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廌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席禎已經沒有理由再推辭了,但處於對劉誠意的敬仰,席禎卻一直不肯接過。


    劉廌一把將書冊塞到席禎的手上,長長一個施禮道:“如此,多謝少俠,他日少俠若遇到可托付之人,也可將此物贈與那人,相信家祖得知,也會泉下有知的。”說完竟然頭也不回就走了。席禎和裴鳳趕緊追了上去,這夜黑風高,山路陡峭,一介書生的確是讓人不放心。


    洪都乃豫章郡首,沿贛江順流而下,兩邊都是金黃的麥穗,又到了一年豐收的季節。席禎擁著裴鳳站立在船頭,吹著江風,望著兩岸的金黃。天空中白雲幹幹淨淨,像是一團團棉花一樣,那麽純淨那麽一塵不染。


    二人的興致非常的高,從龍虎山下來之後,席禎的內力精純到了好像現在天上的白雲一樣沒有雜質,而且越來越雄渾厚重。裴鳳雖然在武學上沒有太大的進步,但是對於她來說,武功已經不重要了,能跟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廝守,就是最幸福的事。


    “客官”船家小心翼翼地在身後提醒道:“再往前麵便是滕王閣了,相公您氣宇非凡,像是文曲星下凡一樣,應當要去滕王閣沾沾王勃的才氣呀!”船家自然是小心翼翼的,因為在他的眼裏,席禎現在就是他的衣食父母,而一旦孤客上岸遊玩,他又可以躺在船上多咪幾口酒了。


    “滕王閣?是個什麽地方?好玩嗎?”裴鳳雖然已經結婚了,但心裏還是個孩子,更何況有自己的丈夫在身邊,更像是一個粘人的小姑娘了。


    “據傳,李世民的弟弟李元嬰封地在山東滕州,後人就叫他滕王。李元嬰在滕州建造了一個塔,名字就叫滕王閣。後來因為滕王荒淫無道就被貶為洪州都督,他到任洪州之後,就重新建了滕王閣,就在江邊上。後來十四歲的王勃路過洪都,便在這滕王閣上寫出曠世奇文《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


    “那後來呢?”裴鳳歪著脖子問道:“後來又怎樣了?”


    席禎歎一口氣道:“後來王勃因為早逝,這《滕王閣序》便成為絕響。後人文人學子經過洪都,都要上這滕王閣走上一走,沾沾才子的才氣。”


    裴鳳也歎了一口氣,嘟囔著說了一句:“英年早逝,真可惜啊,大才子不是應該建功立業的嗎啊?”


    “建功立業”席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喃喃道:“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孟嚐高潔,空餘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這世間最想要的都是建功立業,可是最難的,也是建功立業。”


    裴鳳可能不明白他念的這些是什麽意思,但是她能明白此刻席禎的心裏在想什麽。她除了緊緊地依偎在丈夫的身邊,偏偏此時此刻又什麽都做不了。


    滕王閣前,人聲鼎沸,來來往往大多兩種人:一種是學子書生,一種是臨街攤販。書生們都像是朝聖一樣來到滕王閣,一是想沾沾王勃的文氣兒,據傳王勃是文曲星轉世,因此書生們樂此不彼;二是希望能登上滕王閣,也說不定能有感而發留下名句,自己也能千古留名。


    江南正是人文鼎盛之所在,因此每天前來遊玩的學子書生們不計其數,特別是在好的季節和好的天氣之下。因此臨街的攤販們從這裏看到商機,紛紛將學子們要的東西都搬到大街上沿街叫賣,那場景,堪稱熱鬧壯觀。


    學子書生們聚集之地,向來就少不了閨門中姑娘們的青睞,不少大家閨秀或在簾後、或扮作男裝招搖過市、或攜丫鬟老媽子同行,隻為了能在眾多學子之中擇一良婿,以博取餘生幸福。當然也有些許潑皮無賴,整日遊手好閑無所事事街邊閑逛,瞧著哪家姑娘好看,便行調戲之事。


    裴鳳化作男裝與席禎聯步而行,看這二人,恰似一副貴公子模樣:兩人都穿一襲白色長衫,梳著朝天髻,頭戴鎏金冠,足踏登雲靴,手中紙扇連扇墜兒都是上等美玉,舉手投足之間更是大家風範。


    裴鳳本就慣於男裝,穿上男裝的她更加顯得英氣逼人,俊俏非凡。二人聯行,也是惹得街上男女紛紛回頭。女子們見二人,都芳心傾倒,紛紛有意無意投送秋波,也正是如此,男子們對他二人是又妒又恨。


    席禎淡淡一笑對裴鳳說道:“三弟,看來以後不能帶你上街了,或者說不能讓你再扮男裝了。你看你一上街,姑娘們的眼神都黏在你身上,挪都挪不開了。古有投瓜衛玠,擲果潘安,而今你也不比他們差呀!”


