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一步的改變……就從這裏開始吧。”


    “畢竟我怎麽也算是個老師。”


    藏匿怪獸的『洞穴』中,步舜的投影注視麵前兩位大小不一的少女,微笑著搖了搖頭。


    盡管有著連一身寬大的巫女服都掩蓋不住的好身材。


    但在極端封閉的環境下成長的上杉繪梨衣,也隻能被稱之為不諳世事的女孩。


    能與愛麗絲十分融洽地玩到一起,說她們是心智相似的同齡人也未嚐不可。


    愛麗絲似模似樣的舉起右手,敬了一個軍禮:“咳咳,老師!老師!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玩?”


    “重要的不是去哪裏,而是先從這裏出去。”步舜看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背好了自己的小包裹的繪梨衣,“繪梨衣同學,我們並不是要從這裏偷偷逃出去。”


    “而是要光明正大地,走出這個籠子一樣的地方。”


    “你明白嗎?”


    繪梨衣有些呆呆的眨了眨眼睛,開動自己的小腦瓜認真地想了想,這才有些遲疑地舉起手裏的便簽本:


    【不會回來了嗎?】


    步舜溫和地注視赤發的女孩,輕聲道:“被關在這種地方的,可不能被叫作學生。”


    繪梨衣又寫道:【那什麽是學生呢?】


    “學生會在學校認識很多的新朋友,在課餘時間和同學一起玩鬧,參加社團活動,一起逛街、買自己想買的東西,吃想吃的東西……”


    步舜說道:“為學生解決遇到的麻煩,就是身為老師的我的責任。”


    雙手握拳,愛麗絲用力點起了頭,眼中神光奕奕:“是哦!學院雖然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還是有很多好玩的遊戲,好多好吃的!而且愛麗絲還認識了新的朋友!愛麗絲也想把她們介紹給繪梨衣!”


    聽完,繪梨衣麵無表情的臉上,眼中同樣有了什麽在閃閃發亮。


    怔怔地想了想,她鼓了鼓嘴,似乎做出了決定。


    女孩轉身一路小跑,跑回自己的臥室,一陣翻動櫃子和紙箱的聲音傳來。過了半晌,繪梨衣拖著一把太刀從臥室裏墊著腳溜了出來,另一隻手上還抓著一張剛剛撕下來的便簽紙。


    在步舜和愛麗絲的注視下,女孩抽刀,將這張便簽紮在了屋子的大門上。


    【哥哥,我出門去上學啦!】


    ——如同小孩子出門郊遊前,向家裏人的問候一樣。


    做完這一切,她上下打量了幾遍自己留下的“帥氣留言”,臉上露出午日陽光般的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望向身旁的二人。


    女孩的目光清澈而真切,映照出在這一成不變的死寂生活中,如夢般突然到來的存在。


    老師、朋友。


    不會因為自己而受傷的人,改變一生的契機。


    從遊戲裏笨拙地學習了如何與別人相處的女孩勾起嘴角,心中想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向他們道謝才對吧。


    她有些慌亂地伸手,想要從巫女服的口袋裏麵拿出便簽本和筆,卻又覺得這樣似乎有哪裏不太合適。


    最後,細不可查的聲音從繪梨衣的口中傳來:


    “……謝謝。”


    因為天生擁有強大而不穩定的血統,連說出口的任何話都會變成殺人的言靈,從而被視作強大的兵器、不可控的怪獸。


    她被禁閉在這個充其量隻有幾十平的空間中,不允許和外人接觸,日複一日地重複著不變的日常。


    就像是……一隻在鄉下長大,而不知城市為何物的小老鼠。


    她會因為哥哥很長時間不來見自己而偷偷地生悶氣。


    但哥哥來看自己的時候又會很開心。


    歲月不斷流逝,身上穿的衣服尺寸越來越大,她的心靈卻並沒有隨之成長。


    「上杉繪梨衣」依然是個會在自己的東西上寫好名字,抱著玩具熊睡覺,洗澡的時候玩橡皮鴨子的小女孩。


    “不用謝!”


    愛麗絲習以為常地牽起她的手,“呼呼呼”地舉過自己頭頂,滿麵笑容地大聲喊道:“愛麗絲很喜歡繪梨衣哦~”


    “無需道謝,繪梨衣。”


    虛幻的投影抬起手腕,放在女孩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不知為何卻給了她一種真實的觸感。


    步舜低頭看向這看起來很大隻又很怕生的女孩,低聲道:“並不是你好運地遇到了我,而是我幸運地遇見了你們。”


    人與人的相遇,是一種很奇妙的事情。


    或許稱之為緣分,又或者說是有某種“重力”將彼此牽扯,故事的軌跡才就此展開。


    ——這個世界的遠東。


    步舜最初睜開眼睛的地方。


    從震驚到接受現實,舍棄原本生活在這個世界的“自己”的人生,決定走上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這是屬於他的故事的『開端』。


    之後當雪風在秋葉原發傳單、尋找“有緣人”時,化名「風間琉璃」的源稚女也如同被吸引般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此為『發展』。


