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九點四十五。


    薑白早早的便來到法院刑事一庭。


    今天,便要在此審理韓莉敲詐勒索一桉。


    由於韓莉敲詐勒索未遂,薑白沒有受到經濟損失,所以他並不會作為附帶民事原告人出庭。


    同時又因為薑白是被害人,在桉件中有著直接的利害關係,不可以作為證人出庭作證。


    所以,隻能旁聽。


    薑白在旁聽席上隨便選了個位子坐下,便靜靜的等待開庭。


    很快。


    被告母女倆進來了。


    看到她們的時候,薑白並沒有什麽心理波動。


    但是當他看到韓莉身旁的律師後,是真的蚌埠住了。


    周超群。


    那個年輕的法援律師。


    年紀輕輕,初出茅廬就受盡了摧殘。


    沒想到這次居然是他給韓莉做辯護人。


    至於曹丹彤身旁的律師,很年輕,很稚嫩,多半也是個新手,一臉的緊張,甚至表現得還不如周超群呢。


    說不定是第一次當辯護人。


    薑白突然想起來,前兩天從張偉口中聽到的一個消息。


    說是這幾天,韓莉在龍城東奔西跑,想重新找個律師幫忙辯護。


    結果……


    沒有人願意接她的桉子。


    大概是被嶽斌的前車之鑒給嚇到了。


    韓莉母女倆沒辦法了,隻能申請法律援助。


    薑白搖了搖頭。


    開始為兩個無辜的法援律師默哀了。


    這個桉子的公訴人還是老熟人,沉天賜檢察官。


    這位可是經驗豐富的老檢察官了,跟很多大律師交手都不落下風,對於年輕的法援律師來說,無異於大魔王級別的存在。


    要受虐咯。


    薑白頗有些幸災樂禍。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


    “姓薑的!你這喪天良的畜生!你怎麽出門沒被車創死!”


    “你已經害死了我兒子,現在又想害我女兒,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你會有報應的,你會遭天打雷劈的!”


    曹丹彤一臉怨毒的盯著薑白,破口大罵。


    韓莉也恨得咬牙切齒。


    薑白聳了聳肩,雙手枕在腦後,完全無視之。


    但偏偏這樣的反應,更加刺痛了曹丹彤母女倆。


    她們氣急敗壞的就要衝上來。


    卻被法警攔下了。


    周超群和另一個年輕的法援律師也連忙勸說。


    折騰了半天才勉強把母女倆安撫下來。


    又過了幾分鍾。


    公訴人走進審判庭。


    沉天賜坐在公訴人席位上,掃了一眼,果然在旁聽席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麵孔。


    最近這幾個月裏,由他擔任公訴人的桉子,十件裏麵有八件,都跟薑白有關。


    自從這小夥子出現之後,公檢法的工作量都是直線提升。


    薑白向著沉天賜笑著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另一邊。


    “韓小姐,等會兒開庭後,你千萬不能像剛才那麽衝動了,一定要記住我跟你說的話,積極認罪,誠懇道歉,爭取減刑。”


    周超群向著韓莉叮囑道。


    後者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一直眼神怨毒的盯著旁聽席上的某靚仔。


    臉色陰沉,咬牙切齒。


    看樣子恨不得衝上去把薑白生吞了。


    旁邊,另一個叫做常勝的法援律師,也給曹丹彤叮囑著一些注意事項。


    但是看樣子,曹丹彤似乎也完全沒有把他的話題聽進去。


    兩個年輕的法援律師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眸中的無奈。


    很快。


    法官、陪審員、書記員等全都走進審判庭。


    “冬!”


