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文兵之所以冒著犯紀律的危險去聯係孫廷義,完全是出於自己和孫廷義的私教,但是更多的是自己的私心,自己心裏害怕著孫廷義萬一有個閃失。


    眼前的兩個後生,看似倆個不務正業的愣頭青,可是錢文兵卻從他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侄子錢棟梁的身影,覺得是值得托付的人。


    七年前,自己在城南當副所長的時候,自己的侄子錢棟梁不務正業,接觸了社會上的社會油子,不是聚眾賭博,就是打架鬥毆,讓自己的大哥犯了愁,光自己就親手抓了錢棟梁四五次,那段日子什麽法子都試過了,就是教育不了錢棟梁,隻能眼睜睜的瞅著錢棟梁一步一步的往深淵裏走。


    一次錢棟梁在城北打架鬥毆被孫廷義抓了之後,卻變了性子,雖然還是好勇鬥狠,但是在父母麵前卻格外的聽話,關鍵是戒了賭癮。


    自己與孫廷義私交甚好,詢問孫廷義使了什麽法子,孫廷義告訴自己,隻是給錢國棟講了幾段水滸,聊了幾句三國。


    誰人年少不輕狂,心比天高亦無妨.


    而今嚐盡百般味,方知當初太孟浪


    漸漸的錢國棟隔三差五的就往孫廷義身邊走動,雖然依舊好勇鬥狠,但大多是出於同情弱者的舉動,如此過了兩三年,錢家人都為錢棟梁浪子回頭感到慶幸時,噩耗傳來了。


    春忙之時,北郊區的老百姓們都在為莊稼下籽做著準備,鬆土的鬆土,支棚的支棚,有家莊戶人的胡麻地裏卻出現了一塊鬆軟的土地,顯然是剛被人翻過的地。


    莊戶人瞧著那塊鬆軟的土地就感覺的不妙,果斷報了警,果不其然,警察從那塊土地裏刨出了一具被捆綁的男屍,二十多歲的後生,法醫鑒定,雖然男屍身上有多處骨折和鈍器留下的傷痕,但是讓其致命的卻是窒息,顯然是被人活埋的。


    男屍很快就找到了主人,正是錢文兵的侄子的錢棟梁,當錢棟梁的案件立案後,錢家人接回了妄死的錢棟梁,準備發引辦事業時,北城派出所所長孫廷義趕來了,來了之後,二話不說的在錢棟梁的靈前跪了起來,而且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當晚,孫廷義告訴了錢家人,錢棟梁的死因,是因為做自己的線人,被周順殺害的,痛心的是錢棟梁並不是官家的在編人員,死了連個烈士的名分都沒有。


    當晚錢家人圍著孫廷義不停的打罵,咒罵著孫廷義做了這絕戶的營生,害了錢家人的香火,孫廷義一直忍受著,但是錢文兵自己知道,那一刻,孫廷義比誰都難受,那一刻,孫廷義的心在滴血。


    正如花子門的馬登義評價的那樣,孫廷義是仗義磊落的,最值得相處的,假如孫廷義不主動承認田棟梁的死因,那田棟梁就是妄死,又有誰會知道,總之,從那之後,孫廷義北城派出所的所長就不幹了,隔三差五的會揪著一個滿身傷痕的灰猴去派出所投案自首。


    那一個個灰猴,都是曾經在周順手底下當過馬仔的後生,沒過多久,就連周順手下的金剛都被孫廷義抓住幾個,不例外,大多是斷胳膊斷腿。


    周順曾經放下過狠話,及時自己被捕了,在那之前,一定也會先要了孫廷義的命。


    …………


    錢文兵讓李家傑哥倆先坐一會,耐心的等待著孫廷義的回複,沒多久,電話鈴響了,錢文兵接起了電話,對方果然是孫廷義,錢文兵沒說找孫廷義做什麽事,隻是說了晚上站前一家小飯館見麵,孫廷義也應了下來。


    錢文兵聯係完了孫廷義,就李家傑說道:“你也聽見了,咱們晚上見,你們當麵談吧,我就不摻和了。”


    李家傑連忙點頭說了幾聲謝謝,但是卻坐著沒動。


    錢文兵看著李家傑有了消息,卻沒有走,有點不耐煩的說道:“咋?還不走?還有啥事?”


    李家傑又嬉皮笑臉的說道:“還有三輪車那事呢!您兒要不現在就給郵政或者鐵路打個電話?”


    錢文兵一拍腦門,把這茬給忘了,隨手翻起了電話本,又撥打了個電話,先給鐵路的譚春林打了電話,又給郵政的有關部門打了電話,把李家傑的情況說了一遍,證明沒有偷盜行為,這才喊了一個小民警,帶著李家傑哥倆去後院領了三輪車。


    劉奕辰蹬著三輪車,李家傑坐在後邊,哥倆默契的都沒有言語,心裏都在想著各自的心思。


    李家傑在想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一廂情願,自己或許在孫二叔眼裏,隻是個戰五的渣渣,自己這樣做會不會得力不討好。


    劉奕辰則在想,像孫二叔那樣的“英雄”,那樣義氣的漢子,自己跟孫二叔闖一次,搏一次,哪怕死也值了。


    派出所本來離得車站就很近,沒幾分鍾就到了郵政大樓,那些個跑中巴待客的中巴車也都停在郵政大樓附近,一些個和李家傑劉奕辰慣熟的後生不停的打著招呼,這時“砰”的一聲,後框跳上了個後生,嘴裏喊著:“傑崗、辰崗,這是又要抗大包了嗎?”說話的正是跑中巴的後生,周二發。


    李家傑說道:“不抗了,這是去還車,人家還以為是咱偷了人家的車呢。”


    周二發冷哼了一聲說著:“那些個勢利的主,傑崗頓了幾天的號,就這麽小瞧傑崗?”


