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起身,首先針對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進行辯護。


    “我方當事人未經被害人同意而進入其住宅,確實涉嫌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


    張偉以退為進,開始辯護:“但我方當事人並非懷有主觀惡意或者傷害意圖,也沒有造成嚴重後果!”


    “非法侵入他人住宅,通常與非法催債,入室盜竊,入室搶劫等惡劣犯罪並發,並擇一重罪處罰。”


    “而我方當事人僅僅是進入被害人家中,並沒有進行進一步違法犯罪行為,他的目的也是為了理論,而非傷害。”


    “故而我認為,我方當事人這個行為,並不適用刑法中對於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判定,應該按照治安處罰的司法解釋,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並處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罰款。”


    張偉話音剛落,沈天賜便起身說道:“現場視頻中顯示,被告人在非法侵入住宅的過程中,對被害人進行了直接人身攻擊!這已經是暴力入侵,並不適用辯方律師所說的情節輕微。”


    張偉說道:“對於給被害人造成的身體傷害,我方當事人並不否認,並表示深切歉意。”


    “但他並非存在主觀傷害意圖,隻是由於老婆孩子身體出了問題,一時情急,沒有很好的控製住情緒,所以才有了這般不當舉動。”


    “各位試想一下,如果你的家人摯愛,受到了傷害,你是否能保持完全的冷靜”


    說到此處,張偉略作停頓,而後緩緩吐出一句話:


    “人之所以為人,正是因為人有感情!”


    不少陪審員紛紛點頭。


    顯然是認同張偉的話。


    在情急之下做出一些失當舉動,情有可原,當然,更重要的是薑白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傷害。


    僅僅是輕微的肢體接觸,連輕微傷都算不上,確實不必小題大做。


    見狀,吳正義臉色稍緩,微微鬆了口氣。


    沈天賜也意識到,這一項罪名上,張偉的辯護占據了上風。


    不過沒關係,這個罪名本身就是附帶的。


    重點還是敲詐勒索。


    但對於這個罪名,張偉同樣有話說。


    他拿起一份證據,說道:“我曾詢問過被害人所點外賣的店長,對方稱,他們店裏並沒有所謂的‘原味大腸披薩’,當日,是被害人來電執意要求製作,並且還授意用冰紅茶瓶子裝尿。”


    “我有理由懷疑被害人這種做法,是故意的!”


    “我方當事人五歲的兒子,在此之前曾兩次拿過被害人的披薩外賣,被害人心存報複,故而點了這個特殊的外賣,就是等我方當事人的兒子,第三次拿走他的外賣!”


    “這分明是蓄謀已久的報複行為!”


    張偉言辭犀利,矛頭直指薑白。


    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


    這句話放在法庭辯論上,同樣有效。


    隻要能認定薑白的行為是刻意報複,那麽之後吳正義一家的索賠行為,相對來說性質會不一樣。


    這會大大影響量刑裁定。


    說完,張偉便自信滿滿的看著薑白。


    對方畢竟隻是個普通的青年,隻要在陳述中露出一點點破綻,便會被他抓住,無限放大!


    這波優勢在我,必不可能輸!


    但他卻不知道,薑白在事發之後,便專程找到一位很刑的男人,聊了一些很刑的話題……


    對於張偉的質疑,薑白早有準備。


    他站起身,看著張偉,笑道:“我想請問辯方律師,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知道被告人或者他的兒子會拿我的外賣”


    張偉微微皺眉,說道:“我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你點外賣的奇怪舉動,有足夠理由讓我相信,你是知情的,並且是故意的。”


    “抱歉,法庭上講的是證據,並不是靠猜測推理。”薑白依舊麵帶笑容,說道:“你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是故意的,而且整個事件當中我並沒有任何過失,這完全是一個被人偷走外賣,而導致其受有損傷的意外事件,我並不覺得,在這次事件當中,我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張偉語速極快的說道:“在此之前,你先後兩次點的披薩外賣,都被人拿走,即便你不知道是我方當事人的兒子拿的,但至少你知道有人很大概率還是會拿走你新點的這份披薩外賣。而你對於這一種可能會發生的損失,是持一種放任態度,你如何能逃脫責任!”