    裴鳳雖然不知道席禎說的什麽,但是她還是明白這是在誇讚的。聽著這樣的誇讚,裴鳳不禁連一紅,低著頭輕聲問道:“什麽是投瓜衛玠,擲果潘安?”


    席禎愣了一下,連忙自嘲似的笑了笑說道:“古時候有潘安和衛玠兩大美男,每當他們外出閑遊的時候,路邊的姑娘們為了向他們表達愛意,都會紛紛朝他們坐的車子裏投放瓜果。而他們每一次外出,回家的時候,車子裏麵都是裝的滿滿的瓜果。這就是投瓜衛玠,擲果潘安的典故。”


    裴鳳臉又一紅,仰著頭調皮地一笑,說道:“哦,那看來我要經常穿著男裝出來走走,然後回去就給你帶些美女們的目光和愛慕去給你,讓你好生享受享受可好?”


    席禎連忙板著臉佯裝嗔怒道:“不可胡說,我可不在乎那些胭脂俗粉,在我的身邊,在我的心裏,有你就足夠了。”


    裴鳳渾身一暖,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樣甜蜜地往席禎靠了靠,若不是這街上人多,她一定會撲倒丈夫的懷中,然後給他一個甜甜的香吻。


    二人一路逗笑,更是引得街上姑娘們芳心暗許,但同時也引起了街上一群潑皮無賴的注意。


    這一群潑皮無賴的領頭人喚作牛二,因其祖上頗有家產,更兼有個遠方的親戚在京城為官,加上牛二好逸惡勞,又不懂詩書,終日間糾集一群無賴在這洪都城橫行霸道,百姓們苦不堪言。


    牛二見二人一路逗笑,街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二人身上,又眼瞅著二人眼生,不像是本地的富家公子,便連忙帶著十幾個破落戶圍了上去。


    席禎見有人圍住自己,不自覺的就皺了皺眉,但又覺得既然是遊玩,還是不要惹事才好。想到這裏,席禎連忙拱手笑問道:“各位,在下初來貴寶地,欲仰先賢文明,與諸位更是素不相識,諸位攔我二人去路,不知有何貴幹?”


    牛二還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喲,哪裏來的兩個小白臉兒,這臉可是真的白啊!”一群人聞言哄然大笑,滿街的人見牛二一群人也紛紛避開,生怕自己沾染上這群無賴。


    裴鳳見有人攔著自己又不懷好意,頓時怒火暗自騰起,雙手扣拳真要出手教訓這群不知好歹的家夥。席禎冷眼一看,來者不是什麽好貨色,但又實在不想惹出事端,便連忙暗中阻止並躬身笑答道:“在下……”


    “在下什麽在下?”牛二粗暴的吼了一聲,打斷了席禎的說話道:“我看你兩個小白臉,定是那江洋采花賊,來我洪都找目標來了。你們好大的膽,也不看看洪都城是誰的地盤,敢在我牛二爺太歲頭上動土。兄弟們,給我搜搜他兩個,看看有沒有藏了贓物。”


    那一群嘍囉應了一聲,個個摩拳擦掌,滿臉帶著猥瑣的表情,正要上前搜身。


    席禎連忙裝作慌張地阻止眾人道:“我們真的隻是外地來的讀書人,隻是想去滕王閣沾沾文曲星的才華,還請各位千萬不要誤會。”


    “誤會什麽?誤會了又怎樣,沒誤會又怎樣,我看你兩個小白臉,也就是兩個中看不中用的銀樣鑞槍頭。就這樣也還敢來我洪都城撒野,也不看看自己是誰。”牛二扯著破鑼嗓子,吩咐這一群人不由分說就圍了過去。


    席禎見有人揮拳朝自己打來,連忙一邊裝著逃跑,一邊正待拳頭落在自己胸口的一刹那,食指暗中輕輕往那拳頭手腕處一彈,同時朝外一推。那人手腕一麻,同時又被席禎推出幾步,但看席禎時,隻見他捂著胸口兀自喊疼。


    那人詫異,但也顧不得許多,連忙與眾人一起朝著二人一邊追一邊打。


    街的那一頭,迎麵走來了三人:為首者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這少年體態微胖,臉色卻略帶蒼白,雖然不算高大威猛,卻也龍行虎步,走路虎虎生風。少年也是一身華麗的裝扮,後麵兩人其中一中年漢子虯臂肌肉鼓鼓,額下短須像是利刃般,雙目炯炯有神,太陽穴微微隆起。另一人則是一個長袍老者,老者麵善仁和,須發皆白。雙手自然垂立,但一搖一擺之間隱隱力道非凡。


    那少年見一群人正在圍著追堵截兩個年輕人,登時怒火中燒,冷哼一聲正要向前出手。


    那老者連忙攔住,低聲道:“少爺,這坊間打架鬥毆之事時有發生,定是一群潑皮無賴之所為。少爺身份尊貴,自然不必跟他們一般計較,再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依我看咱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這地方龍蛇混雜之地,我等業不敢讓少爺有所損傷,因此,我們不如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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