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荒野上,黃昏正來,金紅色的光自天際照耀,倒映在搖曳野草之上,所謂枯藤老樹昏鴉,頗有種蕭索的美感。


    若有文人騷客於此,沒準還會詩興大發,寫上幾首酸不溜秋的歪詩。


    但此時,在廢棄村落之外,卻有另一幅場景,與天際殘陽遙遙相對。


    “哈!想唬住爺爺?”


    這波匪人首領也被那把奇型怪劍嚇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定了心神,揮著手中長刀,指著身後那歪歪扭扭的大旗,對小鐵大喊到:


    “瞪大你的狗眼,好生瞧瞧,看見爺爺這旗子了嗎?”


    小鐵抬頭看去,在那首領馬背之後,揉得皺巴巴的旗子上,繡著兩行大字。


    “仇盡天下不平,了斷人間是非”


    哈,是是非寨的人!


    躲在村口的掌櫃嚇得雙腿戰戰,幾乎要尿出來。


    但小鐵卻不怕。


    他拄著重劍,高聲喊到:


    “既是是非寨的好漢,那變更不該欺壓我等,你們寨主不是說要‘替天行法’嗎?”


    “王法?”


    那匪盜首領哈哈一笑,身後一群烏合之眾也跟著哈哈大笑。


    他笑完之後,一甩手中單刀,獰笑著對身後兄弟喊到:


    “這齊魯之地,我等便是王法!交出貨物!我等隻取三成,便保你平安!”


    這無恥發言,讓折鐵少年心裏對所謂“天下第一寨”的些許好印象徹底消弭,他抓著重劍,朗聲喊道:


    “休想!一分都不給你們!”


    “好膽!”


    那匪盜首領抓起馬韁,身先士卒的朝著小鐵衝來,他大喊到:


    “兄弟們,滅了這夥冤死鬼!那個為首的,剜心下酒!”


    眼見首領發話,便有七八個人嚎叫著縱馬撲上前。


    看著他們麵孔猙獰,肌肉扭曲,小鐵便知道,今日這事,無法善了。


    他想著臨行前,沈秋對他告誡的那些話,便硬下心髒。


    一聲呐喊,镔鐵重劍被單手提起。


    滄海劍訣,橫掃萬千!


    在鎖鏈震動聲中,小鐵單手揮劍,神力迸發,配合體內鐵心決真氣暴漲,這把極沉重劍在他手中若鴻毛一般。


    就像是揮著鐵棍一樣向眼前橫掃而出。


    “哐”


    一聲巨響,劍刃碰到那衝的最快的首領馬頭之上,便將那戰馬長脖攔腰打斷。


    那匹馬,連帶馬上的匪盜,就像是裝滿了水的袋子被刺破。


    鮮血迸濺而出,那猖狂的匪盜首領哼都沒哼一聲,便被一劍打死。


    後麵的嘍囉看的雙眼瞪圓。


    但這戰馬還在奔馳,卻也不是一時能停下來的。


    而且小鐵劍式已起,除非力道衰竭,否則這揮起的重劍,是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的。


    在連人帶馬,砍碎第一人後,劍刃繼續向前,第二個人和馬也被劍刃打翻在地。


    他脊椎破碎,活不成了。


    第三個人運氣好一點,重劍上的力道被前兩人兩馬抵消一些,但那第三任,也像是被攻城錘擊中,被重劍抵在腰間。


    那人抵擋不住,隻能跟著小鐵揮劍的動作向右側飛起。


    第四個人也被從馬上撞飛。


    他口吐鮮血,又被小鐵轉動手腕,如沙包一樣,狠狠砸向第五個人身上。


    戰馬被血腥味衝擊到,驚得四處亂跑,把混了血肉的泥土和那屍體踩得慘不忍睹。


    衝過來的最後一人灰頭土臉的被甩在地上,眼看眼前同伴被驚馬踐踏,口噴鮮血,血中還有內髒碎片,根本就是活不成了。


    他被嚇得尖叫不休,褲襠也濕了一塊。


    這貨大叫著爬起來,朝著身後的一眾不斷後退的匪徒跑去。


    在他身後,小鐵搖了搖頭,手中重劍再次揮起。


    這一次不是劈砍,而是砸擊。


    就如一把恐怖戰錘砸在那人身後,將他如籃球一樣砸飛出去,整個人越過丈遠,正摔在後方那些目瞪口呆的匪盜們眼前。


    鮮血潑的他們滿身都是,被驚到的戰馬也嘶鳴不休,這些貨,似乎是被嚇破了膽。


    而那被小鐵砸飛的匪徒,下半個身體,已經不見了蹤影。


    “砰”


    小鐵手中染血重劍點在滿是肉泥血肉的地麵上。


    他站在血中,還是之前那副淳樸憨厚的樣子,但落在剩餘匪盜眼裏,卻又如地獄修羅一樣恐怖。


    他對眼前嚇呆了的匪盜喊到:


    “退出去!”


