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後,祝江楓留在小院裏休養療傷,讓祝江凝將柳子桑送回客棧。


    回去是柳子桑自己要求的,說是即便受傷不幹活也要當麵和羊依依說一聲。


    祝江凝小聲嘟囔道:“都傷成什麽樣了,還想著幹活,真是個不聽話的臭流氓。”


    “你剛才有說什麽嗎”


    柳子桑被祝江凝攙著手臂,肘上時不時觸碰到一抹柔軟,嗅著身旁傳來的幽幽體香,盡管心裏沒有什麽旖旎的想法,也微微有些失神,聽到祝江凝似乎說了什麽,狐疑道。


    “沒有,你聽錯了。”祝江凝輕哼一聲,好看的俏鼻輕輕皺了起來,轉過頭去,不理會柳子桑。


    “呃,嗬嗬……”柳子桑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笑了笑,猜不透祝江凝在想什麽,和自己那些漂亮姐姐一樣,女孩子的心思果然最難搞懂。


    柳子桑受傷雖重,但因為體質頗為強悍,還沒有到走不動道的地步。


    夜晚已經過了大半,遠處天際亮起一縷熹微晨光,將沉寂的黑暗漸漸驅散,喚醒了沉睡中的晚楓鎮。


    一男一女攙扶著走在空曠大街上,街道很靜,靜得可以聽到兩人腳步聲輕輕回蕩,連那年輕而悸動的砰砰心跳聲也能聽到。


    仿佛偌大的晚楓鎮隻有兩人的身影,因為兩人的存在變得更加唯美、和諧,如同一張栩栩如生的絕美古畫。


    祝江凝頭一次發現晚楓鎮也能如此地美,發現自己不再那麽格格不入。


    而是完美地和另一個人的融入其中,因為另一個人,讓她的心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轉過頭,靜靜地看著柳子桑那張稚氣卻有幾分堅毅的臉,祝江凝竟有些癡了,思緒漸漸飄遠,一些塵封已久的記憶也隨之被翻開。


    祝江凝向來不喜歡這種清寂無人的清晨。


    自打她被奴隸販子以身體過於虛弱,不能賣個好價錢,留著隻會白白浪費糧食的理由拋棄在某個偏僻小鎮的街頭,她就十分厭惡。


    是以她很少會在白天行走,更不用說是在清晨。但自祝江楓說讓她送柳子桑回客棧時,祝江凝出奇的沒有反感,反而有些樂意和甘願。


    對於這種奇妙感覺,祝江凝也說不清是為什麽,心裏不僅不排斥和柳子桑在一塊,還隱隱有種期待,似乎就像兒時般期待在下一個轉角處,就會出現一個好心人願意收留她,給她燒餅和幹淨的衣服。


    但是,身形瘦小,麵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小江凝沒有等來。


    在一個又一個饑寒交迫的早晨,小江凝待在那個潮濕又臭氣熏天的巷口,用乞求又期盼的目光望著過往行人,希望有人施舍給她一點吃的,但迎來的往往是一頓毒打。


    “貓妖一族的人也配在我們萬鼠鎮吃上餅想都別想!”


    一個鼠臉小男孩搶走小江凝好不容易從一家飯堂後廚撿來的半塊燒餅,將其狠狠地丟在一旁臭水溝裏,還用力踩上兩腳。


    “不要!不要!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你們今天放過我好不好,我真的好餓!”


    小江凝尖叫出聲,拚命反抗,想要伸手去撿,卻被另一個塊頭稍大的男孩猛的一把推搡在地。


    “哼!還想吃東西真是命大,怎麽就不餓死你”大塊頭鼠妖男孩高高仰起頭,一臉囂張跋扈,驕橫不已。


    一旁一個麵龐清瘦的鼠耳男孩冷笑道:“聽我爹說,她是最後一個白冥靈貓族的後裔,血脈強大,有太古大妖貓將軍的一絲血脈,哪有那麽容易餓死。”


    “白冥靈貓那個傳說中曾經創立一個所有貓妖都向往的貓妖之國——瀾滄國的大妖族他們不會報複我們吧”鼠臉小男孩臉上失了顏色,驚聲道。


    大塊頭鼠妖男孩狠狠踢了小江凝一腳,使得後者痛得叫出聲,不屑道。


    “哼,什麽大妖族,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白冥靈貓早就滅絕了,瀾滄國也消失不見了!這裏可是萬鼠鎮!這個白冥靈貓的餘孽就該跟她的妖族一塊去死,活著也是遭罪!”


    大塊頭鼠妖男孩招了招手:“讓我們給這個貓妖餘孽一點顏色瞧瞧,都別留手,死了也沒事!”


    幾個鼠妖男孩頓時一陣歡呼,一哄而上,對著小江凝一陣拳打腳踢,有的竟還用上了妖力。


    直把小江凝打的痛呼不止,奄奄一息,才有說有笑地揚長而去。


    整整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從她身邊經過,都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即使有個別心存善念的,在看到她那對聳拉的貓耳也搖頭走了。


    小江凝躺在地上心如死灰,連怨恨也無力怨恨了,就想這般永遠躺著,永遠永遠。


    不知過了多少天,或許是因為體內強大的血脈,如此重傷又加上整整數日絲毫未進食竟都沒能奪走小江凝的性命,使她奇跡般活了下來。


    直到某天晚上,一個短發少年拿著一塊鬆軟熱乎的燒餅和一袋水走了過來,小江凝忍著身上的劇痛,也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突然坐起一把搶走少年手裏的燒餅,狼吞虎咽地大口大口嚼著,眼角不知什麽時候流下了一顆顆晶瑩。


