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江山下,風和日麗。


    詹餘將七星閣連帶囊中雜物盡數出手後,便打算離了槐江山返還自家師門,此次下山,他於巫妖戰場上闖蕩,找到了破除心中執念的方法,結交了盤王老祖弟子蠱真人,近來又與西昆侖雨師妾有了些許交情,可謂所獲滿滿。


    隻是道祖出手定紛止爭,巫掌地、妖掌天,雙方停戰,導致洞天壺內的太乙棺未能裝滿周天之數,此為一大憾事。


    道祖以身合道,他老人家的意誌某種方麵來說便是天意,所謂天意難為便是如此。


    更何況論輩分詹餘還是道祖的徒孫,老人家下令停戰,自己這徒孫自然也不好再渾水摸魚,此實在是不可抗力之因。


    那洞天壺內空著的幾十座太乙棺,也隻能等到下次巫妖開戰時再行獵取了,否者以匹夫之力掠天庭虎須,絕對自尋死路,閻王來了都拉不住。


    而至於巫妖之間,是各掌一地,永不侵犯,還是十萬年一過再次拋起腥風血雨


    在這洪荒之中,沒有修士比詹餘更清楚,這巫妖之間到底是什麽走向和結局。


    槐江山下,蠱真人顧念巫妖戰場上並肩作戰的情誼,折柳贈與詹餘,以表達心中不舍。


    雨師妾順利接手七星閣,對詹餘這上清弟子有了不錯的觀感,也與蠱真人一起來到山下送別。


    一介太乙能與大羅相交,這充分說明,詹餘背靠上清宮,在這諾大洪荒之中已算是小有地位。


    “賢弟,槐江山內的洞府,我會為你留著,閑來無事,記得來尋為兄喝酒。”


    修道無歲月,在時間的長河中,蠱真人這等久曆劫數的大羅金仙,早已見慣了生離死別,對於離別已無過多感傷,所做的這些更多的是出於禮節。


    “這是定然。”


    柔風拂麵,心情舒朗,詹餘抱拳還禮道:“此次下山入劫,小弟心中夙願未了,待來日時機得當,希望還能有與兄長再續袍澤之誼。”


    蠱真人眼中神光一亮,撫須而笑道:“那是定然,到時你我合力,再獵大羅!”


    道祖金口玉言,賜下十萬年的平靜,這是洪荒之福,可十萬年之後的事,就不一定了。


    巫妖經過長時間的休養生息,雙方的實力定是現在的數倍,到那時即便是道祖強加幹涉,雙方之間的矛盾恐怕也難以化解,對於這一點,元陽宮幾位核心大能的預測是一致的。


    與蠱真人隱晦定下約定之後,詹餘轉而向雨師妾告別道:“多謝玲瓏師姐慷慨相助,師弟就先行一步了。”


    雨師妾嬌笑還禮道:“以後若是去西昆侖看望金環、玉蝶,記得打聲招呼,姐姐必掃榻以待。”


    “師弟領命,到時就叨擾師姐了。”


    詹餘眼皮一跳,這雨師妾天生媚骨,說出此言當真是撩撥道心,不過他並不介意多些朋友,而且金環、玉蝶還要承蒙人家照顧,於是便應了下來。


    雨師妾見詹餘麵不改色,心中暗自納悶,她絕不會懷疑自身的魅力,隻道是這小子天生一副鐵石心腸。


    她哪能知道,眼前的這小子,之所以不易為女色所惑,隻因在前世已閱盡千般絕色,嚐過男女之間的苦,深刻領悟了一個道理,左擁右抱的虛妄終難比獨自修仙的快樂。


    ……


    天尚未破曉,上清宮早課未開,不過殿門前的玉階上,已有一修士靜立等待。


    隨著旭日升起,金光刺破雲霞,東方開始泛白,昆侖山內,有修士成群結隊,駕著各色雲光湧向上清宮,與之相比,太清、玉清兩宮便有些冷清了。


    修士不斷落下,本來雄偉高闊的玉階,漸顯得有些擁擠,此時上清門人已經近千,與詹餘打過照麵的也就二三十位,交好者更是少之又少,故而許多新進門徒,並不識得這站在玉階最前方的修士是何方神聖,


    於是便有不少心性淺薄之輩,欲要殿前顯聖,教訓一下新進之輩,好為自己博取關注,說不定道尊金口一開,自己也能站立在第一道玉階之上。


    正當各路修士磨刀霍霍之時,孔宣帶著無支祁、紫幻雙靈落在了詹餘身邊,孔宣五色神光之威可謂是橫掃上清二代弟子,能與之相較者唯有多寶道人,他的到來直接讓湧動的暗流偃旗息鼓。


    “看來這次遊曆很有收獲,氣息是越發渾厚了。”孔宣一拳擂在詹餘胸口之上。


    詹餘也調笑道:“孔宣之名也越發顯赫,你一來這諸般桀驁之輩皆溫順了許多。”


    “拜見師兄。”


    與無支祁的故作穩重相比,紫靈、幻靈久未見到詹餘,顯得有些激動。


    “待今日早課結束,一起到我月兒窟敘舊。”