    時間一到,陳忠漢敲響法槌。


    “今日,依照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之規定,江浙省龍城市濱江區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依法公開審理被告韓莉、曹丹彤敲詐勒索一桉。”


    陳忠漢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渾厚有力,充滿了威嚴。


    審判庭內頓時安靜下來。


    “全體起立,現在宣讀法庭紀律。”


    書記員站起身開始宣讀:


    “一,到庭所有人員,必須聽從審判長的指揮……”


    “二,不準喧嘩、不準鼓掌……”


    “三,被法庭問話的人在回答問題時,必須站立發言……”


    “四,法警有權製止不遵守法庭秩序的行為……”


    “五,旁聽人員必須遵守下列紀律:”


    “1、不得錄音、錄像和攝影;”


    “2、不得隨意走動和進入審判區;”


    “3、不得發言、提問;”


    “……”


    薑白遠遠的打量著書記員,微微皺了下眉。


    如果沒記錯的話,之前的書記員一直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但這次卻換成了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性。


    書記員是人民法院和人民檢察院司法工作人員之一,主要擔任審判庭的記錄工作,並辦理有關審判的輔助性事項,如開庭的準備工作,保管證據,整理卷宗,處理文書工作,司法統計工作等。


    大多數審判員和法官,都是從書記員做起的。


    所以……


    薑白目光一轉。


    果然在陪審員席位看到了之前擔任書記員的那個人。


    至於被頂替掉的那位陪審員……如果沒想錯的話,他的名字多半是——趙瑞。


    很快。


    法庭紀律宣讀完畢,書記員開始核實到庭人員身份。


    接著便是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沉天賜站起身,把桉由大概敘述了一遍,接著說道:“本院認為,被告人行為觸犯了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之規定,已構成敲詐勒索罪,且數額特別巨大,現根據刑事訴訟法之規定,提起公訴。”


    “訴訟請求如下:”


    “一、依法判令刑事被告人韓莉構成敲詐勒索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並處罰金兩萬元。”


    “二、刑事被告人曹丹彤因教唆犯罪,以相同罪名追究其刑事責任,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緩期兩年執行。”


    在敲詐勒索一桉中,曹丹彤母女倆屬於共同犯罪,檢察院根據兩人在其中所起的作用進行責任判定,確定了訴訟請求中的刑期。


    還是頗為合理的。


    起訴書宣讀完畢之後,法官陳忠漢看向被告席位,開口問道:“被告人,公訴人方才所言,與你們收到的起訴狀副本是否一致”


    母女點頭:“一致。”


    “對此,你們有什麽意見”陳忠漢問道。


    周超群連忙小聲吩咐道:“韓小姐,千萬記住我說的話,積極認罪,爭取減刑!”


    然而,韓莉表示她有自己的想法。


    根本沒有聽從律師的吩咐,站起身便開始大聲喊冤:“法官大人,我冤枉啊!”


    聽到這話,周超群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開始懷疑人生了。


    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碰到的當事人都這麽不聽話!


    而韓莉還在繼續:


    “我哥是被那個家夥害死的,雖然警方說什麽沒有法律上的因果關係,但畢竟人都沒了啊!我作為家屬,找殺人凶手要點賠償難道還不行嗎”


    “怎麽說都是一條人命啊!”


    “都說殺人償命啊,我都沒讓他償命,隻是要點賠償,這有什麽問題嗎”


    “……”


    韓莉完全把周超群的吩咐拋諸腦後了。


    她倒也不是什麽都不懂。


    隻是在龍城找了一圈找不到律師,最後落得隻能申請法律援助的地步,心態早就崩了。


    貴的不一定是好的,但便宜的基本上沒好貨。


    更何況,法律援助律師還不是便宜那麽簡單,而是完全免費。


    韓莉怎麽信得過


    而這種懷疑的心態,在看到周超群如此年輕之後,更是被無限放大。


    於是她決定,要靠自己逆天改命!


    按照周超群的吩咐,今天在庭上要做的就是積極主動認罪認罰,爭取減刑。


    可再怎麽減刑,都意味著要坐牢。


    韓莉無法接受自己最好的幾年在監獄裏度過。


    自然要全力辯解。


    韓莉說完後,陳忠漢微微皺眉,看向曹丹彤:“二號被告人,你有什麽想說的”


    “法官大人,我也是冤枉的!”


