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皇……皇上……”如貴嬪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她的手尚且僵在半空,而紅映一臉狼狽地跪在地上,這場景怎麽看都會讓人覺得是個惡毒的妃嬪在動手教訓宮女。


    如貴嬪清楚顧淵的性子,他素來厭惡後宮爭鬥,更因為母妃淩嬪的緣故,不喜歡這等咄咄逼人的女人,當下白了臉,觸電般收回了揚起的手。


    顧淵一步一步走近了她,麵無表情地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臉殷紅的人,聲音聽不出情緒,像是在詢問天氣似的稀鬆平常地,“愛妃這是在做什麽?”


    如貴嬪顫著嘴唇,不出一個字來。


    紅映猛地爬過來,磕頭哭道,“皇上,不關娘娘的事,是奴婢做錯了事,害得娘娘生氣,娘娘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奴婢啊……求皇上明察,不要錯怪了娘娘……”


    顧淵似淡淡地睨了眼她麵上的胭脂,嘲諷地問道,“你做錯了什麽?偷了你主子的胭脂還是怎的?”


    紅映囁嚅著答不出話來,隻能一個勁磕頭。


    下一刻,顧淵的聲音驀地變冷,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你對身邊的人究竟是有多惡毒,才叫他們連被打罵了也不敢吭聲?”


    這話是對如貴嬪的,就算遲鈍如她也能很清楚地聽出語氣裏的厭惡程度,當下心就涼了半截。


    她素來受寵,不曾聽過皇帝半句重責,別罵了,就連重話皇帝也沒對她過,如今一來就是這樣冷漠的語氣,她一聽,隻覺得心頭憋屈得慌。


    “皇上來得巧,恰好碰上臣妾訓奴才,臣妾失儀,叫皇上見笑了。”她不卑不亢地道,咬牙頓了頓,“隻是臣妾以為皇上這時候應該是在瑞喜宮裏陪著沈充媛,怎的竟有空來臣妾這兒?”


    同樣是怨他去了沈充媛那裏,給了那個人過多的關愛,可是從容真嘴裏出來和從如貴嬪嘴裏出來絲毫不是一種感覺,容真的委屈令他心頭緊巴巴的,可是從如貴嬪嘴裏出來,卻隻令他感到一陣由衷的厭惡。


    自己做錯了事情,竟然反過來指責他冷落了她?


    且不他是否真的寵幸他人而冷落了她,就算真是這樣,她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埋怨?可笑,就連皇後也沒有這個權利,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顧淵的麵容越發冷冽,尤其是想到沈充媛是她一手扶上來的——他最恨後宮裏拉幫結派勾心鬥角的勾當,特別是今時今日沈充媛又設下局來陷害容真,要如貴嬪沒在中間出力,除非他腦子燒壞了才會信。


    “你心胸狹窄,私自對宮人動手,朕還沒問你罪,你反倒數落起朕的不是來了?”他冷冷一笑,“宮規之一是後宮妃嬪不得過問皇上臨幸事宜,你非但過問了,還善妒,指責朕冷落了你……朕沒有理解錯吧?”


    如貴嬪被他的啞口無言,愣在原地。


    顧淵沒給她反駁的機會,“你身為從三品貴嬪,朕沒有過問你拉幫結派的事情就算了,平日裏作威作福,仗著身份尊貴就對下麵的人苛刻有加,朕也看在皇後的麵子上不與你計較了。如今你禦前失儀,竟敢對朕大呼叫,胡亂指責一氣,你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


    話到最後一句,已然提高了音量,冷得驚人。


    如貴嬪自知失言,將他惹怒到現在這種地步,已然懊悔至極,當下變了臉,咬著嘴唇去拉他的衣袖,想要一如既往地嬌聲求饒。


    豈料還沒碰到他的衣袖,顧淵就倏地抽走了手,冷眼看著她,好像她有瘟疫似的。


    “皇上……”她委屈又慌張,像是在求他,眼波瑩瑩,麵容不出的嬌豔秀致。


    顧淵越看越覺得這幅惺惺作態的樣子令人憎恨,麵色一沉,不理會她的求饒,指著地上的紅映道,“朕問你,苛責宮人一事,你認不認?”


