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柔幫高一的女生收拾完書包,把她帶到一起吃飯的沙縣小吃店,在門口見到了急匆匆四處張望著的袁依冉。


    “小柔,你跑哪裏去了……怎麽到處找你找不見,電話也不……”


    袁依冉見到路小柔旁邊衣衫淩亂、淚眼婆娑的高一學妹後立刻閉了嘴,“她……怎麽了?”


    “先不要急著問,先讓她吃點東西吧,邊吃邊說。”


    三人進小吃店後,方糖給女生搬了個凳子,給她叫了碗蔥油拌麵和一碗小餛飩。


    而女生則一邊哽咽著,一邊向幾個萍水相逢的高三學姐傾訴了自己被張雅她們霸l的經過——事情的起因其實很沒有什麽意思,學妹隻是因為和張雅看上的男生走得近,可能隻是笑著說了幾句,看上去有些親熱,就被張雅給忌恨上了。


    性格火爆的袁依冉聽了後頓時氣得發抖,很為女生感到不平,“就為了這種理由欺負人,她還講不講道理了?”


    “要是講道理,就不至於成為問題學生了啊……”


    方糖遲疑了一下,“我們,要跟學校反映這件事嗎?”


    “還、還是別了吧……我也沒什麽大礙,隻要她們以後不繼續騷擾我就行了。”


    學妹表現地極為怯懦,“而且,報告老師的話,她們說不定會報複我的。”


    “報複的話就繼續報告老師,屢教不改的話,就能把她們開除學籍了吧?”


    方糖否認了袁依冉的想法,“別天真了……她們要是因為屢教不改被開除,那就早被開除了吧?而且她們後麵要報複的話,惡心人的手段很多的。我聽說她們之前往同班同學的書桌裏放死老鼠,她因為嚇壞了後麵就轉學了。”


    “那學校也沒處理嗎?”


    “沒證據是她們幹的,但是背地裏大家都說……”方糖撇嘴道,“而且,聽說李媛媛的爸爸是酒店大老板,給學校塞了很多錢,學校不會隨便開除她的……”


    “難道就這麽算了?而且……”


    袁依冉擔憂地看著一旁的路小柔,“小柔你打算怎麽辦?你是她們的室友啊……”


    學妹和張雅的矛盾並不是致命矛盾,她也隻是一時興起,欺負欺負可能就真的算了;


    但是路小柔可是她們的室友,今天這樣一鬧,估計在宿舍就很難有好日子過了。


    路小柔沒有直接回答袁依冉的問題,她望著對麵仍瑟瑟發抖著的學妹,忽然想起了兒時躲在出租屋下,麵對無數的重重敲打,仍然瑟瑟發抖的自己。


    “我想……抗爭下去。”


    路小柔向大家展示了自己用手機拍攝的一小段視頻。


    視頻很短,隻有十幾秒,拍攝時小柔的手也一直在抖,但很清晰地展示著三人欺負學妹的情景。


    學妹的恐懼與驚慌,宋悅的囂張厲色,李媛媛看客般的叫好,以及張雅的狠辣猙獰,都深深烙印在大家的眼裏。


    在親眼看到這段令人恐懼的景象後,原本猶豫的方糖不再猶豫,原本氣憤的袁依冉更加光火,而原本怯懦的學妹,也咬著牙點了點頭。


    幾人吃完飯後回到學校,先是一起去了辦公室找到自己的班主任,由於同班的宋悅也是參與方,先找自己的班主任也是應該的。


    口頭的描述和身上的傷痕不管再怎麽清晰,也都沒有視頻給班主任帶來的衝擊力要大。


    看到視頻的班主任大為光火,“這個宋悅真的是……怪不得最近一直成績下滑,還真是不得了了!天天跟這些垃圾敗類混在一起……”


    班主任立刻打電話聯係了隔壁張雅和李媛媛的班主任、以及學妹的班主任,很快就把幾個主事者找了過來。


    被抓過來的張雅麵色凝重地走進辦公室,看到路小柔也在場後臉上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當即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張雅!你們才安穩了幾天啊?這就又開始鬧事——”


    張雅的班主任還沒說幾句,張雅忽然戲精附體地哭了起來,一邊向著班主任道歉表示會寫檢討,一邊又向學妹林暮道歉,“我們之間當時實際上是有些誤會……我打了你之後我也很後悔……本來就想著找你一起道歉的……”


