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淩虛劍啊。”


    山崖之上,沈秋盤坐在懸崖邊,看著眼前攤開的包袱。


    包袱裏放著一把斷劍,還有十幾塊劍刃碎片,樣式古樸。


    雖已徹底斷裂,但被拚湊在一起時,在那留有裂痕的劍身上,依然能看到那股如臨淵望川的仙家出塵之氣。


    沈秋的手指,撫摸在那斷劍上。


    當即就有銳利劍鳴,十幾塊碎片無風而起,如暗器般轟向沈秋麵頰。


    “嘁,脾氣挺大!”


    沈秋不屑的說了句,帶著天機無常的手指,扣在劍柄上,這一瞬間,那刺向他軀體的碎片,就如被無形之物壓製住。


    看得出來,淩虛劍真的想要一劍砍了沈秋。


    但它做不到!


    就如其他十二器一般,在沈秋大魔王手裏,這仙家名刃,隻能屈辱的服從,連個浪花都翻不出來。


    “它好像很恨你。”


    花青盤坐在另一邊,他搖晃著扇子,饒有興趣的看著沈秋把玩淩虛劍,這仙家名刃悲鳴不休,想要掙脫,卻無能為力。


    就如麵對赤身大漢,無力自保,隻能無助哭泣的小姑娘一樣。


    “它不是恨我。”


    沈秋將那斷劍放在眼前,如鏡子一樣,照應出自己的臉頰,他撫摸著下巴的胡須,輕聲說:


    “它是恨天機無常。任叔就是用這拳套毀了它,這劍通靈,怎能不恨呢?”


    “原來如此。”


    花青拄著下巴說:


    “我之前還好奇,這仙家寶刃,怎麽會斷的這麽慘,原來是天機無常做的,這就難怪了。


    我早就聽說,這墨家寶物,據說有切金斷玉之能,隻要被它扣住,再好的兵刃,也能被折斷掉。


    當年陸文山就是因為被任豪折斷了陸家家傳寶劍,才死在任豪手下的。”


    “倒也不隻是因為天機無常的斷玉神妙。”


    沈秋搖了搖頭,說:


    “是當時的任叔太強了,就算沒有天機無常的兵主神妙,隻靠拳掌,也足以毀掉這名刃。


    天下十二器裏,第一個被毀掉的,居然是號稱破盡萬法的淩虛仙劍,隻能說那東靈君,運氣太差了。


    說起來,隱樓兵器譜也沒說清楚。”


    他看向劉卓然,問到:


    “你也曾是淩虛劍主,這蓬萊仙劍有何神妙啊?”


    “一是,可以照見心性,持劍時萬邪不侵,運功不會有走火入魔的風險。”


    劉卓然也沒隱瞞,坦然說到:


    “二來,這劍有分神之妙,能與持劍人心意相通,就算不會引劍之法,也能出鞘傷敵,就如仙家飛劍一般。


    第三嘛,就是寶刃鋒銳,天下無雙,破盡萬法。”


    “就這?”


    沈秋撇了撇嘴,他說:


    “聽起來厲害,但也就那樣。


    論鋒銳,遠不如承影。


    論霸氣,也不如太阿。


    就算說照見心性,亦不如天機無常,諸邪不侵。


    這拳套可是號稱能知曉陰陽,逢凶化吉的。


    雖然我也不覺得它有那麽厲害。”


    聽沈秋這般說,扣在他手上的黑色拳套便發出哢的一聲輕響,將沈秋十指死死裹住,就如壓製一般,似是在惱怒沈秋說它無用。


    “我也沒說錯呀。”


    沈秋說:


    “任叔帶著你上戰場,還不是死在長江邊了?”


    這一幕看的花青和劉卓然滿臉愕然。


    天下十二器,雖說都是通靈之物。


    但如此通靈,能懂人言,還能做出反應的狀態,兩人是當真沒見過。


    就好像,這些沉默的兵刃,落在沈秋手中,真的就“活”過來一樣。


    “這把劍,還有更多妙用。”


    沈秋站起身來,扣著淩虛劍柄,手指在斷刃上摩挲著,他對劉卓然說:


    “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唰”


    他隨手一揮,那斷刃在空中切開空氣,似有靈異閃現,地麵上的斷刃碎片,也被牽引著,重回劍刃上。


    搖搖晃晃的,隨著沈秋手腕揮動,在空中帶出絲絲響聲。


    “哈,千刃。”


    沈秋看著手中那聚散不休的碎片,他摩挲著下巴,對淩虛劍說:


    “你這樣不行啊,就幾塊碎片,哪有仙劍風采?不如我再幫你整一整,弄出一把真正的千刃仙劍。


    別這麽粗魯嘛,別罵人!


