


    說罷,站在一旁,斜身伸手向大門一讓,道聲:“請。”


    於靈也不推讓,當先邁步,薛不語和莫笑二人緊隨其後,眾人魚貫進了宅子。


    旁邊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瞪大眼睛,看著突然出現,年輕貌美的王瑜,一臉的驚奇。


    黃家的宅院雖在鄉下,但走廊良苑,極盡精巧,房屋寬敞大氣又不是靈秀,觀而歎之,家宅主人也是好生費了一番心思的。


    將道長們讓進大廳,分賓主落座,那黃家的中年男子告聲罪,便去安排齋飯,除了兩家的老夫老妻之外,其餘人都分列兩旁,靜靜的聆聽道長與家主的談話,不是抬起頭偷偷打量王瑜,不是讚歎她的美貌,就是驚奇她突然年輕。


    有侍女奉上香茗,兩邊再次拜過,心中焦慮的王老爺子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也顧不上禮儀,一臉疑惑望著於靈問道:“道長,小女這是怎麽了?”


    於靈也不囉嗦,便從得知王家有異響說起,將發現巨鼠的事情略略講述一遍,再仔細講三人在王家宅內休息,意外救出小姐的事情。


    隻不過,巨鼠早已離開的事情他並未說出,三人因為天熱去王家避暑,也被他說成了三人去王家伏妖。


    薛不語見他瞎話張口就來,避重就輕的語法已經深得五福觀精髓,不由的多看了他幾眼。


    莫笑也從深受王瑜打擊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聽著於靈將假中有真,真中有假,講的是頭頭是道,令人信服,對此,他也是頗為欣慰。


    於師弟,終於,也上道了!


    一席話說的眾人目瞪口呆,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被妖人封印在畫卷之中十三年,王家老兩口的心就像被撕碎了一般,仰著頭用手抓著胸口不停喘氣,老淚縱橫。


    孩兒輩心裏麵更是恐懼,在自己麵前親熱無間的親人竟是謀害妹妹的妖人,一想到那怪物不知道會什麽時候對自己下手,那胸膛內的心髒就不由自主的嘭嘭亂跳起來,再也按捺不住。


    王老夫人握著寶貝女兒的手一把拉進懷裏,用手摩挲著她的頭發邊哭邊罵:“那該死的娼婦,短命的賤人,竟把我的孩兒害的這般苦,真是痛煞我也!”


    她老人家一哭,一屋子人都小聲抽噎,不停的在眼角擦拭眼淚,屋裏麵一片悲啼之聲。


    “咳咳!”


    咳嗽兩聲,王老爺子緩緩站起身來,挪到於靈身邊,捂著腰就要跪下。


    “老人家,可別這樣!”


    於道長見白須老人要跪,唬的連忙站起身來彎腰扶起,見老人雙目通紅,包含淚水,心中也是不忍。


    “道長,您一定要替我們主持公道,消滅那個可惡的妖孽,替我可憐的孩子報仇雪恨那!”


    哭的哆哆嗦嗦的老人家雙手緊緊抓著於靈的雙手,一搖一晃,看似隨時都會暈倒,於靈連忙喚王瑜的哥哥將老人扶回座椅。


    那漢子輕輕撫著父親做好,轉身來到於靈身前,一撩前袍,直挺挺的就跪在身前,身後一大幫子人也都隨著他跪在四周,哭的哭,求的求。


    於靈見麵前伏地的眾人悲戚難過,那邊四個老人家也是奄奄一息,王瑜正跪在母親麵前,失聲痛哭,淒淒慘慘戚戚,活生生的一處人間悲劇。


    向來斬妖除魔的老道長自然不會放過這害人的妖孽,此時,見他們悲痛欲絕,火氣也蹭蹭蹭的冒了上來,他衝眾人施禮:“眾位施主,不要悲傷,請站起來講話。此妖既然害人不淺,貧道自當奉觀中法旨,降妖除鬼,你們就放心吧!”


    眾人又是一陣哭拜感謝之聲,這才緩緩站起,走回原位,看著三位道長,滿臉盡是希翼。


    他說的義正言辭,一旁的莫笑也唰的一抖玉扇,上麵卻不是“天下無雙”四個字,而是變成了“斬妖除魔”四個殺氣騰騰的勁字。


    薛不語見師兄都表態了,也站起身來到於靈身旁,挺背拔胸,誓與師兄同進退。


    三人並排而立,當真氣勢洶洶,威風凜凜。


    於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時間已經快到中午,酷熱難當,妖孽當前,他心中焦急,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李家,將那妖一截兩段。


    隻是貿然過去,說不得會被李家人當做瘋子給扔出來,還會打草驚蛇。


    他在廳中走來走去,撫須權衡利弊,半晌,他雙眼一亮,衝王老爺子抱拳說道:“老人家,此事宜快不宜緩,還需早早出發為妙。”


    看了一眼已經停止哭泣,乖巧的站立在王老夫人一旁的王瑜,老道長和煦一笑,衝姑娘說道:“解鈴還須係鈴人。那李謙與妖怪一起生活十三載,雖然他以為那東西是你,卻也免不了日久生情。小姑娘,此事,還需要你同貧道去哪李家走上一遭,揭露那妖孽的本來麵目,讓李謙知道那東西的惡毒心腸。不知,你可願意?”


    於靈捋著胡須默默看著女孩,靜等回答,那姑娘牙關一咬,兩眼間竟泛出狠光,“那妖怪害得我十三年不得走動,不能侍奉父母,又假裝我的模樣奪走我的郎君,此仇比天高,比海深。”


    她上前兩步,朝於靈一拜,斬釘截鐵道:“道長,需要我怎麽做,您盡管吩咐,隻要能報仇,我什麽都願意做!”


    “恩!”於靈頷首道:“放心,有我三人在此,定能護你周全。你不要怕,盡管來!”


    “等等!”一旁王瑜的哥哥王朝伸出手高喊一聲,匆匆兩步過來,衝於靈欠身行禮,“道長,我也去,助你們一臂之力!”


    “也好”。


    在王朝堅毅的臉龐一瞧,於靈也是一口應下。


    “各位,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出發!”


    王珍的丈夫黃群連忙走過來,攔住幾人,“各位,白馬村離此地足足三十餘裏,非一時所能到達。各位昨夜奔波一晚,不如先吃過齋飯,好生歇息一天,明天再行出發。可好?要知道,皇帝也不差餓兵的飯!”


    三人互相一瞧,均有些急不可耐,於靈當即衝黃群道:“為我們準備些幹糧、水,路上吃,再為王姑娘準備一輛車,她昨晚走了一路,想必很勞累了。”


    “也好!”


    黃群一點頭,衝門外喊了一聲,“老陳,快進來!”


    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聽見叫聲,一路小跑著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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