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姝寧幹笑兩聲:“世子好走……”


    跟在謝姝寧身後的圖蘭亦是目瞪口呆,待人一走便忙對謝姝寧道:“小姐,奴婢聽得真真的,那些菜都是世子不喜歡不能碰的!”


    “不幹你的事,是他扯了謊。”謝姝寧搖搖頭,安撫了圖蘭幾句,“他說的那些不愛吃不能吃的菜,才恰恰是他愛吃能吃的。”


    從一開始,燕淮見到圖蘭的時候,怕就猜到了她心裏的那點小九九,所以索性將計就計,反誤導了她。謝姝寧穩下心神,不由慚愧。原本做這樣的事,便是十足十的孩子行徑,沒想到竟還被反將了一軍,簡直丟人丟到了天邊去。


    謝姝寧吐出一口濁氣,斂了亂七八糟的心思,不再想那些事,領著圖蘭玉紫往月白那去。


    月白的兒子豆豆正在炕上睡著,一副酣然模樣,可愛得緊。


    她在炕頭坐下,問月白道:“鹿孔可有說過世子的傷勢如何?”


    鹿孔夫婦無話不談,這些事,想必鹿孔也會告訴月白才是。


    果然,聽到謝姝寧問起,月白張口便答:“他倒是提過幾句,說是世子的傷看著厲害,但恢複起來卻也較之尋常人更快,因而並無大礙。”


    謝姝寧“哦”了聲,過了會又道:“讓鹿孔給他揀了最好的藥用。”


    月白應是,旋即捂著嘴輕笑起來:“小姐可是想讓世子早日走人?”


    “留著總難叫人安心。”謝姝寧有些沒精打采,“我不在的那一日,雲詹先生都做了什麽?”


    月白略回憶了一番,肯定地說道:“並沒有什麽異常,除了讓莊上的人加緊巡邏保持戒備外,便同往日裏一般無二。隻是圖蘭跟世子身邊的那個護衛出門後,沒一會冬至便也跟著出去了。”


    謝姝寧倒不知道這樁事,詫異地道:“冬至是被雲詹先生給派出去的?”


    月白微微蹙眉,搖了搖頭:“奴婢也不知確切情況。”


    那時。她知道了謝姝寧失蹤的事,駭得三魂六魄不見了一半,連兒子都抱不穩,哪裏還能分心去顧及冬至。


    “他是何時回來的?”謝姝寧揣測著。細細詢問起來,“回來後,可是直接便去見了先生?”


    月白頷首:“他隻比您回來得早一刻鍾,回來後的確立即便去見了雲詹先生。”


    倆人說著話的當口,睡在炕上的小童悠悠醒轉,揮舞著小胳膊嘟嘟囔囔著誰也聽不明白的話。嘟囔了幾句,似乎是見無人回應,他驀地放聲大哭起來。


    謝姝寧便笑了,沒有繼續就著方才的事問下去,隻讓月白去哄孩子。


    等到豆豆哭聲漸止。她就沒有再逗留下去,同月白叮囑了幾句鹿孔用藥的事,就帶著玉紫跟圖蘭出了門。


    隨後,她回了廂房便悄悄吩咐圖蘭去把冬至帶來。


    自回來後,她倒還沒能單獨喚了冬至來問過話。所以方才若月白不提,她也就遺漏了這件事。


    在她失蹤不見的時候,雲詹先生竟還有旁的事重要到立即便讓冬至出去辦,究竟為的是什麽事?


    她深知雲詹先生的性子和為人,在那樣的境況下,雲詹先生便是有再緊迫的事,也會先將她的安危放在首位。可事情卻出現了怪異的偏差。由不得她不奇怪。


    冬至來時,夜色已然黑透,簷下的燈被漸次點燃,在夜風裏閃爍發亮。


    她抱著書在東次間見了冬至,開門見山地問他,那一日雲詹先生派他都出門去做了什麽事。


    出乎她意料的是。冬至似乎根本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又似乎是雲詹先生派他做了事,事後卻忘了叮囑他千萬保密。


    燈火通明間,他泰然自若地回答起來:“先生讓我去查了燕世子的事。”


    謝姝寧倒還真沒料到是為了這個事,不禁神思恍惚起來。


    過了會。她遲疑不決地問道:“你都查到了什麽?”


    冬至的本事她也清楚得很,興許還真能被他查出什麽她不知道的事也說不準,但月白說冬至比她還早一刻鍾回來,那便是說也根本沒有花費太多精力去調查,應當也難查出太多花頭來才是。


    她期待地看著冬至。


    冬至則被她看得發毛,因知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背上不由沁出汗來。


    “燕世子七歲便離開了京都,直到今年春上才回京來,攏共沒有過多久,能查到的事十分有限。”冬至正色說著,“但裏頭有幾點十分奇怪的事。”