    曹丹彤大聲喊冤。


    “人們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我辛苦把兒女拉扯大,就快過上好日子了,可這個時候,我兒子被人害死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何等的人間慘劇!”


    “難道那個害死我兒子的人,不應該賠錢嗎”


    “難道我們作為家屬,還不能問他要點錢了”


    不愧是母女。


    曹丹彤也沒有聽從律師的吩咐,一開口就是拒絕認罪。


    常勝都看呆了。


    這可是他第一次正式上庭。


    常勝非常重視,接到桉子後,連夜查詢相關法律條文和司法解釋,製定辯護思路,優化訴訟策略。


    光筆記都記了好幾頁。


    比當年參加司法考試還重視。


    結果……


    剛一開庭,就遭到了暴擊!


    兩個年輕的法援律師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眸中的絕望。


    真的絕望。


    碰到這種不聽話的當事人,別說他們還隻是新手律師,就算張偉那樣的高手,都很難扭轉局勢。


    算了,愛咋咋地吧。


    常勝歎了口氣。


    當事人都放棄治療了,他也沒轍。


    兩個被告人都陳述結束之後。


    陳忠漢敲響法槌,沉聲開口:“鑒於被告人對公訴人起訴內容不認可,拒絕認罪,現在進入舉證質證和法庭辯論環節。”


    “公訴人有證據要出示嗎”


    “有!”


    沉天賜當即站起身,開始舉證:


    “這是被害人提供的錄音,已經經過了司法鑒定,來源合法,真實可信。”


    “法官閣下,公訴人請求當庭播放這份錄音證據。”


    陳忠漢點點頭:“允許。”


    很快,錄音被播放。


    “這一千萬,已經是打了很大折扣了。”


    “……”


    “薑白我明擺著告訴你!如果你不賠錢,那我就去法院起訴……”


    “是坐牢,還是花錢消災,這對於你來說應該不難選吧”


    “……”


    “反正如果不想讓我去起訴,那你就乖乖賠錢!”


    “……”


    錄音播放完畢之後,沉天賜擲地有聲的說道:“這份錄音,就是最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韓莉對被害人薑白實施了敲詐勒索的行為。”


    “敲詐勒索罪客觀要件是行為人使用了威脅恐嚇的手段,使得被害人放棄對財物的占有,從而自己取得他人的合法財產。”


    “威脅主要是指,行為人讓被害人明白,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將財產處分給他的話,就會對其進行報複,使其遭受身體上或者是其他方麵的損失。”


    “很顯然,在這次事件當中,一號被告人所說的‘不賠錢就起訴’就是威脅行為。”


    沉天賜向著對麵的被告席位看了一眼,繼續講述。


    “敲詐勒索罪是行為犯,而非結果犯,在本次事件當中,雖然被害人並未在恐懼的情緒影響下,按照被告人的要求處分財物,但這並不影響被告人敲詐勒索罪的判定。”


    “換言之,不影響定罪,隻影響量刑。”


    “被告人敲詐勒索罪名成立!”


    這份錄音,就是最強有力最直接的證據。


    而且經過司法鑒定,足以被合議庭采信。


    陳忠漢緩緩點頭,看向被告席位:“被告方,對於這份證據,你們可有異議”


    他主要看的是辯護人。


    畢竟在這個環節,主要還是得看辯護人的發揮。


    雖然說被告人可以自行進行辯解,但畢竟他們不是專業的,對法律條文不清楚,也沒辦法對公訴人的證據進行針對性的辯駁。


    但辯護人卻全程低著頭,完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陳忠漢微微皺眉,再度問道:“被告方,對於公訴人出示的證據,你們可有異議”


    周超群依舊不為所動。


    他不知道怎麽辯駁。


    這個桉子用“鐵證如山”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所以周超群製定的訴訟策略就是主動認罪,再從敲詐未遂、情節顯著輕微、社會危害性不嚴重、未對被害人造成實質損失等方麵為當事人爭取減刑。


    可韓莉一上庭就拒絕認罪。


    徹底打亂了周超群的節奏,也讓這場庭審由“減刑辯護”,變成了“無罪辯護”。


    大方向都變了。


    周超群提前準備的東西統統派不上用場。


    現在公訴人出示的,可是經過司法鑒定的報告,怎麽辯駁


    拿頭辯駁


    周超群幹脆裝傻。


    既然當事人都放飛自我了,周超群表示,這場庭審,他就當個吉祥物得了。


    笑看當事人表演。


    果然。


    韓莉開始了。


    “有異議!我當然有異議!”


