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懋生眉角輕挑,對齊瀟的話不以為然。


    他傲然地輕哼了一聲,道:“我還怕他左小羽來和我算帳不成。再說了,你嫂子,對我,挺好的……我就是怕她知道了,會傷心……那個代她嫁過去的,是她一個貼身的婢女……”說到後來,臉上竟然浮現出了苦澀的笑容。然後他又把顧夕顏對德馨院事件的看法略略跟齊瀟提了提,道:“就這事她都哭得個死去活來的,要是知道自己的婢女因為代嫁被左小羽殺了……我都不知道怎辦好了!”


    齊瀟就怔住,結結巴巴地道:“二哥,那幾天找不到人影,原來是,是去私會佳人了!”


    齊懋生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給我說話小心點!”


    齊瀟的思維已無法從那個讓他興奮的八卦消息裏冷靜下來,他對齊懋生的反應置若罔聞,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二哥,是,是在為這個擔心嗎?所以,才把這件交給定先生,還讓我,我去打聽左小羽的事……”


    在齊瀟明亮的眼睛注視下,齊懋生突然有種被人窺視、被人揣摩的感覺,好象有人通過他的行為發現了顧夕顏的好似的。他心中不快,冷冷地道:“也不全是這樣。主要是想給崔慶一個錯覺,讓他以為我們會對左小羽很感興趣……如果真的和他到了兵戎相見的那天,到時候可以利用利用,給左小羽搞個‘臨陣通敵’的罪名是不成問題的……”說到最後,竟然目光森然,完全是一副要置左小羽於死地的誌在必得。


    齊瀟嘴巴張得大大的,半晌才道:“二哥,你是因為左小羽曾經和小嫂子有婚約耿耿於懷對他看不順眼呢?還是因為左小羽這個人實在是太有才能了想防範於未然才對他處處留心的呢?”


    齊懋生神色一凜。


    的確,自己對左小羽的事,太過於耿耿於懷了……可是,一想到他曾經和夕顏有過婚約,而且還是光明正大,三媒六禮……他心裏就覺得別扭,不舒坦……


    眼角掃過齊瀟那閃爍著好奇的目光,他突然有些尷尬起來。


    看見齊懋生有片刻的遲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齊瀟怎麽不知道這個哥哥的心思。他就露出挪揄的笑容:“二哥啊二哥,關心則亂!你把事情想的太嚴重了。小嫂子在深宅內院的,我們不說,她怎麽知道……”


    齊瀟不僅是自己的兄弟,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戰友,想瞞過他去,困難太大了,還不如具實以告的好。而且,如果能因此而拉近齊瀟和夕顏的關係,那夕顏以後在齊家也有個親近之人。


    齊懋生主意已定,心情也好了一些。他笑道:“你是沒和你嫂子相處過,她聰明著呢,別到時候弄巧成拙。我想過了,這件事得告訴她,”說到這裏,他明亮的目光變得有些幽暗,“不僅要告訴她,而且還得找個讓她非常信任的人來告訴她,當然,也不能全告訴她……”


    齊瀟就歎了一口氣。


    他突然間有些同情起這個小嫂子來。


    真是運氣不好,未諳世事的年紀就遇到了齊灝拋棄一切嫁進了齊府……


    想到這裏,他不由深深地打量了齊懋生一眼。


    剛毅的麵容,深邃的五官,銳利的目光,鬢角還有幾絲白發,整個人看上去威嚴肅穆,陽剛堅毅,可再怎麽,也是到了而立之年的人了。


    又想到了今天早上看到顧夕顏。


    素麵朝天的,那皮膚,水靈靈的,吹彈欲破,還有那聲音,嬌滴滴的聲音,擰得出水來……嫵媚的姿態從骨子裏透出來,整個人豔光四射的,他看了,心都不爭氣地跳了兩下,更何況二哥這根常年嚐不到女人味的老樹樁……難怪新婚之夜把傷口都給崩開了……


    老夫怕少妻!嘿嘿嘿,二哥,你完了……


    齊瀟胡思亂想著,臉上就露出有些猥瑣的笑容!


    ******


    到了快晌午,陽光又好象暗淡了下去。


    齊懋生送齊瀟出來的時候,發現院子裏清清靜靜的,隻有二門口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婢女,身體高挑,曲線玲瓏,皮膚雪白,濃眉大眼,容貌十分出眾。


    他就招了手,那婢女忙跑了過去,曲膝給齊懋生行禮,道:“奴婢夏晴,給國公爺請安了!”


    齊瀟就笑著用肘拐了一下齊懋生:“二哥,看不出來啊,嫂子這陪房丫頭們,一個賽一個啊,你可別花了眼……”


    齊懋生立刻就板了臉。


    齊瀟忙抱頭鼠竄:“我走了,我走了,你放心,我保證把這事辦好了!”


    齊懋生看見齊瀟出了二門,就問夏晴:“太太呢?”


    夏晴被齊瀟打趣,臉都紅了,低著頭道:“回爺的話,太太正在段姑娘屋裏說話兒呢!”