    李家傑沒有做聲,李家傑心裏明白,在這些跑中巴後生的眼裏,蹲過一次拘留所號子的人,就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是條漢子了,真正從大獄出來的,都是爺,可是在李家傑心裏卻難受的很,自己和劉奕辰不一樣,雖然每次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裏是極其厭惡那個地方的。


    周二發瞧李家傑和劉奕辰都沒說話,於是又說道:“傑崗,今兒上午車站來了可喜人個女女找你咧。”


    李家傑聽了不由的抬起了頭,心裏期許著,會不會是陳大奎的閨女陳淑娟,連忙問道:“喜人女女?是誰?”


    周二發說:“不認識,頭一次見,喜人的很,也洋氣的很。”


    李家傑連忙又問道:“不是陳大奎的閨女?”


    周二發不假思索的說道:“不是,陳大奎閨女訥當然認識啊,要不訥也不能和傑崗認識,上午那女女,聽口音就是外地的,一說話京片兒京片兒的。”


    這把李家傑弄糊塗了,自己可從來不認識這樣的女女,蹬三輪車的劉奕辰接話道:“家傑啊,不會是你這十幾天結識的新歡吧?我就說你不想回來,感情這是在外邊桃花朵朵開啊?”


    李家傑沒好氣的說道:“滾遠遠的。”接著又問周二發:“那女女說啥了?”


    周二發隻是想了想說道:“就逢人打聽認不認識李家傑和劉奕辰,別的也沒說什麽,接著一直在失物認領處那等到了中午。”


    劉奕辰聽了,嬉笑著說:“什麽?還打聽老子了?看來老子名頭也挺響嗎?”


    周二發瞧著三輪車要往郵政大院裏拐,連忙跳下了車說道:“那行,兩位崗崗你們忙去,訥去拉人了。”


    李家傑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周二發走吧。


    哥倆把三輪車和郵政做了交接,郵政庫房和鐵路的物流已經有了新的人員安排,李家傑離開的時候,還有點戀戀不舍,回看了幾眼自己奮鬥了幾個月的“戰場”,曾幾何時,自己和劉奕辰還想著指望著,靠這抗大包的營生過一輩子,可是轉眼物是人非。


    哥倆出了郵政大樓又來到了失物認領處,詢問著招娣姐是哪家女女來尋自己二人,招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說那女女長得喜人,也貴氣的很,哥倆一看這情況,隻能無奈的回自己的小屋,等待著晚上與孫二叔的會麵。


    …………


    永和食府二樓的一個貴賓間裏,廖誌宏卻和自己的死對頭老疤爺做在了一桌,老疤爺怒氣洶洶的盯著廖誌宏,而廖誌宏卻略顯理虧的撇著頭不看老疤子,二十人的大桌卻隻坐著四個人,其他十多號人卻隻分別站在廖誌宏和老疤爺的身後。


    假如李家傑在場的話,一定認識剩下的倆個人,不是旁人,一個是城西的陳大奎,而另一位正是許久不露麵的馬登義馬七爺。


    這排場,自然是燕州江湖道的說和場,廖誌宏手下有個老油子,叫曹凱,這曹凱借著廖誌宏的名頭在燕州市區和礦區招了不少的小油子,要說招些小油子當馬仔是很正常不過的事,可是這曹凱卻總是有意無意的去拉攏榮子入夥。


    久而久之,和老疤爺手下的頭目起了衝突,沒想到這曹凱還真下死手,卸了老疤爺一員得力幹將的胳膊,這氣老疤爺可受不了,本來一個多月前就來找過廖誌宏,趕巧那天又遇到了邢立祥,老疤爺隻能隱忍。


    老疤爺可不是吃素的,放下了話,讓手下的那些徒子徒孫盡情的禍害廖誌宏,這廖誌宏可倒了黴了,隻要廖誌宏有股份紅利的商場店鋪,都遭榮子惦記,這還不是關鍵的,廖誌宏出門的轎車也遭了毒手,輪胎那是三天一小換,五天一大換,老疤爺還故意放出風,承認這些事都是他幹的,就是為了找廖誌宏的晦氣。


    廖誌宏被惹的煩,幾次都想召集火器營去把老疤爺滅了,可是每次到了緊要關頭,都被手下人給勸阻了,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曹凱,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這曹凱那是真真兒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廖誌宏被逼的沒了辦法,還是韓老五出了注意,擺下了這桌江湖道說和場,本來是準備把燕州市的三個管事都請來的,可是也奇怪,往日和廖誌宏有所走動的“算塌腦”胡二喜卻不願露麵,沒辦法隻好從雲山縣接來了看病的馬登義和城西的陳大奎。


    這一桌子陳大奎的分量是最輕的,往日裏陳大奎隻是給那些小油子們說和,像這種大場麵還是頭一次,自己隻能是個陪襯,略顯的有點畏首畏腳,一切還得看馬登義行事。


    馬登義雖然穿的破爛,可是麵對廖誌宏和老疤爺卻沒一點怯場的感覺,喝過敬賓茶之後,伸出了一雙油手扯了條雞腿,一邊吃,一邊對老疤爺和廖誌宏說道:“行啦行啦,你倆也別幹瞪眼,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事,先說給我們聽聽,老花子我再做定奪。哦對了,廖老板,您雖然是大各甲,但是您可從來不盤我們這江湖道,這次既然您請我們來了,那咱可得按江湖的規矩來,一切由我定奪,如果你要是對老花子我的處理結果不滿意,那可別怪我老花子作那摔扁擔搶凳子的營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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