    謝姝寧有了興趣,示意他繼續。


    “其一,成國公已經去世,在身後七七過完,燕家便該為世子上書申請襲爵的事,但您也知道,時至今日,成國公的長子燕淮也依舊隻是個世子;其二,他在離京後的那段日子,毫無蹤跡可尋。當然,小姐是知道的,他那段日子應就在漠北,但他在漠北到底都做了什麽,又是跟著誰長大的,成國公彼時又是為了什麽才送他離開京都,皆無跡可追;其三,萬家眼下似乎並沒有要對世子伸以援手的意思,怕是有意扶持燕二公子。”冬至一點一點分析著自己探尋到的消息。


    謝姝寧屏息凝神,聽完隻點了點頭,並沒有做聲。


    第一點,她能猜個*不離十。


    宮裏還有個司禮監掌印在,肅方帝又不是過去的慶隆帝,燕淮要襲爵,隻怕要頗費周折,更何況他身邊還有對虎視眈眈的繼母母子。


    至於第二點,成國公已經逝世,許多事便是真的再無跡可尋。他昔日的心思,也都隨著他的離世,一道埋入地底同黑暗為伴,難以重見天地。然而這些都不重要,對謝姝寧而言,最叫人感到古怪的,其實是冬至口中的第三點。


    萬家的人,到底在做什麽?


    燕淮是大萬氏所出,燕霖是小萬氏所出,但對萬家來說,不論燕淮還是燕霖。有何區別?


    不管最後是哪個襲了爵,於萬家而言,都沒有壞處。這般一來,如果支持燕淮。才是更加的名正言順,道路通暢。可他們,卻似乎沒有一絲要護燕淮的跡象。


    而且旁人不知,謝姝寧卻是知道的。


    燕淮多年後會殺了他的大舅舅萬幾道,毫不手軟。


    難道後來的那些舉動,皆是因了今時的這些事……


    謝姝寧推想著,開始慢慢將眼前的這些線都聯係了起來。小萬氏的助力,怕就是來自燕淮的大舅萬幾道。所以多年後,燕淮得勢,才會那樣毫不猶豫地讓人殺了萬幾道。又幾乎毀了萬家。


    他始終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謝姝寧看著自己手中的兵書,麵上露出個訕笑。


    她覺得自己這回,可真是倒大黴了。


    以燕淮的性子來看,今日她若幫了他,來日他不一定會報恩。但今日她若得罪了他,將來必定會被他報複……


    謝姝寧暈乎乎地想,興許她該趁著眼下這難得的機會將這危險的苗頭扼死在搖籃裏才是。


    “先生知道這些後,都說了什麽?”她搖搖頭,將那些不靠譜的念頭甩出了腦海,追問道。


    冬至木著臉,毫不遲疑地道:“先生並沒有說什麽。隻在這之後吩咐了我再去調查一番燕世子的生母。”


    謝姝寧睜大了眼睛,旋即慢慢抿緊了嘴唇。


    雲詹先生要查大萬氏?


    這件事歸根究底,到底根源還是在個“萬”字上嗎?


    她吸了一口氣,覺得雲詹先生那日同她說的水渾了的話,此刻想來卻似別有深意,並不隻她所想的那般簡單。


    “按照先生的吩咐去辦吧。”謝姝寧心中忽然開始七上八下的。尋不到底,“得了消息後,先來知會我。”


    冬至莫名有些局促起來:“先生那若是問起您是否知曉了他在做什麽,奴才該如何說?”


    謝姝寧嚴厲地道:“先瞞著先生。”


    冬至點點頭,應聲退了下去。


    夜風透過推開的門縫鑽了進來。吹得謝姝寧一個激靈。她將手中的書合攏放在了一旁,眉頭緊皺地坐在那,狐疑不決地想著,自己要不要賣燕淮一份人情,幫他查一查萬家的事?


    但她轉念一想,就又摒棄了這個念頭。


    她跟燕淮是在差不多的時候一起從漠北歸京的,她的的消息網也才用舅舅宋延昭教她的法子布開沒多久,所以即便是冬至,在查燕淮的事上也並沒有什麽進展。但燕淮能活著回到京都,身邊又有了吉祥這樣的護衛,想必手下的能人不少,興許是她所不能比的。


    她貿貿然插手,反倒像是班門弄斧了。


    漫漫長夜,她翻來覆去想了多遍,也未能下定決心。


    躲得遠遠的,一直是她這一世行事的準則,而今驟然到了猶豫該不該插手的時候,則叫她輾轉反側。


    ……


    另一側的廂房裏,一身藍布衣的少年正在聽吉祥稟報鐵血盟內鬼的事。


    聽著聽著,他忽然反手一掌劈在了桌上,疾言厲色地道:“將消息賣給了大舅舅?”


    吉祥罕見的吞吞吐吐起來,垂眸不敢看他,“千真萬確。”


    燕淮聞言,怒形於色,雙手撐在桌沿上,青筋冒出。


    他重傷的消息,沒有被內鬼立即報給小萬氏,卻賣給了他的大舅舅萬幾道,如何能叫他不震驚?!


    ps:


    應該還有一更的,但是作者君開始打瞌睡了,下一章寫了幾百字覺得太不行,估計再寫下去也不會好轉,水文不如不寫,所以還是等睡醒了再寫,今天就先到這,明天再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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