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畔,一處風景絕佳之地。


    靠近湖畔的亭子邊,一男一女正在並肩而行。


    男人穿著黑色長衫,頭發綁在腦後,也不梳發髻。


    身材修長些,顯得有些消瘦。


    身上衣服風塵仆仆,看上去落魄些。


    下巴還有些唏噓的胡茬。


    應是一路來得急,未能理發修麵。


    也有可能。


    是這人本就不怎麽在意這些。


    這副打扮。


    相比瀟湘劍門中的一眾內門師兄師弟,確實有些邋遢。


    不過這男人長相中上,又好似經曆事情。


    身上有種難以模仿的灑脫感。


    他行走間,能看到黑衫後背著把帶鞘長劍。


    在黑衫衣袖若隱若現中,也能看到。


    左手隻有四根手指。


    小指處缺了節。


    而與他並肩而行的,是一位穿著白裙的女子。


    圓圓的臉,留著兩束發髻。


    還有長發垂於肩膀。


    白衣長裙乃是門派製式。


    就如林慧音穿的那種。


    是既修身,也便於活動的劍衣裙子。


    這位女子腰間掛著瀟湘劍門的配飾。


    在背後也背著把劍。


    行走輕快,動作靈巧。


    最奇異的是十根手指。


    有如溫玉般的光芒。


    顯然也是武藝高強之人。


    她的姿態。


    就要比身邊同行的男人好太多了。


    不過全身上下,也沒有其他墜飾。


    俏麗臉蛋上也不施粉黛,猶若出水芙蓉般。


    身材相當好。


    該凸的凸,該凹的凹。


    除了個子嬌小些。


    再無其他缺點。


    “水雲師姐,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嗎?”


    兩人似是熟識。


    彼此間說著話。


    隻聽那男人溫聲說了句。


    身邊的女子麵露難色。


    也不回答。


    隻是皺著眉,搖了搖頭。


    幾息之後,她才開口說:


    “車華師弟,我知你心意,也信你為人。


    但無奈身在門派,不得自由。


    慧音師姐這邊。


    還需要我幫忙援助。


    你所求之事。


    還是作罷吧。”


    光聽這對話。


    若不知道的。


    還以為,這兩人是在處對象呢。


    實際上真相並非如此。


    “好吧。”


    聽到女子拒絕,華山派新任掌門車華。


    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


    說:


    “這趟瀟湘之行,雖已尋到數位師兄師姐,願意與我回華山去。


    也已求得林掌門許可。


    但現在華山派百廢待興,不怕師姐笑話。


    就算加上這次邀請的師兄師姐。


    再算上我這個掌門。


    我華山派現在,頂多就是個三流實力。”


    車華苦笑了一聲,說:


    “就連一代弟子,也都隻有三個。


    師姐前幾日也見了,雖說我還挺幸運。


    三個弟子都有點根骨資質。


    但相比大派。


    還是人丁稀疏的多。


    本想著,能請師姐這等高手。


    往我華山去坐鎮的。


    卻又想差了。”


    “多日不見,你倒是能說會道了些。”


    聽到車華所說,圓臉的水雲姑娘掩嘴笑了笑。


    她打趣說:


    “前些日子,你過來劍門時,與師父交談。


    我可是都聽到了。


    師父說,你從何忘川大俠那裏得了奇遇。


    學會這套寒淵劍術。


    修到大成,可不比我劍門絕學差。


    而且心境已得突破,再無缺陷。


    讓你內功武藝進展神速。


    你說我是高手,卻也不知。


    我這高手,能在你這九指劍俠手下。


    走過幾招?”


    自己的諂媚之言,被水雲師姐揭穿。


    車華便露出訕訕的笑。


    他尷尬的摸了摸頭發,偷偷打量了一下水雲師姐。


    說:


    “不管我劍術多好,在我心裏,師姐永遠是高手。


    我還記得,當初我來劍門,內心裏全是苦楚憤懣。


    整日自閉,形同怪人。


    是師姐不嫌棄我。


    用心教我劍術的。”


    聽車華突然說起過去之事,水雲臉頰也有些微紅。


    小女兒家心思婉轉些。


    她低下頭,不再說話。


    聽車華講過去,幾息之後,待車華說完。


    水雲仰起頭來。


    看到車華發亮的雙眼,又飛快低下。


    把玩著手指。


    對小她幾歲的車華說:


    “車華師弟,你的心思...我其實是知道的。”


    “啊?”


