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一步之隔


    出了賓館,中村允叫了輛出租車,直接就奔著日本駐華使館去了。


    很多人,尤其是那些外行,往往都把間諜的工作想像得很神秘,好像無論要打聽什麽情報,都必須出生入死鬥智鬥勇的去深入虎穴,與對方的反諜特工巧妙周旋,甚至還時不時的要來個偽裝潛入或是武裝滲透什麽的,然後在經曆重重險阻之後,終於在某個隱密的保險箱裏發現了重要的情報……不得不說,這都是電影惹的禍。


    事實上,真正的間諜是很少會主動冒險的,用那種極端的手段去獲取情報,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但隻會在最極端的情況下才會采用,正常情況下,一個情報組織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情報信息都是通過公開合法的手段來收集的,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大多也都是以收買或威脅對方的內部人員之類的‘軟性手段’來獲取,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沒有誰會選擇硬碰硬。


    就如這北京賓館的消息,想想都知道這種事情在中國會有多敏感,此時中國的安全部門恐怕早就已經瞪大了雙眼,並且設下了無數的圈套,就等著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去鑽了。而且像這種極為敏感的消息,也絕不是一般人能夠知道的,就像那個出租司機,他們根本就不可能被告知賓館突然停止營業的原因,而那些有資格獲知內幕的人,無一不是政府的高層,這些人身邊永遠都會伴隨著大量的安保人員與政府的眼線,又豈是一個身份敏感的外國人所能輕易接近的?


    但是,沒關係,很多人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其實有一種間諜的身份幾乎就是半公開的,並且他們的存在甚至還能得到當事國的默許,除了一些真正觸及到核心的機密,他們甚至可以直接在當事國去收集那些不太敏感的信息與情報,而不必擔心被安全部門追查與抓捕——這些人的名字,就叫作:外交官。


    這裏所指的當然不是那些領事,因為領事的工作是與對方國家建立溝通的渠道,在一定程度上,還得盡量跟對方搞好關係,當然不可能去做這種會讓對方極度不爽的工作,但他們身邊的那些隨從就沒有這些顧忌了,事實上這在全世界幾乎就已經是一個不成文的潛規則,所有駐外領事身邊的工作人員,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擔負著情報收集工作的間諜,而中村允現在所要找的,就是他們。


    雖然不是同屬同一個組織機構,但中村允所在的組織與日本的情報機關也有諸多聯係,彼此就曾經有過不少的合作與情報交流,加上中村允父輩的關係,他對於日本的情報係統來說也算得上是半個自己人了,所以對於這種並不是很敏感的信息,打聽起來自然沒什麽難度,在短短的一番交談之後,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和預想的一樣,整件事是極不正常的,賓館的戒嚴也並非是突然宣布,在完全封禁之前,就已經有大量的安全人員入駐,並且遷走了大量的住客,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各國的外賓,這件事在首都的某些圈子裏,影響可絕不算小,而奇怪的是,直到此時,也沒人打聽出中國政府究竟是為什麽要這樣做。


    可以肯定,在這段時間內,絕對沒有任何具有重大國際影響的人物來華訪問,否則,全世界這麽多國家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收不到,而更讓人不解的事,類似這種難以理解的行為在最近這段時間裏竟是接連發生,特別是在前一段時間,甚至還出現了大規模的交通管製,甚至有人目睹了大量荷槍實彈的軍人在護送著什麽離開,以至於不少人都猜測著中國是不是暗中與哪個國家又達成了什麽機密的交易,從而獲取了什麽重要的物品或情報。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想想也挺奇怪的。”在中村允正要告辭之時,外交武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說道:“前幾天中國政府突然不聲不響的就對他們的鐵道係統展開了一場大規模的治安清理行動,力度之大,手段之硬,堪稱罕見,隻是這背後是否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中村允有些不解:“這種事應該很正常吧?據我所知,他們的治安情況,特別是列車上的治安情況,確實也需要好好的整治一下了,而且他們的體製與我們不同,似乎也很喜歡用這種政治運動式的手段來解決問題。”


    武官輕輕搖頭:“你不明白,以我對中國政府的了解,他們在某些事情上確實可以表現得非常的高效,但這必須要讓他們的中央高層拿出足夠的決心才能實現,而通常情況下,他們的整個體係其實是相當的低效的,其官僚化程度比我們可強多了。特別是他們的鐵道部門,一直以來都是獨成一係,甚至擁有自己的軍事武裝和執法權,要在鐵道係統裏發動這樣大規模的行動,在正常情況下就算他們的中央出麵,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光是協調起來就能扯上幾個月的皮,可事實上,他們的這場行動事先卻沒有露出絲毫的風聲,這就意味著他們的這個行動從決定到正式實施,必然是在相當短的時間內完成的,而要做到這點,就必須要讓中央的高層拿出前所未有的決心與不惜粉碎一切阻礙的意誌,才有可能實現,但這樣做後果也是很嚴重的——你知道,在一個完善的官僚體係裏,哪怕是最高的權力擁有者,一旦破壞了體係內的潛規則,後續的麻煩會有多大?”