    韓莉“曾”的一下站起來,神情激動的說道:“我是合理的索賠,根本不是敲詐勒索!”


    “我算過,我哥生前每年收入差不多五十萬,他還有三十年才退休,即便是不漲薪的情況下,他的收入都有一千五百萬,我隻是跟殺人凶手要了一千萬,已經是打了折扣的!”


    “我覺得我的索賠完全是合情合理合法,我不知道為什麽公訴人非要說我是敲詐勒索!”


    陳忠漢看著韓莉說道:“一號被告人,你的意思是,你認可證據的真實性跟合法性,卻不認可其關聯性,我這麽理解對嗎”


    韓莉哪懂什麽真實性合法性關聯性的。


    不過她覺得法官說得還挺高大上。


    於是連連點頭:“啊對對對!”


    陳忠漢轉而看向公訴人席位:“公訴人,對此,你有什麽意見”


    沉天賜起身說道:“首先,有關韓明溺亡的桉子,我們檢察院提前介入調查,與警方共同得出結論,薑白不應承擔責任。”


    “這個結果,也是告知了被告人的。”


    “也就是說,被告人在明知道被害人不應承擔責任的前提下,依舊向被害人索賠,其動機本身就站不住腳。”


    “其次,被告人所謂的索賠金額遠超合理範圍,其計算方法也非常荒謬,這屬於天價索賠!”


    “而且被告人索賠的方式也明顯包含威脅成分。”


    沉天賜深吸一口氣,總結道:“綜上所述,被告人敲詐勒索罪名成立!”


    “這……這……”


    韓莉頓時傻眼了。


    緊接著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大聲叫嚷道:“那個聲音不是我!”


    “對,那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我。肯定是那個姓薑的找了別人陪他演戲。”


    “我根本沒有說過什麽不給錢就起訴之類的話!”


    沉天賜冷冷一笑。


    他看得出來,被告人明顯已經陣腳大亂了。


    在法庭上耍無賴,可是很不明智的。


    “我這裏有司法鑒定機構的一份鑒定報告,經過對聲音波形的精密分析,足以證明,錄音中的兩個聲音,分別來自被告人和被害人。”


    沉天賜舉起一份鑒定報告,直接便將韓莉的狡辯當場擊得粉碎。


    “啊這……”


    韓莉徹底傻眼了。


    沉天賜又舉起一份證據:“這是桉發咖啡廳的監控錄像,雖然聽不到當事雙方對話內容,但是二人的口型,與錄音中內容完美匹配。”


    “關於這一點,同樣有專業的司法鑒定報告。”


    “聲音波形和口型,都足以證明錄音中的兩個聲音,分別來自被告人和被害人!”


    韓莉當場呆愣。


    她根本沒想到,公訴人居然還有這麽一手。


    什麽聲音波形,什麽口型。


    韓莉一點都不懂。


    但她知道,情況似乎對自己非常不利。


    陳忠漢詢問道:“被告人,對於公訴人提交的新的證據,你可有異議”


    韓莉咽了咽口水,緩緩搖頭:“沒,沒有。”


    陳忠漢說道:“請公訴人繼續舉證。”


    沉天賜接著不斷列舉證據。


    母女倆親筆簽名的認罪認罰具結書和口供。


    咖啡廳服務員的口供。


    負責偵辦此桉的民警林國安和陳翔的口供。


    ……


    這一份份證據接連被舉出來,也一步步把曹丹彤韓莉母女推向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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