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捂得快窒息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掙紮累了,竟然昏昏然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到了黃昏,夕陽從天窗照射下來,昏黃的,很是曖昧。


    她發現自己的白紗袍子已經被撕得七零八落,立刻就跳下床,迅速翻了一件整齊的換上,如終於逃脫了獵手的羔羊,渾身舒暢。


    這時,才借著昏暗的光線睜眼看床上那張露出的臉:快要扭曲的五官,依舊是一張那麽彪悍俊美的麵孔,如盛年的阿波羅。再往下是寬闊的胸膛,三十七歲的羅迦,正是一個男人最強壯的年華,可是,他卻被這病疾纏繞,如一頭絕望的野狼。


    她眯縫著眼睛,些微有小小的得意,自言自語:“陛下,你竟然還沒能痊愈。嗬,看來,老天還是公平的,不讓你這樣的惡人隨心所願。”


    他不知是不是在迷夢裏聽見了她的話,露在外麵的手瑟縮一下。


    她想起他之前的殘暴,不由分說的那種瘋狂,冷笑一聲,羅迦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什麽父皇,什麽北王,都是鬼話。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自己就如一隻小小的螞蟻,他想捏死,就隨意捏死。


    “羅迦,你總說我狠毒。其實,若論狠毒,誰及得上你之萬一?”


    他的手還露在外麵,無意識地,又抖動一下。她上前一步,拉了被子,將他整個人,連頭也徹底蒙住,也不管是不是會捂死了他。


    “羅迦陛下,你寒症入骨,我本是懂得一點救治辦法的。可是,我怎會救你?也罷,你也該體會一下,什麽是等死的滋味。”


    憐憫?憐憫的施與,再怎樣也輪不到羅迦,何況,她身上本來就沒有多少憐憫的因子。


    殘陽,照在窗戶上,卻無法穿透,一地的昏黃。


    羅迦慢慢睜開眼睛,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草藥,少女的身子佇立在窗邊,隻能看到瀑布般的烏發。記憶模模糊糊,似有那麽柔軟的身子抱在懷裏,像在做一場長長的夢,夢裏是那個肥膩膩的小豬仔,大腦門上滿是笑容:“父皇,我難道不是美人麽?”那一刻的感覺,終身難忘。


    但是,他卻不知是幻還是真。眼前的少女,她衣著整潔,沒有絲毫記憶中的慌亂。這一刻,那麽奇怪,他的視線忽然想穿透那輕柔的白色袍子,看一看,是否還是多年前那小小的可愛的身子,肥膩膩的,如一頭光滑的小豬仔。可是,那分明是窈窕的身子。不是了,再也不是當初可愛的孩童了。他猛地搖搖頭,似要揮開這些無稽之想,幸好,目光掃了一遍,到處都是整潔的,也沒有任何撕碎的衣襟碎片。他想,那肯定是一場夢,是自己夢錯了。自己絕不會碰到那個可恨的小魔鬼——別忘了,她是聖處女公主,不可褻瀆!


    似是感覺到他的目光,芳菲慢慢回頭,微笑裏帶了一點譏誚:“陛下,你終於醒了?我給你準備了藥。”


    他驚喜地坐起來,赤裸著上身:“這藥能治療朕的寒症?”


    “不能!我想毒死你!”


    他忽然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幾乎要跳起來。滿麵怒容:“芳菲,你你……”


    “我什麽?”


    他頹然地,渾身疲軟。這時,意識慢慢理智起來。自己發病中,她都沒趁機加害自己,又怎麽可能故意去毒害太子?何況,太子痊愈與否,還是她能否逃生的一個重要砝碼。


    心裏終究還是怯怯的,竟然怕得到噩耗,好久才問出來:“太子怎麽了?”


    “我打聽了,還沒死。”


    他大喜過望,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這種喜悅,端了藥,正要喝,聽到她譏誚的聲音:“喝了?真的要喝?就不怕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他端起藥碗,一飲而盡,然後將碗放在桌上。


    “芳菲,朕這寒症,能不能痊愈?”


    芳菲咬著嘴唇,能不能呢?這得看他的條件,不是麽?


    那絲小小的狡黠,纖毫不差地落入羅迦眼裏,這個小小的,狡猾的人兒。他內心裏長歎一聲,自己怎忍心將她放在火上?怎忍心?甚至先前盛怒時掐住她的脖子,都覺得後怕。


    他忽然低聲說一句:“芳菲,你恨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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