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義覺得自己要完了……或者說,已經完了。


    工作是繁重的,時間是緊張的,壓力是巨大的,效率則永遠是不夠的。你能想像嗎?當一個人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工作了三天,好不容易才取得一點進展的時候,突然間,有人卻告訴你,你的工作量還得翻倍,而且一翻就可能是十倍,百倍的往上翻,你覺得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在那一刻,趙忠義感覺這個世界簡直就是在跟自己作對,什麽任務,什麽蝴蝶,讓他們統統都見鬼去吧,他隻想好好的睡一覺,最好一睡就睡他個三五天,餓死都不要起來。


    廢舊房屋,廢棄的廠房,加上一些平時不為人注意的偏僻角落,在要短短的幾天內清理這麽多地方,這確實是一件繁重的工作,卻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如果要再加上遍布了整個城市的防空洞的話,那就算把整個專案組所有人統統累死,恐怕也隻能清理出一個零頭了。


    你知道整個北京城有多少防空洞嗎?


    恐怕沒人能回答得出,就算是政府機關,公安部門,地方武裝部,軍方,怕是都沒有一個部門能拿出一個準確的數字。


    眾所周知,中國的近代史,完全就是一部用血淚寫成的反侵略,反殖民的抗爭史,在那段血與火的歲月裏,整個中國幾乎就沒有一個城市是沒有挨過敵人的轟炸的,而建國後,雖然強大的新中國再沒有讓任何侵略者的鐵蹄踏上過這片國土,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敗逃到台灣的反動派的空軍,又成為了人民政權新的威脅。到後來,隨著中國空軍的漸漸成長,祖國的天空終於也成為一片淨土,可這時,無論是強大的美帝還是對中國領土充滿著野心的蘇聯老大哥,那沉重的軍事壓力都讓所有的中國人都無法淡忘那可怕的戰爭記憶。


    所以,在國力不如人,空軍無法絕對保證國家安全的情況下,中國人隻能拚命的挖洞,拚命的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條件,來準備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戰爭。最瘋狂的那段歲月裏,整個國家的力量幾乎都被動員了起來,政府組織軍隊挖洞,幹部們組織村民挖洞,各單位工廠也將工人們組起來起挖洞,尤其是首都北京和上海之類的大城市,整個城市的地下幾乎都被挖空了,形成了一個個單獨的,或是相連的,龐大無比的防空體係。


    按當時的要求,這些防空洞,在必要的時候是必須要能夠容納整個城市絕大部分,最好是全部的市民的。


    親,你知道北京和上海有多少人嗎?你又能算得出要容納這麽多人,所需要的地洞會有多麽龐大嗎?了解了這些數據後,你就會知道這些城市的防空體係有多麽龐大了。


    防空洞之所以被稱為防空洞,就因為它們的作用隻能是用於防空的,所以,平常的時候這些地洞基本就是處於無人看管,無人居住的狀態,那些由軍方和政府部門承建的大型防空洞,因為還需要存放一些物資,所以還有少量的人員定期進行維護,但很多下級部門與工廠企業單位各自組織修建的防空洞,基本就沒人理會了——反正就是一個地洞,裏麵又沒啥東西,隻要洞不塌,管它幹啥?


    嚴格來說,其實蝴蝶在這些防空洞裏藏身的機率並不是很高,因為從性格分析,蝴蝶是一個很貪圖享受,也不願吃苦的人,而這些防空洞雖然理論上確實可以住人,但因為深入地下,又沒有良好的通風和照明,不僅光線昏暗,空氣潮濕,蚊蟲鼠蟻遍布,而且常年無人打掃,到處都是一些流民乞丐和附近熊孩子們留下的垃圾與糞便,正常人在這裏麵哪怕是待上十分鍾都會難受得要命,要在這裏一住就是好幾天,那還真得有過人的忍耐與意誌才行。


    但是,領導說得好:隻要有一絲的可能性,我們都不能放過!換而言之,就是寧可累死三千,也不能放過一個……毫無疑問,他趙忠義和專案組的所有成員,都是屬於這可以累死的三千中的一員。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所有人心裏都明白,要想在短短的七天裏清理所有地區,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了,隨著期限的臨近,他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好在隻要這條線不斷,就終有找出蝴蝶落腳點的那一天……不過,在那之前,專案組也不得不做好另一手的準備,畢竟,目前所掌握的線索可不止是這一條。