    她一邊吸著鼻子,“痛哭流涕”地訴說著自己的愧疚之情,然後又說起自己爹不疼娘不愛,就很在乎自己的朋友巴拉巴拉說了一堆,顯得自己有多麽可憐——


    一旁的宋悅和李媛媛也顯得一副害怕的要死,自責不已的表情,各自低著頭像兩隻結了霜的茄子,看上去真的好像、好像是在悔過的樣子——


    沒有。


    但是,她們並沒有。


    絕對沒有。


    任何悔過的意思。


    看氣氛和察言觀色都是路小柔從小以來培養的強項,她很快就捕捉到李媛媛和宋悅彼此對視時那一閃而過的會心笑容。


    是啊……


    問題女孩們一直屢屢犯事,卻沒有被學校開除,是有原因的。


    幾個老師原本看了視頻後對這三個人窩火不已,結果三人根本就完全沒有強嘴的意思,道歉的態度“極其誠懇”,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張雅和李媛媛的班主任是了解她們的,此時此刻還在喃喃地罵著,“不要以為道歉就了事了,每次都是這樣……哪次見你們改了?看你們還能蹦躂幾天,等進了社會,社會一定會好好教育你們的!”


    張雅和李媛媛低頭沉默不語,完全猜不到她們現在在想些什麽。


    相較之下,學妹的班主任年紀比較大,說話也有點和稀泥的意思,“總而言之……知道錯了就好,好好向路小柔和林暮兩位同學道歉,後麵就不要再為了男女關係這種事情掰扯不清了,下不為例。”


    男女……關係?


    這個意思是……學妹也有自己的過錯嗎?


    路小柔忍不住昂起頭來,正要開口說些什麽,林暮卻拉了拉她的衣袖,一刹那的猶豫以後,路小柔最終還是沒能開口。


    於是,這次的事件,最後就以三人向被欺負的林暮,以及受到波及的路小柔口頭道歉而告終了。


    班主任們放了其他人回去,唯獨把路小柔留了下來。


    他和路小柔聊了很多有的沒的,但路小柔能夠明顯地感受到他言語裏對路小柔有些許的不滿和埋怨。


    “張雅、李媛媛和宋悅這幾個人,都是心思完全不在學習上,放棄治療的人,進了社會也隻能做混混,最多也就是有點小錢的混混……


    “你現在在班上成績那麽拔尖,以後肯定有很好的未來,就別跟這群人牽扯不清,最後還惹地一身臊,多不值得啊?而且,你家裏現在的情況,我也是知道一些的……”


    班主任語重心長地和路小柔聊了許多,雖然都是在安撫她、為她好的話語,但路小柔越是這樣聽下去,越能感受到那份無奈。


    “對了,你和她們幾個還是室友對吧?你沒辦法出去租房子住,我看看明天幫你申請下換宿舍,今天晚上看能不能到同學家裏住一晚,或者再忍一晚上,她們剛挨了訓,應該不敢對你怎麽樣的。”


    不能,怎麽樣嗎?


    路小柔上完晚自習回到宿舍,她原本已經做好了不眠之夜的準備,但是眼前出現的一幕,還是不由讓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宿舍的中庭內,散落著課本、資料、筆記以及衣物鞋帽,這些全都是路小柔的私人物品,大都七零八落地落著,像是直接從宿舍欄杆裏扔下去的一樣。


    路小柔走上前去,一件件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這時也有一些好心的女生上前幫她的忙,但大多隻是過路看了看,議論紛紛著。


    她們在聊些什麽呢?


    路小柔第一次產生了這種好奇的想法。


    她以前從未像現在這樣惹人注目過——硬要說有的話,那也隻是在蘇墨哥哥出現後,她才變得讓人在意起來。


    不過,沒關係了……


    為了避免再次受害,路小柔一趟一趟地把東西搬到隔壁班熟識的女生寢室裏保管,緊接著又一個人獨自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當然,做了這樣的事情,三個人今天都沒有打算留在宿舍,遭受宿管和校領導訓斥。


    不過,即便留在了宿舍,她們恐怕也決然不願意承認,這些都是自己幹的吧……


    空口無憑的時候,該嘴硬的時候嘴硬;證據確鑿,該道歉的時候道歉。


    這就是她們的行事風格。


    我是不是……惹了一群不該惹的人啊……


    路小柔自我懷疑的情緒很快就被直接消弭掉了。


    我並沒有惹她們。


    是她們一直在欺負其他人。


    幾個室友的東西都好好放在那裏,完全沒有對路小柔有任何防備的意思。


    也不知是料定路小柔沒這個膽量,還是認為她絕對不屑於和她們“同流合汙”。


    不過事實上的結果就是,路小柔也確實沒有挪動她們的東西。


    路小柔靜靜地躺在隻墊了一層棉絮的床墊上,撥弄著已經電量不足10%的青花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是蘇墨哥哥的電話號碼。


