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巷的人搬家了,這個地處偏僻的宅子,除了留下門子老曲看宅,留下老婦人靳媽媽料理房屋和花木,其他的人員都搬進了李府。


    其實和往常比起來,李府也就是多了三個年輕姑娘而已,一個冬兒,一個寒花,一個雪英。李墨戈和鬆竹原本就是府裏的人。


    自從萬冬兒住進來,立下軍令狀的馮媽媽便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每天盯著廚房的廚娘們做各種補品藥膳,流水一般地往冬兒房間裏送,她也不問姑娘喜歡哪樣,不喜歡哪樣,隻管大補就行。


    寒花見廚房那邊總是跟喂豬一般大量地往這裏送飯食,當真是苦笑不得,每每告誡馮媽媽:“萬姑娘飯量有限,吃不了這麽多的東西。媽媽告訴廚房,少做一點兒,免得吃不了,都浪費了。”


    馮媽媽從來不拿小丫頭們的話當回事,寒花說的話她全當耳旁風,依然一江春水向“冬”流,後來寒花便懶得說了,冬兒也懶得吩咐了,喝不了的十全大補湯便讓寒花和雪英喝掉,她們兩個喝膩了便偷偷倒進痰盂裏,晚上天黑的時候拿出去倒掉。


    不料有一次雪英去倒痰盂,被別的小丫頭發現她們屋裏的痰盂裏倒出的都是彌漫著肉湯香味的大補湯,別處的丫頭一年到頭都吃不上幾口的好飯食,她們反倒像倒垃圾一樣扔出去,丫頭仆人們一傳二,二傳十,傳來傳去終於傳到了馮媽媽耳朵裏。


    馮媽媽以為是原先的補湯味道不好,所以萬姑娘才大量剩下的。於是逼迫廚娘們大力改善提高補品的味道,怎麽可口怎麽來,誰知被伺候的人依然不領情,一個月下來,人家屋裏的痰盂裏往外倒的還是十全大補湯,成為李府的一樁笑談。


    這下馮媽媽的積極性大受打擊,老人家便跑到李老夫人麵前去告狀。


    “老夫人,老身每天兢兢業業地伺候萬姑娘,為她熬藥做湯,萬姑娘卻絲毫不領老身的情,還讓手下的兩個丫頭偷偷把湯給倒掉,惹得滿府的仆人們都看老身的笑話,說我一把年紀了,還把一張老臉往人家冷屁股上貼-------”


    “老夫人,其實老身倒不怕別人笑話,左右老身都是在盡自己的本分而已,隻要大公子的孩子能平安降生,老身就算是累死也毫無怨言,隻是萬姑娘也太不領老夫人的情麵了,老夫人您得親自出馬來說說她,這也是對咱們大公子負責啊。”


    李母聽馮媽媽如此匯報,自言自語道:“怪不得這孩子來咱們府上這麽長時間了,怎麽看都是一斤肉也沒長的樣兒,原來是這般的挑嘴。”


    李老夫人說這話時李銘碩恰好在一旁立著給母親讀總兵父親寄回來的家信,老夫人便質問大兒子道:“你不是說這個孩子出身貧寒,小時候都吃不上飯嗎?怎麽口味如此刁鑽,不像是餓著長大的孩子啊。”


    李銘碩撇嘴道:“母親是沒有看到廚房裏的人往我房裏送湯水的陣仗,知道的人知道我房裏養的是人,不知道的以為我房中養的是豬呢。”


    李母絮叨道:“吃不了就告訴馮媽媽減量就是了,何苦這麽鋪張浪費,叫外人說了咱們家窮奢極欲,家風奢靡。”


    “說過幾次,馮媽媽不聽,冬兒隻好摁著我們替她喝,我還被她逼著喝了三天呢。”說到這,李銘碩抬起兩隻手來摸著自己的兩個胸,低著頭看著,自言自語道:“我怎麽忽然覺得我這裏漲得慌。”


    李母歎息道:“馮媽媽還是減量吧,別拿著她當水缸精養,她哪有那麽大的肚子。”


    馮媽媽委屈道:“我聽老夫人派過去的小丫頭講,那萬姑娘根本不是吃得了吃不了的事,大多數時候她一口都不吃,每天吃飯跟喂小貓的一樣,舔兩下就飽了,就舔那麽兩下,怎麽可能飽呢,你看她都快四個月的身孕了,哪裏顯出肚子來了?”


    李母想想萬冬兒那變化很小的肚子,心中也是鬱悶,這婆婆做得絲毫沒有成就感,她又數落大兒子:“你和那個姑娘每日裏同歇同臥,你倒是勸勸她,現在又不是她自己一個人過活,她可是肩負著公主交給她的重任。”


    李銘碩很不服氣地說道:“早跟你們說過這孩子的脾氣特別扭。一般人受不了她的。你們就是不聽。現在鬱悶了吧,鬱悶了也別來找我,什麽不順遂的事情也不要來麻煩我。你們上趕子追著請家裏來的活祖宗,含著淚也得伺候下去。我才不要夾在你們中間受這夾板氣---不管。”


    李母在兒子那裏吃了個閉門羹,又轉向馮媽媽:“馮媽媽,我知道你盡心盡力了,要不這麽著吧,你每次給她少做點,盯著她吃下去,我們不逼迫她多吃,但是一口不吃是絕對不可以的。”