    眼下時代,靈氣不存,你也不得修複,沈某這是在幫你啊。”


    沈秋就如發神經一樣。


    站在懸崖邊,對手中斷劍喋喋不休,看的身後花青和劉卓然身上都有些發毛。


    這是他們知道,沈秋可以和名刃對話,若是不知道的人,當真會以為沈秋已經瘋了。


    “哦?你還覺得,東靈會來帶你回去?”


    沈秋似是聽到了淩虛劍的拒絕。


    他冷笑一聲,對手中仙劍說:


    “他敢來,就別想回去了!


    沈某弄出這麽大的陣仗,就是為那千年老鬼準備的。


    這樣吧,咱兩打個賭,若是東靈死在此處,魂飛魄散,你就隨我心意,自斷劍身,成就千刃之名!”


    沈秋回頭看了一眼劉卓然,他說:


    “還要奉劉卓然為主,老老實實的隨我等殺上仙山,把那些老鬼們挫骨揚灰。好不好啊?”


    淩虛劍嘶鳴一聲。


    似是答應下來。


    沈秋側耳傾聽,便冷笑著說:


    “好!


    若是沈某輸了,就死在你淩虛劍下,臨死前,也毀掉天機無常,圓你複仇之心。咱們可說好了啊。


    到時候別不認賬!”


    “唰”


    長劍飛舞,插在懸崖上,其他碎片也散落下來,落在劍刃周圍。


    沈秋拍了拍手,對花青和劉卓然說:


    “你們兩也真夠厲害,我托沈蘭帶去口信,什麽都沒說,就被你們猜到目的,還主動援助,為我帶來了這麽一條大魚。


    這是測試嗎?


    測試沈某手段如何?”


    “當然。”


    花青合起扇子,對沈秋說:


    “若你真能成事,我和劉兄以後便任你驅使。你也別怪我們小心眼,實在是事情太大,不能隨意托付。”


    “我也沒生氣啊。”


    沈秋攤開雙手,對花青說:


    “不隻是你們,很多人都看著呢。


    大前輩們眼頭很高,要讓他們全力相助,壓寶在我身上,沈某自然得做出一番事業。


    不過,花青兄,上次在齊魯,沈某法眼不開,沒看出你的根腳。”


    沈秋眯起眼睛,對花青說:


    “竟沒看出,你不是人。”


    “好好說話!別罵人。”


    花青臉色冷了下來,對沈秋說:


    “什麽叫我不是人啊?”


    “被千年老鬼奪舍了,還能再活下來,說你不是人,難道說錯了?”


    沈秋眯起眼睛,朝著花青伸出手,他說:


    “你想要沈某給你信心,想知道沈某的底牌,就給花兄看看。來,握住手,別抵抗,給你看點好玩的東西。”


    花青看著眼前帶著拳套的手,他思索片刻,便將左手放在沈秋手中。


    下一瞬,一股巨力如風暴捶打,壓得花青心海沸騰,他發出一聲痛呼,嘴角噴出鮮血,雙眼一翻,倒在地上。


    這一幕嚇壞了劉卓然。


    他趕忙將花青扶起,卻發現,花青已沒了生息,真如死去一般。


    “你...”


    劉卓然雙眼愕然的看向沈秋。


    後者卻毫不在意,舉起左臂,撫摸著手腕上的劍玉,輕彈了一下,說:


    “花兄,你神魂異變,雖說是用的自己軀體,但和那些奪舍他人的千年老鬼,也沒什麽區別了。


    此番之事,還要仰仗你這奇特本領呢。


    你才是我等的‘殺手鐧’,我們負責殺人,你負責拘魂,可好?”


    說著話,沈秋將左手放在花青額頭,劍玉顫抖間,花青神魂入體,呼吸恢複,沉寂的胸膛,也開始重新起伏,他緩緩睜開雙眼。


    這一刻,他看向沈秋的眼神,複雜至極。


    幾息之後,花青抬起手指,隱約能看到一縷黑沙在他之間晃動一瞬,就好似幻覺,又在下一刻消散開。


    他歎了口氣,說:


    “沈秋,你這貨,還真是好運氣。”


    “是啊,運氣很好呢。”


    沈秋半蹲在花青眼前,看著他的眼睛,他說:


    “被人選著和那些老鬼拚命,想逃都逃不開。花兄,這次算我雇你的,報酬已經給了,要好生做事哦。”


    “行。”


    花青握緊拳頭,說:


    “若真能殺了那千年惡鬼,我以後便入你門下,任你驅使。”


    “別這麽見外。”


    沈秋伸手在花青肩膀上拍了拍,說:


    “咱們,早就是一路人了。待我得入天榜時,開門立派,定會給花兄一個長老位置,到時候,可別拒絕。


    好了,底牌也給你看了,現在來說說具體事項吧。”


    “唰”


    張嵐身形似鬼般,拉出絲絲幻影,落在三人旁邊,揮手從袖子裏取出一副卷起來的地圖,放在眾人眼前。


    夜盡琉璃黑扇自手中翻出,點在地圖上。


    但他還沒說話,花青和劉卓然便飛身撤出兩丈,兩人目光都落在那黑扇上,劉卓然語氣森然的說:


    “別拿那危險東西揮來揮去,你一個失手,咱們就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別怕嘛。”


    沈秋劈手奪過黑扇,唰的一聲打開,在煙氣四散中,悠然的擺來擺去,他對兩人說:


    “張嵐是個沒本事的家夥,給他一個多月,都沒能讓這寶扇服氣,但有沈某在,便不會出問題的。”


    “你別胡說!”