    齊懋生還以為顧夕顏是在和段纓絡聊天,就“嗯”了一聲,轉身回了屋。


    東屋段纓絡房裏的炕上,又是點心又是茶,顧夕顏正和翠玉、嫣紅說笑著,趙嬤嬤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卻若有所思地端茶靜坐著。


    顧氏臉上掛著甜甜的笑,親切地和兩個小丫頭嘮嗑,就象她們的小姐妹似的。


    剛開始的時候,翠玉和嫣紅還有些拘謹,可當顧夕顏講起了她學習繡花的糗事大大的自嘲了一番後,兩個小丫頭就在顧氏甜糯的笑容中放鬆下來,也開始回應談話。慢慢的,顧氏聽得多,說的少了,兩個小丫頭卻是說的多,聽得少了,嘰嘰喳喳的,什麽時候進的魏府,父母都是幹什麽的,小時候最有趣的是什麽事,然後發展到七個陪嫁的丫頭誰和誰是什麽關係?是由誰推薦來的?都善長做些什麽?讀沒讀過書?會不會打算盤?那些婆子們誰的酒量好?抹不抹牌?喝酒的有幾兩的量?抹牌的抹多大的牌?還有些什麽嗜好……


    顧氏就笑眯眯地聽著,不時加上兩句“真的嗎”,“還有這事”,鼓勵著兩個小姑娘繼續說下去。


    看是雜亂無章,卻問得清清楚楚,仔仔細細的。


    趙嬤嬤越聽越驚心,越聽越凜然,最後低頭垂瞼,如老僧坐定似的了。


    翠玉也是個機靈的丫頭,話越扯越遠,越談越私密,她也有些不自然起來,趁著嫣紅說了件事逗得顧夕顏開懷大笑的時候道:“看我們兩個這沒心眼的,太太把我們叫進來問事,我們卻在這裏胡謅,擔擱了太太的正事!”


    她一提醒,嫣紅也領悟過來,紅著臉,說話也支支吾吾起來。


    既然事情已到了這一步,顧夕顏自然也就不好給兩個小丫頭下絆子了,她話歸正轉,細細地問起兩個小丫頭來。


    這次魏府一共有多少人陪嫁過來,有多少人留在了雍州的齊府,又有多少人跟著到了洪台,各自都叫什麽名字,又在魏府的哪房當差,原來都當的些什麽差,魏大爺讓她們過來的時候又是怎麽安排差事的……直到紅玉來回稟午膳擺到什麽地方,她們的話才打住。


    顧夕顏問起齊懋生來,紅玉答道:“爺在炕上歪著看書呢?”


    她一怔,道:“三爺是什麽時候走的?”


    紅玉道:“走了一會了。”


    “爺那邊是誰在跟前服伺呢?”


    “是夏晴!”


    “那把飯擺到爺那邊吧,他身上還帶著傷呢!”


    紅玉應了,下去安排人擺桌子了,顧夕顏就辭了趙嬤嬤帶著翠玉和嫣紅回了正屋。


    懋生好象很怕熱似的,上次在梨園的時候也是穿著單衣,這次也是穿著單衣。


    他斜依在大迎枕上,一腿平放,一腿躬起,手持一書卷正看得入神,神色之間很是優閑。


    顧夕顏一走進來,齊懋生就抬頭衝她笑了笑,道:“怎麽,話說完了!”


    她坐到炕沿上,這才發現落地罩旁的帷幄邊站著個十五、六歲的小美人,就不由挑了挑眉。


    小姑娘見狀,忙給她曲膝行禮:“奴婢夏晴,給太太請安!”


    顧夕顏就衝她點了點頭,笑道:“你們下去忙你們的吧,這沒什麽事了!”


    三個小姑娘又給她們行了禮才魚貫著出了門。


    “在看什麽書呢?”顧夕顏脫鞋上了炕。


    齊懋生就把手中的書卷拿給顧夕顏看。她一看,竟然是《李氏兵法》。顧夕顏就不由撇了撇嘴,齊懋生見狀,笑道:“怎麽,瞧不上!”


    顧夕顏笑道:“不是瞧不上,是不喜歡!”


    齊懋生就刮了一下顧夕顏的鼻子:“那你喜歡什麽?”


    是啊,自己喜歡什麽?


    原來到是知道的,喜歡上網,喜歡逛街,喜歡購物,喜歡和朋友到肯德基麥當勞必勝客去吃東西……可現在,自己能幹什麽呢?圍著齊懋生轉,悲他所悲,喜他所喜……可為什麽自己一想到以後要過那樣的日子,心裏就覺得有些悲涼,有些不安呢?他可是自己最喜歡的人啊……而且,現在的女人,不個個都是如此嗎?


    顧夕顏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來。


    齊懋生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有些擔心起來。


    自己以後也會長駐在西北大營,放著夕顏一個人在齊府,寂寞孤單不說,而且還容易被人所左右,要找點事給她做才好。


    齊府後院的那些女人,不正是吃飽了沒事幹,整天七想八想的,才惹出那些是是非非來的嗎?


    他不由就把顧夕顏摟在了懷裏。


    夕顏,可是要含在他嘴裏長大的,決不能讓她再變成第二個葉紫蘇或是第二個徐夫人、魏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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