    車華瞪大了眼睛,正要辯解,卻聽到水雲說:


    “但我本就年長於你,又出身低些。


    以前倒也罷了。


    但現在,你是正兒八經的華山掌門。


    已繼承了華山派的名聲傳承。


    我卻還隻是個劍門普通的內門弟子。


    雖然師父和慧音師姐信任我。


    但我也知道,我的根骨天資,算不得多好的。


    能修入地榜武藝,已是僥幸。


    再想前進,便是千難萬難。


    車華師弟,你有大好前途。


    不必為了我。


    就要把華山派,置於劍門附庸的位置上。


    這傳出去,會讓江湖同道笑話你的。”


    聽到師姐婉轉拒絕,車華本有些失望。


    但又聽到師姐解釋一番,又讓他心中燃起一股別樣的感覺。


    車華湧起一股衝動。


    便伸出手。


    握住水雲師姐如玉般的手。


    正欲和師姐再說幾句話,卻突然聽到幾聲慘叫。


    自湖畔另一側的道路邊傳來。


    “有人遇襲!”


    車華和水雲對視一眼。


    都是江湖兒女,這情長之事先拋到腦後。


    兩人一前一後,運起提縱。


    朝著慘叫聲傳來方向飛掠而去。


    兩人都有江湖經驗,並沒有立刻打草驚蛇。


    而是隱匿靠近事發地。


    以精妙身法,藏身於樹邊林中。


    向外看去。


    隔著樹影,他們看到。


    在通往劍門山門的道路上,正有幾輛馬車側翻。


    裝飾精美的禮品丟的到處都是。


    鮮血灑的到處都是。


    拉車的幾匹馬,竟硬生生被掌斃當場。


    幾個穿著紅衣的弟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在他們之中,正有個白衣黑衫,帶著鬥笠的男人。


    正站在痛呼不止的人身前。


    看似欲行殺戮之事。


    但離得遠些。


    根本看不清楚兩人現狀。


    更聽不到兩人對話。


    “是獅相門的馬車!”


    水雲低聲說了句。


    她身邊的車華點了點頭,反手抽出了背後長劍。


    帶著師姐往那方靠近。


    說起獅相門。


    這個江西的門派,近幾個月在江湖上名聲挺盛。


    不過這個名聲,倒不是源於這個門派的武藝多高,


    而是源於它的幸運。


    真正的獅相門。


    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因為掌門喝醉酒惹禍被滅門。


    他對桐棠夫人的使者,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導致整個門派一夜之間。


    被尋上門來的黑蠱蠱師滅了門。


    上上下下,幾百號人。


    死的死,廢的廢。


    已是徹底斷了傳承。


    但兩年前,江西新餘,有個幸運兒。


    也是個初闖江湖的愣頭青。


    意外挖到了獅相門先祖的陵寢。


    從其中找到了完整的獅相門絕學武藝。


    這才讓獅相門傳承重出江湖。


    那個挖到了古墓的幸運兒,姓鄭。


    他學了獅相門的傳承武藝,又代表獅相門。


    參加了洛陽大戰。


    自然就是獅相門重建後的掌門。


    在洛陽大戰後,這鄭掌門以正派中人的身份。


    風風光光的回到江西新餘,正式開宗立派。


    打起了獅相門的旗號。


    往來拜見,盡數收納。


    短短幾月,就讓門派有了近百號人。


    這個效率。


    比篳路藍縷的車華可強太多了。


    不過若隻是這樣,獅相門就不該有今日江湖上的名頭。


    真正引人關注的是,這鄭掌門運氣相當好。


    就在三個月前,他在廬山遊走時。


    又發現了一處秘寶。


    據說這次,是找到了幾把寶兵。


    這瀟湘和江西挨著。


    獅相門所在地,距離瀟湘劍門也並不遠。


    此次瀟湘劍門這等江湖一流門派改換掌門,乃是江湖大事。


    於情於理,獅相門都要前來觀禮祝賀。


    但現在。


    他們卻遇到了大麻煩。


    “砰”