    這村口不大的地方,已經倒斃了五具屍體,還有三匹被砸死的馬,受驚的馬更是跑的到處都是。


    鮮血在村口大地上流淌著,被從腰間斬斷的屍體顯得那麽猙獰,還有從死者嘴裏傳出的最後一聲哀嚎。


    也如餘音繞梁,似乎久久不散。


    少年折鐵手持巨劍,獨自站在一群匪盜之前,鮮血淌在他腳下,讓這渾厚少年不怒自威。


    在他眼前兩丈許的距離上,一眾是非寨的匪徒則戰戰兢兢,幾個膽小的已經握不住手中武器,被眼前駭人的場景嚇得魂不守舍。


    他們雖然有人數優勢,但眼前那少年手中染血的劍,似乎在告訴他們。


    他們贏不了!


    無論如何都贏不了。


    而在對峙雙方之外,那躲在村子裏的掌櫃,和一眾夥計已經看呆了。


    他們本已經做好了與賊人死鬥的準備,但折鐵少年的橫空出世,卻讓一眾夥計們看到了生的希望。


    “我不欲再殺人!莫要再逼我!”


    折鐵少年的喊聲在這黃昏之時回蕩著,讓那些匪盜驚若寒蟬。


    “少俠!不可!”


    那邊匪盜還沒搭話,躲在村子裏的掌櫃的卻急得跳了出來。


    這個年過四十的齊魯漢子臉上滿是焦急,他揮舞著一把砍柴斧頭,對折鐵大喊到:


    “切不可心慈手軟啊!這些賊人畏懼於你,卻不怕我等...少俠你一走了之,來日他們尋我等複仇。


    我等可該如何?少俠你成全了自己道義,卻是把我等送入絕地了呀!”


    經驗豐富的掌櫃把這話挑破,剩下的夥計們也紛紛反應過來,大聲聒噪。


    小鐵呆滯片刻,


    確實。


    他想差了。


    他把這事想的太簡單。


    他隻是個過客,回了濟南便可以一走了之,而他身後這些人,可還要靠著這條商路維生,養活家人呢。


    小鐵發了善心,想嚇退賊人,不做更多殺孽。


    想法是好。


    但若留了後患,以後這些賊人尋機報複,這夥普通夥計又該怎麽抵擋?


    江湖多事,人心叵測。


    這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想到這裏,小鐵的眼神變冷了許多,他不再多言,複爾提起大劍,運起鐵心決,殺氣騰騰的朝著眼前大步掠去。


    這個動作也讓匪盜們意識到了大難將至,他們也不想引頸就戮。


    再不需要什麽花言巧語,幾個有血性的匪盜們便嚎叫著縱馬撲來,也許確實打不過。


    但臨死前,總要拚一把,萬一贏了呢?


    還有兩個被恐懼俘虜的,則縱馬轉身就跑。


    死亡帶動的一腔血勇,讓這夥賊人暫時忘了恐懼。


    但小鐵第三次揮起的巨劍,卻將恐懼又帶了回來。


    滄海劍訣招式單一,來來回回就三招。


    橫掃!


    “砰”


    天生神力,配上這五尺巨劍,隻需揮臂一掃,便有躲閃不及的匪盜被左右拍向村口兩側。


    幸運一些的直接被拍死,免收苦楚。


    不幸一些的,要麽被直接拍碎心髒,要麽就是被拍成半殘,掌櫃的也帶著夥計衝殺出來,給那些家夥補刀。


    小鐵既打定了主意,下手便不再留情。


    橫掃兩記後,又將巨劍當頭劈下,眼前那匪盜嚇得全身顫抖,但麵對眼前重劍,他隻能絕望的用手中大錘,試圖抵擋一二。


    “砰”


    戰馬的腦袋被巨劍拍碎開,龐大的身體倒向地麵,帶著那匪徒也栽在地麵上


    他手中武器斷裂,從肩膀至心髒,被輕鬆砸成一團肉糜。


    手中持有短兵的,情急之下,就把手中短斧短刀一股腦的丟出來,但小鐵滿不在乎的提起劍,便如盾牌一樣護在身前。


    叮叮當當的響動中,短短幾息,十幾名是非寨匪人,便隻剩下了最後四人。


    他們徹底喪了膽氣,眼看小鐵還要追擊,便轉身縱馬狂奔,試圖跳出村口去。


    還有丈許距離,手持巨劍的折鐵少年氣喘籲籲,也不好追擊,他並不善騰挪之術,最少比不上沈秋青青那般輕盈迅捷。


    但他站的極穩!