    如貴嬪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皇上……”


    “還有禦前失儀,善妒,這些罪你又認不認?”他語氣沉穩有力,目光如炬,雖是發問,但還不待她回答,就麵無表情地叫來了鄭安,“著朕旨意,如貴嬪恃寵而驕,有違宮規,今日起降為正五品順儀,撤去多餘的宮人,僅留兩個奴才在彩雲閣,半年之內,朕都不想看見她的牌子。”


    一番話行雲流水,娓娓道來,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是在念著早就寫好的折子,而事實上,如貴嬪也終於難得地聰明了一把……她忽然醒悟到,也許皇上來這裏之前,就已經做了決定要對她下手了,如今不過是恰好碰上她對紅映動手,就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


    她原本還想求情,還想認錯,可是這樣的念頭一浮出水麵,就什麽話都不出來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她確實做了那些事情,每一樣都被他落到實處。


    她看著顧淵冷眼旁觀她的狼狽,然後從容不迫地轉身離去,忽地失去力氣,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如貴嬪被皇上降為如順儀的消息一傳出去,就轟動了後宮。


    她也算是是宮女上位的典範了,因著皇後的舉薦,一路平步青雲,深受皇帝寵愛,如今卻忽地被連降數級,還被撤去了半年牌子,著實令人瞠目結舌。


    可也正因為她當初晉升速度太快,目中無人,眼高於,在宮裏樹敵不少,如今跌得如此重,看笑話的人自然不在少數。


    汀竹宮。


    沐貴妃聽了消息後隻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像一也不詫異。


    婷妍很是解氣地,“娘娘,這如順儀素來與您過不去,上回還想借著錦裳之死大肆發揮,著實可恨。如今終於自食其果,當真是大快人心!”


    “就她那種性子,失寵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沐貴妃捧著熱茶,目光有些漫不經心,卻又有種別樣的慵懶風韻,就這麽倚在椅子上,含笑道,“隻不過降為區區順儀,這個懲罰倒還是沒那麽嚴重,本宮真正好奇的……”


    她微微停頓,在婷妍的疑惑中輕啟朱唇,微微一笑,“本宮真正好奇的,是沈充媛的下場。”


    皇上一時之間寵愛沈充媛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必定有他的原因,而如今如順儀先行失寵,原因自然不會是表麵上的那麽簡單。


    要是苛責宮人,就如順儀這種性子,從前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皇上日理萬機,忙於政事,哪裏會去管這些瑣事?可如今他不但插手管了,還一管就管得厲害,下手毫不留情。


    而沐貴妃思來想去,如順儀這段時間唯一做得有些出格的事情,便是自作主張把沈充媛送到皇上麵前,以及那日在家宴之上譏諷受傷的容婕妤……如今受罰,想必與姓傅的脫不了幹係。


    她有些出神地看著氤氳水波裏一片片漂浮的茶葉,也許是她看了這個容婕妤,皇上對她……當真是不同與別人的。


    因為著涼,容真一直睡到日曬三竿才起床,揉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她喚來閑雲,“我不是了要早些叫我起來的麽?怎的拖到現在都沒來叫醒我?”


    閑雲一麵幫她梳洗,一麵無辜地,“這可是皇上吩咐的啊,奴婢隻能謹遵聖諭,哪裏敢抗旨不從呢?”


    容真看她一眼,沒話。


    “主子,皇上其實也很關心您的,昨晚您睡了以後,他一直守到大半夜的才離開。今天一早,萬喜又帶人送來了炭火棉被,還添了新的暖婆子,皇上生怕您在這兒受了委屈。方才萬喜還,一會兒太醫院的謝太醫也會來請脈,隻等主子醒了吩咐一聲。”閑雲輕輕地安慰她一通,為她挽好了一個簡單素雅的發髻。


    “那又如何呢?”容真對著銅鏡笑了笑,“不經曆一次失去的惶恐,就永遠不會懂得珍惜,我並非在耍性子,不過是……”她微微一笑,“不過是在替皇上上堂課罷了。”


    早膳很快就用完了,事實上容真一胃口也沒有,許是因為受了寒,什麽東西都吃不下。


    禮佛之前,謝太醫拎著藥箱來了,因著是皇上身邊的鄭安親自去太醫院走了一趟,要他來替容婕妤看診,他也就不敢怠慢——哪怕如今容真不過是被送來若虛殿受罰,形同幽閉,但看皇上這意思,恐怕出來也隻是早晚的事。


    容真伸出手去,看謝太醫花了比平常多出一倍的時間把脈,神情肅穆專注,忍不住問了句,“怎麽,這脈象不好嗎?”


    謝太醫有些遲疑,抬頭看了看容真,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才道,“婕妤主子的脈象……有些複雜,下官一人不敢確定,恐怕要請主子派人去太醫院走一趟,請精通女科的毛太醫來與下官確診才好。”


    閑雲一聽,臉色驟變,有些驚惶地問,“怎麽了,是主子的身子出了什麽問題麽?”


    謝太醫諱莫如深,就是不願意直接回答,堅持道,“下官還不能確診,不敢妄下定論,還望婕妤主子先派人將毛太醫請來。”


    容真心頭也有些不安,當下隻是抿了抿唇角,朝閑雲頭,“先叫人去請毛太醫。”


    作者有話要:怕大家以為容真會得絕症之類的,所以現在這裏聲明,不虐容真,大家放心。


    你們那麽聰明高次,肯定看出端倪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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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的霸王票,大家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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