    眼見鄭掌門還要反抗。


    麵無表情的沈秋腳下,加重力氣。


    將他一腳踹在地。


    忘川功法轉做厚重。


    這一腳如戰錘落地。


    胸骨都斷了幾根。


    引得鄭掌門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聽的沈秋異常心煩。


    這鄭掌門雖說,得了獅相傳承隻有兩年時間。


    但功力已突破地榜,堪稱高手。


    不過這點取巧得來的微末武力。


    在如今沈秋麵前,當然是不值一提的。


    從現身突襲,到打倒鄭掌門,隻用了不到十息。


    就將重建的獅相門的精銳力量。


    一網打盡。


    “唉,放著好好的人不做,非去給蓬萊當狗。”


    沈秋以左腳踩在鄭掌門胸口。


    他低下頭,語氣冷漠的說:


    “沈某聽說鄭掌門運氣極佳。


    如有神助一般。


    那鄭掌門不妨猜一猜。


    今日能不能逃得沈某毒手。”


    “沈秋!”


    那鄭掌門被叫破根腳。


    本是痛苦至極的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狠戾。


    本該是年輕人的說話聲,也在這一刻變得蒼老起來。


    他自知今日必死,便也不再狡辯。


    而是破口大罵道:


    “你別以為你能逃得生天!


    你今日所行之猖狂,便要化作來日黃泉之痛楚。


    殘害忠良,倒行逆施。


    你早已踏上不歸之路,身死道消。


    就在眼前!”


    “哈,鄭掌門做人別這麽悲觀嘛。


    沈某會不會死,還是個未知數。”


    譏諷的聲音傳揚開來:


    “但鄭掌門今日出門時,大概沒看黃曆。


    你的死兆星,可是耀花人眼呢。”


    “砰”


    帶著黑色拳套的五指。


    於下一瞬,扣在了鄭掌門額頭處。


    五指發力,如強手碎顱。


    壓得鮮血迸濺,像西瓜般爆開。


    劍玉攫取。


    又讓這轉生老鬼無處可逃。


    慘叫聲,在這一瞬越發淒慘。


    如同鬼鴞一般。


    躲在樹邊旁觀的水雲,看到同道將慘死於沈秋之手。


    當即抽出劍來,就要上前救援。


    卻被身後的車華,一把拉住手腕。


    猛地一拽,將她拽回身邊。


    車華將水雲壓在樹上。


    右手捂著她的嘴,左手扣住她的手腕。


    整個身體都貼在水雲身上。


    讓水雲一陣羞惱。


    這車華師弟,到底要...


    “噓!別出聲!”


    車華此時,卻毫無旖旎之感。


    他沉聲對水雲說:


    “師姐莫要衝動,我不信沈秋大俠已成惡人。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


    沈秋大俠如今所行所作,皆有些癲狂。


    很是離經叛道。


    他武藝極高。


    你我兩人一起上去拚殺。


    也斷不是他的對手。


    我知師姐想要救人,但此事且不可莽撞。


    我在此地守著,師姐快回宗門去求援。


    請前輩高手們過來。”


    車華說的煞有介事。


    實際上,什麽求援之類的。


    根本就是不希望心愛的水雲師姐,被卷入和沈秋大俠相關的事情裏。


    不管沈秋大俠現在到底是正是邪,和他扯上關係。


    就相當於被蓬萊盯上,會有大麻煩。


    水雲沒經曆過太行之事,不知道這一點。


    但她見沈秋如此凶戾。


    又曾在五龍山莊後山,親眼見過沈秋出手殺人。


    也知道這沈秋有多麽危險。


    自然也不可能將車華一人留在此處。


    “你叫我一聲師姐,便聽我的!”