    被人欺負了,就一定要跟蘇墨哥哥說。


    這是她跟蘇墨哥哥的約定。


    但是……


    明明說過了……不能總是那樣依賴蘇墨哥哥的……


    我也……我也應該——


    現在是晚上十點半,雖然寢室還有半個小時就要熄燈,但蘇墨和室友們正在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絲毫沒有要就寢的意思。


    隻不過老r霖霖忙的是打遊戲,路天龍忙的是和妹子聊天,隻有蘇墨在認真忙著社團工作。


    不過,是開著語音和江月綾一起做的而已了。


    “這裏的代碼編譯怎麽老有問題?”


    “你把報錯的log文件發我下,我幫你找找……”


    “等、等下,我揭一下麵膜。”


    “哈……”


    “怎麽了?揭麵膜你也笑,就不準我愛下漂亮嗎?”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正和江月綾調侃的時候,蘇墨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有人找你嗎?”


    “嗯,等我下……”


    蘇墨的來電設置是隻有三個號碼才會像這樣震動,毫無疑問這是個老婆來電。


    蘇墨接了手機一看,發現打來電話的竟然是路小柔。


    怎麽,這個時候突然……


    蘇墨也沒遲疑,立刻拿著手機跑到走廊去,迅速滑動接了電話。


    “喂,小柔嗎?”


    “嗯……”


    小柔那邊頓了一下,才輕輕喊了一聲“蘇墨哥哥”。


    “這麽晚了,怎麽突然給我……”


    蘇墨下意識地冒出了不好的念頭,“在學校有人欺負你嗎?跟室友關係處不好?還是有人騷擾你?還是——”


    忽然間,像是有什麽東西梗在了喉頭,鼻子也突然泛起一陣濃鬱的酸意,路小柔的眼眶逐漸泛紅,“沒有啦,就是……”


    “就是——什麽?”


    “我好想你呀,蘇墨哥哥。”


    說完這句話後,路小柔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吸了下鼻子,而電話那頭隻是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蘇墨哥哥溫和的聲音便再次響了起來。


    “保持聯絡。我30……不,20分鍾之後到你們學校。”


    雙方宿管的門禁時間都是11點,這意味著出了宿舍樓就沒有再回去的機會了。


    蘇墨從換衣服到下樓到拒絕幫老r帶幹脆麵到衝到校門口打到出租車,中間隻花了七分鍾的時間;


    而路小柔在打完電話後因為擔心電量不足就暫時先關了機,她獨自一人心驚膽戰地走在沒有路燈的校園裏,最後逃過門衛的監視,靜靜地蹲坐在校門前的花壇邊上。


    頂著仍然有些凜冽的寒風,算著時間大概的時候,路小柔這才打開手機,立刻看到十幾個未接來電。


    而當路小柔慌張地回撥過去的時候,一輛出租車停在了校門前。車燈漸隱,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探出身子,四處張望著。


    “喂,小柔嗎?我已經過來了——”


    “嗯。”


    “我看到了。”


    路小柔把手機塞進口袋,身體微微顫抖。她靜靜地看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麵紅耳赤的蘇墨走到她的麵前。


    緊接著,她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栽進蘇墨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了他。


    正如她曾經和蘇墨哥哥擁抱的每一次那樣。


    隻要像這樣抱著蘇墨哥哥,似乎所有糟糕的情緒,都會在瞬間化解。


    已經不用,再像以前那樣,一個人瑟縮在角落裏發抖啦。


    蘇墨並沒有急著詢問小柔發生的事情,顯然這個時候的小柔比什麽時候都需要他。


    不過,如果真的隻是單純的想我的話……那也沒關係吧?


    他輕輕摩挲著小柔的後背。雖然初春的時節有些寒冷,但蘇墨的心裏卻仍然是暖烘烘的。


    “現在宿舍已經門禁了吧……”蘇墨小心翼翼地詢問著路小柔道,“那個,我們去找個賓館休息,好嗎?”


    “嗯。”


    路小柔在蘇墨的懷裏點了點頭。


    定兩套房間好像不太好,畢竟本來就是為了聽小柔傾訴思念或者煩惱的,肯定需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那就定一個雙人間?


    哎呀,也不知道這個點還有沒有雙人間,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


    “那……那個……蘇墨哥哥。”


    路小柔有些怯懦地抬起頭,以一副楚楚可憐、老實巴交的姿容凝視著蘇墨,“今天晚上……我可以,抱著你睡嗎?”


    “當然……可以啦。”


    果然……還是訂一套大床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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