    馮媽媽巴不得逮個機會在那個姓萬的小丫頭跟前抖抖威風呢,聽得李老夫人讓她監督冬兒用飯,好似拿到一柄上方寶劍一般,喜滋滋地磕頭下去了。


    第二天中午馮媽媽端著一碗補藥去冬兒房裏,放在冬兒麵前,得意洋洋地說道:“姑娘,老夫人說了,這大補的湯藥不吃是不行的,您不把它給喝下去,不光老身不願意,老夫人那裏我也沒有辦法交待,姑娘還是忍忍自己的口味,把老身辛辛苦苦熬出來的湯都喝下去吧。”


    冬兒也不想刻意跟她作對,她拿勺子攪了攪湯水,聞聞味道不算很差,當著馮媽媽的麵,一湯匙一湯匙地也就喝幹淨了,接下來幾天彼此都相安無事。


    又有一日馮媽媽端來一碗熱熱的鴨血豆腐湯,冬兒聞著這鴨血的腥味十分嚴重,試著喝了一兩口實在是喝不下去,於是將碗往前一推,對馮媽媽說道:“對不住媽媽了,我今天胃口實在是不好,況且這鴨湯我從來都喝不上它的味道來,媽媽要是不嫌棄我喝過了就請媽媽用了吧。”


    馮媽媽哪裏顧忌她怎麽想,她以為頭幾天這小丫頭乖乖喝湯吃飯是因為怕老夫人責罰,時間一長又開始鬆懈罷了,就又拿出老夫人來說事:“姑娘不要這般拿架子了,其實老夫人關心姑娘,根本不是關心你這個人,隻不過是關心你肚子裏的孩子罷了罷了,哪裏就輪得到姑娘隔三差五的捏腔拿調,挑三揀四的。”


    冬兒分辯道:“馮媽媽錯怪我了,我是真的不喜歡鴨湯的味道,不是不給媽媽麵子,不信你可以問問寒花,我這屋裏什麽時候要過鴨肉鴨湯,便是鴨蛋,他們也都沒有跟著我吃過一回。”


    寒花也趕緊對馮媽媽說:“果然是這樣的,媽媽,我們家小夫人,不,我們家姑娘一聞到烤鴨的味道,就說這味道香得讓人惡心。前幾天二公子讓人給大公子送來一盤烤鴨肉,說是給大公子做下酒菜用的,因為小,因為姑娘聞著惡心,大公子就讓墨戈拿到外頭給小廝們吃去了,原先大公子是最喜歡啃著鴨脖子喝幾杯酒的,姑娘討厭鴨子肉,大公子也就不再吃鴨肉了。”


    馮媽媽以為寒花是在拿大公子來震懾她,心中不服,冷笑一聲說道:“姑娘還是醒醒吧,別以為大公子是在寵著你,不過是前頭他相中的那個小丫頭冬梅嫁人死了,大公子想念冬梅,便弄了姑娘你來頂冬梅的窩,姑娘的名字怕不是大公子給你起的吧,冬兒冬兒,那冬梅小丫頭活著的時候大公子天天都這麽喊冬梅的,姑娘自以為天天霸占著公子在自己屋裏頭,就看不起我們這些下人,其實姑娘能比我們好哪裏去,不過就是一個死了的丫頭的替身罷了,還是一個三等丫頭的替身.......”


    寒花見馮媽媽說話越來越難聽,趕緊阻止:“馮媽媽你就少說兩句吧,要不這鴨湯我們再多加一些胡椒,壓一壓姑娘不喜歡的血腥味,姑娘一仰脖子也就能喝下去了。”


    馮媽媽伸手給了寒花一巴掌,罵道:“好死不死的小丫頭片子,你媽教你的孕婦多吃胡椒嗎,要不是老娘在這裏伺候著,大公子的孩子還不知道讓你們禍禍成什麽樣子的呢?”


    寒花捂著被馮媽媽打腫的臉傷心得哭了,冬兒望著氣焰囂張的馮媽媽,一臉無情地說道:“馮媽媽,我屋裏的人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麵子我也給足你了,從今以後我們不欠你什麽了,這個屋,這個院子今後你再敢靠近半步休怪我不給你麵子,端著你的這碗臭湯,趕緊給我走人。”


    馮媽媽鬥誌昂揚,絲毫不在意冬兒的威脅,依然囂張地說:“姑娘,這個府裏頭沒有半寸土地是你能說了算的,尤其是在你這個院子裏,老夫人把權力都交給我了,我讓你吃什麽你就得吃什麽,我讓你吃多少你就得吃多少,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第一,你就是個傳宗接代的工具;第二,你就是個死了的丫頭的替身;第三,主子、仆人、丫頭、姨娘,你什麽都不是,你硬要給自己爭取一個身份的話,也就是給我們家大公子暖被窩的小姘婦罷了......”


    馮媽媽罵得正起勁,冬兒端起那碗湯來潑在她臉上,接著把碗扔出去,砸在老婦人胸膛上,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幾瓣,她的眼睛裏全都是怒火,緊接著腹中一陣劇烈的絞痛,疼得臉色白中帶青,彎下腰去,捂著肚子,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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