    因為這次相遇,才有了後來夢世界中,路明非與源稚女的初見。


    所謂的故事,便是種種因緣糾纏而成的現實。一次次的重合,在人與人的相處中積累的重力,最終也吸引他做出決定,讓他找上了舞台上本該登場的另一位角色。


    也就是眼前這位赤發的女孩。


    步舜早已預見了這一天的到來,知曉當自己出現在上杉繪梨衣的麵前時,她——不會拒絕自己。


    在她的家人並不知道的時候,步舜就時常會出現在這間屋子裏,把學校的課程光碟、新款的遊戲帶給她,雪風也常會來這裏陪她一起玩耍……


    對於掌握[駐地]傳送功能的步舜而言,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可這些簡單的事,卻是繪梨衣可望而不可求的一切。


    從來沒有上過學的孩子,渴望著走出封閉的鳥籠,去過上普通的人一樣的生活……這種渴望,身為步舜的老師,的確是感受到了。


    “去開門吧。”步舜向著前方伸出手掌,微笑著說道:“這是你的新的開始。”


    牽著愛麗絲的手,上杉繪梨衣背著小包裹,跨過這間樓中屋的一扇扇木質拉門。


    木質拉門的背後點著香燭,這些香燭由從死侍身體內提煉出來的油脂製成,不僅長明不熄,還散發著一股清幽的香氣,更甚於抹香鯨的鯨油。


    在這個世界的古代,這也被稱為人魚燭。


    也隻有這樣的香燭,才能在這少有人來的地方一直默默燃燒。


    人魚燭幽然的光芒照在在場兩人的身上,穿過步舜投影的身體,在步道上灑下搖曳的暗影。


    這條步道本該出現在是日劇裏麵的那種舊式的大房子裏,木地板因為長年累月的擦洗而明亮如鏡,一塵不染,沉澱著悠久時光。


    設計這座籠子的人肯定用了很多的心思,他們把女孩從小長大的地方整座切割下來,在這封閉的空間中一絲不苟地重新搭建起來,想讓繪梨衣覺得自己的家其實一直都沒有改變。


    但女孩隻是單純,而且乖巧聽話,而不是蠢。


    她早就知道一切都有了變化,隻是哥哥在這裏,她才得以忍受這一切的枯坐與孤寂。


    走到過道的盡頭,這一切的生活氣息瞬時間蕩然無存。


    一扇隻會出現在金庫裏麵的氣密門屹立在過道的盡頭,厚度超過20cm,隻有一扇很高的小窗能看到另一頭白熾燈的光亮。


    繪梨衣很不喜歡這扇門給她的感覺,因為打開門再走一段路就是一間滿是醫生和護士的小屋,有很多很多她不太認識的儀器,身體難受的時候就要在那裏做各種檢查,還要打針吃藥……


    小孩子總是討厭醫院的,她也不例外,更何況那些人總是用害怕和狂熱的眼神看著她。


    她就更是討厭那門後的一切。


    隻是從今天開始,她的生活就會完全不一樣了吧?繪梨衣腦中想象著和愛麗絲雪風一起逛街,一起吃冰淇淋,一起打遊戲的畫麵,眨了眨眼,右手堅定地舉了起來。


    指尖輕點在冰冷的金庫大門上,她忽然扭頭,看向步舜。


    “不聽哥哥的話……也可以嗎?老……師。”


    她的哥哥叮囑她要聽話,她就乖巧地呆在屋子裏麵,一遍又一遍地打那些她玩過很多遍的遊戲。


    將她束縛在這個籠子裏麵的從來都不是什麽金庫大門,掌握著『審判』這種能夠殺死一切的言靈的她,所顧及的隻有些許能夠給她安心感的家人。


    此刻她莫名有了一種,不聽哥哥的話偷偷跑出去玩的壞小孩才會有的“緊張感”。


    但是老師說可以這麽做,所以,她應該沒有變成壞孩子吧?


    步舜雙手抱胸,如同一尊神像般立在她們兩人的身邊,表情在光影變化中更顯得朦朧。似乎是直接將話語從時空的另一端傳來,他的聲音也變得清晰而立體:


    “當然,大家都是我重要的學生。”


    “隻要回來後好好道歉,你的哥哥也一定會原諒你的。”


    繪梨衣的臉上又露出小小的笑容,按在金庫大門上的手指輕輕一劃。


    但就是這樣一個輕飄飄的動作,可怕的無形之力卻突然降臨在了攔路的大門上。足以抵擋反坦克炮的超厚度合金在一陣令人牙酸的恐怖聲音中扭曲、撕裂,露出了一道可供他們通行的寬敞道路。


    裂隙後方,醫務室中立刻有人的尖叫聲響起,一陣危險的鮮紅燈光來回地明暗。


    但少女與少女的臉上,卻隻有歡喜的笑容,嬉鬧的笑聲在愛麗絲和繪梨衣的身邊響起,讓遠在天邊的步舜也隨著她們一起露出了無奈的微笑。


    ——『月讀命』、蛇岐八家最大的秘密武器,上杉繪梨衣。


    於今日,離開了困鎖她十多年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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