    張嵐一把將黑扇搶過來,合攏起來,很不滿的說:


    “本少爺乃是愛扇之人,這寶扇也知我心意,我已和它說好了,隻待本少爺毒術入門,再將扇麵上那夜盡天明圖補全。


    它便願意相助於我的。


    好了,別鬧了,過來吧,本少爺給你們說說計劃。”


    兩人狐疑警惕的靠過來,便聽到張嵐說:


    “我們等了一個月,那群江湖人,才打通通往照影石壁的路,要越過層層機關,進入遺址最深處,估計還得小半月的時間。


    待他們發現照影石壁,待東靈君也進入那石室後,便是我等行動的機會。”


    “我兄長,會在那時,打開照影石壁!”


    沈秋指了指地圖最中心的位置,他對花青和劉卓然說:


    “到那時,一些很有意思,很危險的東西,便會被釋放出來,四處斷龍石也會落下,封住東靈君逃離的路線,那時便是甕中捉鱉。


    但也是一場硬仗,東靈君乃是天榜中人,一身劍術出神入化,即便是受了傷,我等前去刺殺,也是舍命之舉。


    但我知道,東靈君有個弱點。”


    沈秋看著劉卓然,他說:


    “你師父,身上的寒毒祛除了嗎?”


    “我不知道。”


    劉卓然搖了搖頭,說:


    “我甚至不知道他中了毒。


    但現在想來,我上次見師父時,他還未被老鬼奪舍,但身上確實多了個古怪玉佩,我師父那人,向來不喜裝飾這些東西。


    若你所說寒毒在身,那麽這塊多出來的玉佩,肯定就是用來壓製寒毒之物。”


    “等等,劉卓然的師父解不了寒毒,不代表真正的東靈君解不了。”


    花青搖了搖頭,他說:


    “那些老鬼個個都有手段,一般的寒毒,難不住他們。”


    “不是一般的。”


    站在身後的小鐵甕聲甕氣的說:


    “是那害死我父親之物,源自長白寒魄的寒毒。”


    “嗯。”


    花青這才放下心來。


    那等靈氣時代才有的奇物,想要解去,也得有靈物相持,東靈君就算有解毒之法,手中無有寶物,也是拿長白寒魄沒辦法的。


    “這便是勝機所在。”


    沈秋摩挲著下巴,說:


    “隻待寒毒爆發,毀去東靈軀體,那千年神魂不想跟著殉葬,就隻能逃離出去,接下來要怎麽做,花兄,就不必我多說了吧?”


    花青點了點頭。


    他看著眼前地圖,幾息之後,他說:


    “那些隨著東靈君進入遺址的江湖人...要放棄嗎?”


    “人啊,總是固執的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你不讓他們親眼看到那些酷烈之事,咱們說什麽,他們都不會信的。”


    沈秋抿了抿嘴,輕聲說:


    “這不是放棄,這是篩選。


    能從蓬萊引發的災厄中,活下來的那些,自然會看到真相,這可比什麽苦口婆心的勸說,有用多了。”


    “再者說,咱們都隻是聽說過萬靈陣,卻沒有親眼見過,這一次,也趁著機會開開眼界。


    想要毀掉那些你從未見過的事物,就得先了解它們。”


    劉卓然是第一次聽說“萬靈陣”這個詞。


    但看花青和沈秋的表情,他們應該是知道,這個詞的真正含義,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沈某給這次行動,起個吉利的代號吧。”


    在幾隻鳳頭鷹的嘶鳴中,沈秋咧開笑容,他對其他人伸出手,說:


    “咱們就叫它,‘誅仙’行動!”


    青青笑嘻嘻的跳過來,第一個伸手握住師兄的手,然後是山鬼,張嵐,小鐵,玄魚。


    手掌層層疊疊,劉卓然也伸手覆在最上,最後是花青的手摁在頂端。


    “一群不認輸的凡夫俗子聚集起來,機關算盡,謀害一名千年仙人,嘖,想想就讓人熱血澎湃,以這太行山中將生之事。


    宣告江湖武林的千年兒戲,到此結束!”


    沈秋感受著手上的重量,沉甸甸的。


    他環視一周,輕聲說:


    “做好準備,諸位。”


    “接下來,咱們,大幹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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