    想了想,中村允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樣說起來,事情確實有些不正常,能讓他們的高層下這樣大的決心,按說必然會有什麽導火索……最近中國的鐵道係統有出現什麽重大的事故或案件嗎?”


    武官說道:“要是有,我就不會說這事奇怪了——你要說一般的刑事案,比如偷竊甚至搶劫傷人什麽的,在此之前幾乎是每天都在發生,就連他們自己都已經習慣了,但這樣的案件怎麽可能驚動他們的中央,甚至讓他們的高層下這麽大的決心?”


    中村允沉呤道:“看來這段時間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是我們所不知道的……那麽小野君,這次就謝了,我這次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麽禮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希望我們將來還會有更愉快的合作。”


    接過厚厚的信封,武官也沒有去看,隨手就放進了書桌,笑道:“中村君太客氣了,我們兩家從父輩就算是世交,何況這點消息也不算什麽,任何人花點時間都能打聽得到,倒是你這邊,今後若是有什麽收獲,還請不要忘了關照我這老朋友。”


    中村允同樣笑道:“那是當然,說到底我們也都隻是混碗飯吃,彼此的任務又沒有衝突,為什麽不一起合作,一起發財。”


    ……


    從領事館出來,中村允一路思量,總感覺這些事情相互之間存在著什麽聯係,但邏輯上又有些說不通——賓館裏肯定是有什麽重要人物入住,這點不需懷疑,而鐵路代表著出行,清理治安當然是為了減少路上可能存在的風險隱患,但如果這個重要人物是同一個人的話,中國政府完全沒必要鬧這麽大動靜,因為以他們的力量,完全可以為這個重要人物弄一趟專列,或是直接派重兵護送就行,犯得著對全國的鐵道係統下這麽大狠手?但如果說兩件事沒有聯係,那又是為了什麽要這樣做?總不會是高層們突然集體抽風吧?


    除非……這個重要的人物,因為某些原因,而無法派人護送?


    想了想,中村允隨即將這個想法否決,因為這同樣說不通,這是在中國,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如果真是這樣重要的人,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政府都不可能不對這個人嚴加保護,這無關個人的意誌,而且中村允也想不出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才會產生如此矛盾的狀態。


    眼見得時間還早,中村允也沒有急著回賓館,找了輛車,也沒有目的的就在城裏轉起了圈,對於這座中國的首都,他也是充滿了好奇的,而且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情報人員來說,即便是這種毫無目的性的閑逛,也同樣是可以發現許多有用的信息的。


    數個小時後,中村允回到酒店,出去打探消息的劉大此時已經在他房門外等候,不過看神情,似乎並沒有什麽收獲。


    “對不起,部長,我在市場裏都打聽過了,那些人好像都挺敏感的,隻要一提複讀機的事,立馬就轟人,有幾個還威脅說要叫公安……我也不敢多問,但據打聽到的消息,好像為這事前段時間還抓過幾個人,而且他們好像還被政府警告過。”


    聽到這話,中村允心中微微一緊,卻也並沒有感到太多意外,隨口寬慰了劉大兩句,卻無意中發現劉大手腕上似乎換上了一塊新的手表,竟是自己沒有見過的款式。


    “嗯?手表不錯,剛買的嗎?”


    見中村允沒有生氣,劉大也鬆了口氣,聞言急忙賠著笑說道:“是啊,在市場上打聽消息的時候,正好看見了。這表看著不錯,說是進口的洋牌子,但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


    中村允伸出手:“拿來我看看。”


    劉大當然不敢拒絕,立刻取下手表遞給中村允。接過手表後,中村允熟練的翻看了一下各部位的做工細節,越看越是心驚,又將手表貼在耳邊聽了片刻,眼中越發的透出一絲凝重。


    “劉桑,你這手表是在哪裏買的?還能找到那個人嗎?”


    愣了一下,劉大賠笑道:“中村先生也喜歡這表嗎?那您拿去就是了……”


    輕輕搖頭,中村說道:“不,劉桑,你誤會了,我需要的並不是這塊表,而是它的來源,明白嗎?”


    “您的意思是……”


    “劉桑,恐怕你還得再辛苦一趟,我希望你能盡快的打聽出這款表最上層的供貨商是誰……哦,對了,這些事免不了會需要一些開銷和應酬,這有些錢,你拿著,是給你的活動經費,該花的錢地方隻管花,事情辦好了,公司還另有獎勵。”


    接過厚厚的一疊十元大鈔,就算不用清點,劉大也敢肯定這些錢至少也有好幾千,不禁幹咽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說道:“用……用不了這麽多。”


    中村允笑了笑:“拿著吧,替公司做事,總不能讓你自己掏錢,這些錢既然是批給你的經費,怎麽花,我不會過問,我隻需要結果,明白嗎?”


    話說到這份上,劉大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狂喜的連連點頭:“明白,明白……中村先生,您等著,我這就去打聽,這事要辦不好,不用您開口,我自己就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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