    水雲將車華的手撥開,對他說:


    “你去求援,我在此處守著。


    這是我瀟湘劍門的地盤。


    我身為劍門弟子,務必要...”


    “啪”


    水雲的話還沒說完。


    就感覺一隻冰冷的手,悄無聲息的。


    如幽鬼一樣,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她心中一驚,正欲反抗。


    隨著半邊身子酥麻。


    然後就聽到一聲意味深長的詢問。


    “在你劍門的地盤上,你這女俠。


    欲對沈某這等妖人,做何事啊?”


    絕望襲來。


    兩人以為藏得好。


    卻不知,他們在靠近時。


    就已被重塑根骨的沈秋覺察到了。


    在這危急時刻,水雲甩手捏出傳訊煙火。


    拉開火繩。


    但絕望發現。


    那煙火頂端,已被寒冰封絕。


    根本無法使用。


    如此近的距離,拔劍已來不及。


    太素琉璃指還未運起,就被沈秋伸手一彈。


    整個左臂都酥軟下來。


    指法被破!


    她見車華被沈秋一腳踹開。


    便以右臂合身抱住凶人。


    試圖以自己的命,來換車華離開的機會。


    “師弟!跑,快跑啊!”


    女俠喊了一句。


    但心上人被抓住,車華這會怎麽可能跑?


    他也顧不得自己信任沈秋,便要上前奪人。


    結果下一瞬。


    水雲的軀體便打著旋被拋出來,正砸在他身上。


    那股力道奇特的很。


    柔和中帶著一股僵直。


    在碰撞間,車華也被帶著倒在一邊。


    何忘川確實教了他奇功。


    但修行也是需要時間的。


    強大...


    也是需要時間的。


    “唰、唰”


    身影紛飛一瞬,再回原地。


    眼前車華被沈秋點中要害穴位。


    寒氣入體,凍得他無力掙紮。


    瑟瑟發抖。


    而在他眼前,沈秋帶著玩味笑容,將水雲挾持在原地。


    左手放在她潔白的脖頸上。


    在黑色拳套指尖,正有個米粒大小的蟲子。


    咬在脖頸之中。


    “我還以為是誰呢。”


    沈秋甩手一推。


    全身發軟的水雲,就倒在了被凍的瑟瑟發抖的車華懷中。


    他叉著腰,哈哈大笑著。


    像極了十足的帶惡人。


    惡聲惡氣的。


    對眼前兩人說:


    “兩個臭魚爛蝦,也敢學人跑出來行俠仗義?


    不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


    既然你等想當英雄,那沈某就來看看。


    你兩人為了這護命之事。


    能做到何等地步!


    聽好了!”


    “車華身中寒毒,體溫不斷流失,不得溫暖,便會凍死!”


    “水雲身中奇蠱,欲念回蕩心間,不得交合,便會壞去心境心神。


    這玩意沈某也是第一次用,不純熟。


    所以到底會發生什麽事。


    沈某也很好奇呢。”


    沈秋搓了搓手,對眼前臉色劇變的兩人說:


    “明明心有靈犀,牽掛彼此。


    卻非要做出一副斷情絕愛的模樣。


    沈某最是討厭這樣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你兩人欲救對方。


    就給沈某於這天地席床上成了好事!


    我倒要看看。


    到底是你兩小命重要?


    還是那什麽正派中人的狗屁名節,外人看法更重要?


    哈哈哈。


    何去何從。


    你兩這野鴛鴦,自作決斷吧!”


    說完,沈秋帶著獅相門收到的一個老鬼。


    和二十多個殘魂。


    大搖大擺的離開此處林間。


    “車華啊車華,方才聽你兩人糾結對話。


    沈某就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肉都已送入嘴邊,你若還能繼續做個舔狗,那沈某可就真的服氣了。


    罷了,這事無所謂的。


    這條路上看起來很繁華嘛。


    一天內,就這麽多人經過...


    今日。


    不妨再做幾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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