    薑白反問道:“所以我要因為兩次外賣丟失,以後都不敢點外賣了嗎”


    “我點的外賣,不管是自己吃,還是喂貓喂狗,這都是我的自由,我為什麽要考慮別人偷吃了我的外賣可能會發生的後果呢”


    薑白目光直視著張偉,條理清晰,言辭犀利,展開反攻,


    “辯方律師,按照你的邏輯,難道因為曾經丟失過外賣,我就失去了自由選擇外賣口味的權利”


    “那麽……”


    “我以後是不是都不能點辣味的外賣,要考慮到有人可能會因為偷吃了我的外賣而辣進醫院。”


    “我以後是不是也不敢再在外賣裏加香菜,我要考慮到偷吃我外賣的人可能香菜過敏。”


    “我以後是不是不能點豬肉外賣,我要考慮到某些民族有不吃豬肉的習俗,萬一他們偷吃了我的外賣,豈不是還要給我扣一頂不尊重其他民族習俗的帽子”


    “辯方律師,你覺得,這合理嗎”


    薑白一番話,讓能言善辯的大律師,都無言以對了。


    張偉雙眼微微一眯。


    顯然薑白的反擊如此凶猛,是他沒有想到的。


    “那你如何解釋那個特殊的外賣”張偉當然不會這麽輕易放棄。


    薑白淡淡的說道:“很簡單,原味大腸披薩,是我買來喂小區流浪狗的,這一點,我在訂單上進行了備注,我相信隻要上過小學的人,都能看得懂,並且理解其含義。”


    “至於冰紅茶……恰好那幾天我身體不舒服,我知道一個偏方,是說童子尿可以治百病。”


    “我給披薩店店主的要求,也是童子尿,這是我用來治病的偏方。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店主自己的,關於店主欺瞞消費者這件事,我會找他理論。”


    “法官大人,我說完了。”


    隨後,薑白坐下。


    張偉臉色一沉。


    他沒想到薑白竟然如此能言善辯,而且思路非常清晰。


    竟然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至少,從表麵來看,他的解釋合情合理,他的做法也沒有任何問題。


    這才是最棘手的。


    薑白肯定是故意的!


    這一點,張偉知道,吳正義知道,有可能法官和陪審員也知道。


    但,沒有證據。


    法庭上一切都講究證據,所有沒有證據的猜測,都是不作數的。


    法官和陪審員自然也不會在量刑的時候,將這些無端猜測考慮進去。


    沈天賜動作隱蔽的向著薑白豎了豎大拇指。


    厲害。


    滴水不漏!


    “辯方律師,對於原告方的解釋,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陳忠漢問道。


    張偉深吸一口氣,說道:“案件審理,是要通過客觀證據去推斷主觀想法,我依舊堅持我的意見。”


    話音落,


    沈天賜向法官示意,而後起身說道:“檢方認為,在這次事件當中,原告不需要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他點什麽口味的外賣,完全是公民的個人自由。”


    “而被告人偷走了原告的外賣,自己受有損傷,這屬於被告人故意導致損害的發生!行為人不需要承擔任何民事上的賠償,更不需要承擔行政或者刑事方麵的責任。”


    “因此,被告人向原告索要賠償,是無理要求,且數額巨大,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合理賠償的範圍。”


    “除此之外,被告人采用的是威脅恐嚇的手段,符合敲詐勒索的認定條件。”


    “我請求法官,對被告從重處罰!”


    沈天賜的發言,讓本就不容樂觀的情況,更加雪上加霜。


    張偉的臉色愈發難看。


    優勢說沒就沒了。


    “張律師,你說話啊,你反駁他啊!”吳正義壓低聲音催促。


    他急了他急了。


    雖然他不懂法,但也看得出來,局勢對自己很不利。


    張偉迅速整理思路,開始辯駁。


    可形勢依舊不容樂觀。


    半小時後。


    “咚!”


    法庭辯論結束。


    陳忠漢讓被害人和被告人依次做最後陳述。


    薑白的陳述很簡單,要求合議庭對被告人從重判處。


    他陳述結束後,吳正義站起身,咬了咬牙,緩緩開口:“我……認罪!”


    認罪!


    還是隻能認罪。


    認罪或許不能讓情況更好,但至少,不會更糟。


    見吳正義沒有搞幺蛾子,張偉鬆了口氣。


    盡人事,聽天命,就夠了。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一年估計夠嗆,但肯定達不到三年。


    刑期應該在一年半到兩年之間。


    雖然沒有達到最初的預期,但也還算不錯。


    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張偉能力的體現,換做任何一個刑辯律師,都不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但就在張偉剛剛鬆了口氣的時候,一道尖銳的聲音,突然從法庭觀眾席位傳來。


    “不能認罪!”


    ……


    今天晚了點,抱歉抱歉明天章節應該在下午3點4點之間發布,兩章連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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