    那一刻,小江凝覺得世上最好吃的東西,莫過於手上這塊幾枚白妖幣就能買到的燒餅。


    “咳咳……咳咳……”小江凝滿臉憋的通紅,因為吃的太快,燒餅卡在喉嚨引起劇烈咳嗽。


    少年拿出水袋遞過去,也被小江凝咕嚕咕嚕幾大口幹光了。


    “慢點吃,這還有,沒人跟你搶。”輕輕拍著小江凝的背,少年輕聲道。


    當小江凝吃飽了,少年看著髒兮兮小臉上的清澈大眼睛,認真道。


    “我失去了家人,你願意當我妹妹嗎”


    “妹妹當妹妹有飯吃嗎”小江凝歪著腦袋,眨著眼睛有些疑惑。


    “有!”少年笑著肯定道,“我一定會讓妹妹吃飽飯的!你叫什麽名字”


    小江凝低著頭努力思索一番,最終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從小就被人拐到了這裏。”


    “那從今天起,你叫祝江凝。我是你的哥哥祝江楓。”


    祝江楓伸手拉起祝江凝,背著她向遠處走去,那裏一片漆黑。


    “祝江凝……”


    祝江凝輕聲念了一句新名字,有些不安道:“哥哥,我們要去哪裏”


    “離開這裏,去哪都行,再也不要回到萬鼠鎮了!”祝江楓望著前方大步向前,頭也不回地道。


    祝江凝用力點了點頭。


    沒有人會在意兩個小孩的消失,更沒有人會去尋找他們,隻有那幾個欺侮祝江凝的鼠妖男孩因為失去了玩具而暴跳如雷。


    此後,兩人幾經周折來到了晚楓鎮,開始了新生活。


    祝江楓幹回了萬鼠鎮人人都會做的老本行——行竊,祝江凝則跟著祝江楓學起潛行隱匿的功夫。


    令人驚訝的是,祝江凝在潛行隱匿一道有極高的天賦,簡直是專門為潛行而生的絕世天才!祝江楓自歎不如。


    短短數年便超過祝江楓,一躍成為晚楓鎮最出色的潛行高手!


    當然,這一點外界並不知情,也不知道聞名晚楓鎮飛天大盜祝江楓有兩人。


    因為祝江楓從沒對外公布過祝江凝的存在,所有的事都聲稱是自己所為。


    當祝江凝還小時,便有些怯生生地說為什麽不讓她跟著一起行竊,祝江楓嚴詞拒絕道。


    “小凝你跟我們鼠妖一族不同,我們鼠妖許多人代代為賊,生來就是做這類偷雞摸狗的勾當。當做賊做久了別的就都不會了,隻會行竊,我也不會其他的本事。”


    祝江楓苦笑:“而行竊隻有做與沒做過的區別,被人當作一次賊,一輩子都是賊。小凝從沒做過賊,也不適合做賊,我怎忍心推你下火海。”


    祝江凝大眼睛裏滿是疑惑,沒有聽懂祝江楓說的話,祝江楓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聽不懂沒關係,小凝聽哥哥的話便是。”


    祝江凝點點頭,從此兩人一個踩點打探情報,一個便入室盜竊。


    因為祝江楓盜竊的目標大多是有著不義之財的富商,從不盜普通甚至貧寒人家,許多時候還會將盜的一部分錢財分給窮人,使得祝江楓在晚楓鎮窮人中的名聲居然頗為不錯。


    而那些被盜富商則是敢怒不敢言,許多都是忍氣吞聲不敢大肆聲張,一些人會派自己的家丁仆役去抓祝江楓,或者像馬聞山張貼懸賞雇人來抓,但從未得手。


    由於祝江楓盜術越來越高明,行事向來謹慎低調,一連十幾年來都相安無事,直到輸仇的出現。


    輸仇不僅喜歡盜寶,還喜歡女色,經常奸淫被盜人家的女子,有時甚至下至未成年少女上至八十老太都不放過,罪大惡極,令人發指。


    在輸仇得知這晚楓鎮除了自己還有一個小賊,便將一切行徑推到祝江楓身上,致使後者在鎮上名聲一落千丈,人人喊打。


    再後來便有了柳子桑和祝江楓相遇之後的事。


    祝江凝很少接觸生人,一是夜間活動本就人少,二是祝江凝雖然性子有些俏皮,但心裏很是怕生,似乎和其本身為貓也有些關聯。


    柳子桑是除祝江楓外,第一個能和她走的如此近的同輩男子。


    和輸仇一戰,力戰不怯,憑借低微修為就嚇退連祝江楓也十分頭疼的輸仇,不得不說,在祝江凝這般正好情竇初開的年紀,無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最重要的是,柳子桑雖然“流氓”了些,但人似乎並不壞。雖然都是意外。


    一間古色古香的小客棧出現在街角,祝江凝將柳子桑送到門口。


    對麵前有些俊逸的小臉柔聲道:“就送到這裏了,我和哥哥不適合進入這些人多眼雜的地方,你多保重。”


    柳子桑點了點頭,笑道:“你也多保重,養好傷後我會去看你們的,隻是這傷恐怕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


    聞言,祝江凝俏臉微紅,纖細玉指絞在一起,臻首微低看不清麵貌,低聲道:“那我走了……”


    “嗯。”柳子桑應道。


    “你……沒有什麽要和我說的嗎”祝江凝輕聲道,聲音輕的幾乎細若蚊聲,俏臉也熱的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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