    少時跟隨師父在東海之濱打熬氣力,修煉劍式,在礁石上若是站不穩,隻需一個浪頭打來,便會被擊飛到海水中去。


    小鐵看著逃走的四人,他也不追擊,而是抖動手臂。


    在手臂鎖鏈碰撞聲中,小鐵深吸一口氣,將巨劍舉過頭頂,體內鐵心決再次暴動,他吐氣開聲,將巨劍揮飛出去。


    就如飛掠而出的手斧,那沉重大劍帶著鎖鏈呼嘯而出,以刺擊的姿態,將轉身逃走的匪盜頂飛。


    那人從狂奔的馬上被推入空中,張口就噴出鮮血,脊椎不正常的彎折。


    被打飛出去的瞬間,便丟了性命。


    這還沒完!


    折鐵少年左臂猛揮,鐵心決真氣打在鎖鏈上,帶動去時未竭的重劍向左右橫掃,就如毒蛇探頭覓食。


    搖擺之間,將附近兩個匪盜也打入地麵。


    這般沉重的武器帶起的勢能,讓他們就如被飛石擊中,隻能在地上翻滾慘叫。


    “嘩啦”


    鎖鏈再次搖擺,小鐵手臂後揮,墜落的重劍再次被牽引,呼嘯著回到了小鐵手中,少年在空中接住巨劍。


    身影搖晃了一下,又將重劍抵在地麵。


    他抬起頭,那跑得最快的匪徒,已經衝入三丈之外的道路上了。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又怎能留他?


    小鐵伸手握住身後掌櫃的手中的斧子,他學著沈秋拿手索命斧手法,在原地旋轉一周,手中利斧呼嘯而出。


    手法嘛,馬馬虎虎。


    但小鐵的力量,卻比沈秋大的多。


    那斧頭飛出去又快又狠,飛出三丈多遠,就如鐵餅一樣,打在那逃跑匪徒背後,斧頭去勢未減,大半個斧身,都砍入了那匪徒後心中。


    這幹脆利落的最後一擊,引得身後夥計們連勝歡呼。


    掌櫃的提起的心也鬆了下來,但依然眉頭緊皺。


    他回頭對夥計喊了幾聲,讓他們去把那些未死的匪盜再補上幾刀,免除後患。


    小鐵拄著镔鐵大劍,看著地麵上那一地屍體,他心裏頗有些不平靜。


    本來想的好好的,盡量讓這事和平解決。


    但...


    唉,沈大哥說得對,這江湖之事,殺人容易。


    救人卻難。


    “少俠好俊的功夫。”


    他身邊的掌櫃,卻沒有小鐵這麽多愁善感,他隻為自己和手下逃過一劫感覺到慶幸。


    “還有兩個毛賊跑了,雖然被嚇破了膽,但說不得還會回去是非寨,勾引更多匪徒前來圍捕我等。”


    掌櫃的對小鐵和其他夥計們說:


    “快!套上馬,再把失散的馬找回來。


    我們連夜出發,不能再停了,最快速度趕去濰坊,再回濟南,接下來兩三個月,怕是再不能出門做生意了。”


    小鐵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尷尬,他陳懇的對掌櫃說:


    “是我學藝不精,掌櫃的,才讓賊人跑了,卻給你等惹了禍事。”


    “哎呀,鐵少俠說的什麽話?”


    掌櫃的連連擺手,他一臉慶幸的說:


    “若是沒有你,我等便隻能任人魚肉,怕是小命都保不下來,沒準還會被強掠去山寨落草。


    是非寨那邊據說最近一直在抓壯丁打仗呢。


    此番仰仗少俠出力了,老夫我也不是那不懂恩德的人...少俠莫要再說了,快隨我等離開這吧。”


    不多時,商隊重新上路。


    沒有損失任何貨物,還從那些匪盜身上搜出幾張銀票,又平白多了幾匹好馬,掌櫃的送了一匹給折鐵。


    剩下的帶回濰坊,也能換一筆不錯的進項。


    最少不虧。


    隻是直到第二日清晨,折鐵才發現,自己放在胸口的那塊玉鎖,居然不見了蹤影,大概是在昨日廝殺時掉在某處了。


    這讓折鐵傷心萬分。


    但被掌櫃的請著吃了頓好飯菜之後,他的心情又變得好了起來。


    反正已經打定主意,要去濟南坐船回洛陽,再回蘇州了。


    自己也來了齊魯走了一趟,還是沒能尋到親人。


    不過,怎麽說呢,這一趟也算是了了心結,以後便跟著沈大哥安心經營鏢局便是。


    那玉鎖,丟了便丟了吧,也許命該如此。


    就當是,對自己過去的執念告個別。


    從此之後,拋卻過去,輕身上路,好好的闖一闖眼前這萬丈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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