    詹餘見大家皆有長進,那是由衷的開心,之後又見多寶、無當等修士到來,皆一一打了照麵。


    此時通天道人尚未立教成聖,對門下弟子也未正式定下名分加以區分,誰能站在玉階之前,皆是靠實力得來。


    眾修見這陌生麵孔有些來頭,便熄了殿前顯聖的念頭,但終究是不知此修神通如何,心底還留有一絲念想,等以後找機會再探探底細,看其到底配不配站在上清宮第一玉階之上。


    “咚”一聲漁鼓聲響,通天道人衣袂飄飄出了上清宮,來到諸弟子麵前。


    “弟子拜見師尊。”上清宮弟子齊聲見禮。


    通天道人揮手示意免禮,接著視線便落在了詹餘身上,神情平淡好似早已料到詹餘會於今日出現在上清宮門前。


    “回來了。”


    “回來了。”


    眾修見師尊竟主動垂詢那新來的修士,心中既驚訝又羨慕,通天師尊貴為道祖親傳,秉承有教無類之誌,座下弟子眾多,能入其眼中的無一不是親近者!


    “回來就好。”


    通天道人點了點頭,捧劍大弟子歸來,他麵色雖古井無波,但心中還是有幾分開心的,遂看向昆侖的上空道:“此雲霞甚美,諸弟子且隨為師入雲中聽道。”


    通天道人一馬當先,隨風直入高空,座下弟子緊隨其後,他麵東坐於雲床之上,目之所視雲海翻騰,諸弟子神情專注,心中頓生豪氣,遂決定今日便講一講這天地之道。


    卻說通天道人講道於雲端,玉清宮中傳來一聲歎息:“三弟還是這般喜出風頭,給座下弟子講道也要琢磨出些花樣來。”


    太清宮中的白發道人正在靜心打坐,聽到二弟的傳音,閉目回應道:“三清雖同為一體,然秉性各異,此乃天地所賦,各得其樂便是,二弟你著相了。”


    “話雖如此,可三弟座下弟子多被毛戴角,心性跳脫桀驁,著實有礙我昆侖清淨。”玉清宮再次傳來控訴。


    太清宮中的白發道人這次睜開了眼睛,有些無奈道:“三弟的上清宮是有些過於熱鬧,可你那玉清宮也委實過於奢華,聽說最近又得了件九龍沉香輦很是華麗”


    麵對太清宮的質問,玉清宮再也不敢多嘴,立刻收回了神念,專心教導自家弟子去了。


    “終於清靜了。”


    打發了元始,太清宮中的道人再次閉上了眼睛。


    境界到了三清這一步,講道便不可能再關注細枝末節,句句皆是大道精義,待到天地徹底放亮,上清宮的早課已然結束。


    通天道人打發了眾多弟子,單獨將詹餘留了下來,問道:“這次入劫所獲如何”


    “所獲頗豐。”


    接著,詹餘便將自己這次入劫所曆,包括如何發願,如何獵殺妖族太乙,一五一十說與師尊聽。


    待聽完詹餘的訴說,通天道人提點道:“血債血償,以殺破障,此法雖然可行,卻不可沉迷於殺戮。”


    “殺戮隻是手段,而非目的,這一點弟子時刻牢記。”通天道人諄諄教導,詹餘心中很是感激。


    “知道便好,這次回山有何打算”通天道人隨口問道。


    詹餘眼中流露出幾分激動道:“弟子這次下山,心中之困解開大半,對於大羅之道也有了幾分想法,打算閉關一次,專心祭煉本命靈寶,以窺後路。”


    “善。”


    自家弟子如此上進,通天道人很是欣喜,不由看向玉清宮道:“為師知道你很用功,但也需牢記張弛之道,切不可一昧冒進。”


    “希望三清門下第一位大羅弟子,出在我上清宮中,好讓某位喜好奢華的道尊知道,被毛戴角之輩中也不乏心性堅韌的可造之材!”


    顯然二哥元始到大兄老子處告狀,此事落在了通天的眼中,這才高聲揶揄。


    詹餘聞言麵露愕然,師尊他老人家話裏有話,就差指名道姓了。


    元始道人也沒想到,自家師弟給那麽多弟子講道,還有閑心關注自己與師兄的耳語。


    不過好在他麵皮夠厚,隻當是沒有聽到,催促門下弟子道:“眾弟子且聽仔細,你們皆是為師精挑細選的良材,定要好生修行,誰若是能第一個突破大羅之境,為師重重有賞。”


    “是。”


    一聽有重賞,玉清宮弟子也來了精神。


    尤其是燃燈道人,更是牟足了幹勁,因為某些緣故,他對上清弟子極其看不順眼,這次誓要壓對方一頭,好發泄一番心中壓了多年的憤懣,順便還能搏得元始老師的好感,得到賞賜,此乃一舉多得。


    上清、玉清兩宮的這番爭鬥,自然也落在了太清老子的眼中,隻不過這次的爭鬥有益無害,還能促進各自門下弟子好生修練,他非但沒有斥責,反而問向麵前唯一的弟子道:“玄都,對於兩位師叔之言,你有何看法”


    玄都鄭重一禮道:“弟子這就去閉關修行,掙取早日修成大羅道果,不墜太清之名。”


    “善。”


    詹餘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無疑中竟成了三清門下弟子的奮勇爭先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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