    劉興全,這個也不知是好運還是倒黴的普通工人,因為蝴蝶的出現,他本該平凡卑微的一生從此變得無比精彩,這固然讓他獲得了難以想像的財富,但實際上也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如果不是擔心驚動蝴蝶,斷了這條線索,他早就應該體會到人民**鐵拳的滋味了,別的不說,光是他倒賣的那些黃金的金額,就足夠斃他十回的。


    但現在,這個人卻成為了與蝴蝶溝通唯一的橋梁。


    抓不著雞,好歹先弄幾個蛋吧……捕蝶行動的接連失利,讓首長們的耐心已經快要耗盡,麵對著蝴蝶這樣一個巨大的寶藏而無法獲利,沒有誰能受得了,所以,就算是明知有些冒險,一些備選的方案也終於被提到了日程上。


    ……


    北京,地攤市場。


    這段日子以來,劉興全在這些個體攤販,也就是俗稱的倒爺圈中,大大小小的也算個名人了,雖然真正跟他有過交易的並不是很多,但大多數在圈裏打混的人都已經聽說過他的豪爽,短短的半個月時間就能吃進不下幾十萬的貨,而且絲毫不在意價格,這樣的人哪個做生意的會不喜歡結交?所以,當他走在這條街上時,總是會有人帶著幾分討好和巴結的笑容向他招呼,而他,也好像挺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總是會笑眯眯的向人回禮……盡管大多數情況下,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對方的姓名。


    一路看一路走,當走到一間不是很起眼的攤位前時,劉興全顯得有些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然後對攤主低聲問道:“黃老大呢?”


    攤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看著劉興全笑道:“這不是劉哥嗎?黃哥在後麵呢,怎麽,您找他有事?”


    劉興全笑了笑,但那表情卻是不言而喻,小夥子也是機靈人,立刻會意,隨即跟旁邊的攤主招呼了一聲,讓他幫忙照看一下攤子,然後便領著劉興全一路穿街過巷,來到了不遠處一個小巷中的四合院中。


    院子不算太大,但不時都有人進進出出,而且出去的人大多都神神秘秘的提著一些包裹,劉興全對此卻是毫不見怪,他知道,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四合院,實際上卻幾乎是整個北京城最大的一個地下走私貨窩點,其經營者正是圈中所稱的黃老六,也是他此次要找的人。


    “喲,劉老弟,我說今天怎麽一大早樹上就有兩隻喜雀在那叫呢,趕情還真有貴客到。來,來,咱們進屋來談。”


    剛走進院中,一個衣著打扮十分新潮,甚至還燙著一頭卷發的男子便笑嗬嗬的迎了過來,倒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不過,對這個人,劉興全卻是絲毫都不敢拿大的,也是急忙賠著笑臉見禮——彼此有生意的需求隻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他雖然才剛入圈不久,卻也知道這個黃老六絕不簡單,他不僅是北京最大的走私商,同時也是北京城最大的‘杆爺’,手下能召集的馬仔少說也有上百,這樣的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得罪的。


    其實,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了,在此之前,倆人便已經打過交道,劉興全手上那些黃金倒有大半都是被這位黃老大給吃下的——當然,價格肯定比市價要低不少,大概隻有市價的五成左右,而劉興全所收購的那些貨,也多半是他給介紹的生意,同樣也要抽成,否則,以劉興全一個普通工人的人脈和關係網,他怎麽可能在短短的半個月裏就收到那麽多好東西?


    這當然也是黃老大對劉興全另眼相看的原因所在,倆人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從劉興全身上賺到的錢卻已經超過了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名客戶,做生意的人誰會不喜歡這樣的財神爺?


    進到屋中,黃老大目光掃了掃劉興全那明顯大了一圈的腰身,眼睛也是一亮,笑著說道:“大家也算是老熟人了,客套話咱們就不多說,直說吧,劉老弟,你這次又給老哥我帶來啥好東西了?要是大黃魚,那可有點麻煩,你上次出給我那些貨我都還沒弄完呢……不過要是你這價格能再低點的話,我這咬咬牙,也能給你吃下。”


    劉興全笑了笑,掀開外衣,將纏在腰間的皮包放到了桌上,然後打開拉鏈。


    “不是大黃魚,是手表,你先看看貨色吧,要是覺得滿意,咱們再談價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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