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江入海口,觀海樓之上,眼見潛伏大妖現身,早已做好萬全準備的紅姑,便冷笑一聲。


    隨著一聲呼哨,下方潮水後混亂人群中,當即有聽諦司道法高手現身,以十多人為陣,隨著道術啟用,當即就有若落塵星光一般的結界展開。


    如一堵巨牆一般,將整個海潮之下的建築,人群,近乎遮擋防護。


    又有三位總捕,帶四方高手,持斬靈之刃現身,一個個身若蛟龍,踏空而行,使神武之術,帶起劍光神威陣陣。


    隻是一瞬,便將那從潮中跳出襲殺的大妖退路,盡數封死。


    沈蘭自己則閃身掠向身前。


    下一瞬,便有交錯火紅的烈焰鋒刃,如火焰蓮花綻放於當空之上,攪得風起雲湧,道道烈火鋒刃,以不遜於大海潮的威能灑出。


    沈蘭長久不與人動手,但不代表著她武藝就有退步。


    一招五行殺法,以忘川經神功催動,再加以修煉極深的神武加持,將如牆一樣的厚重潮水,輕鬆切開。


    那淹沒城池的大潮,就如豪雨,被推向高空,又在水火交融中,化作漫天飛舞的雨滴,砸在下方禦守結界上,打的星光暴起。


    很是漂亮的風光之下,倒也免去了一場臨安禍事。


    但這隻是開始。


    隨著潮水散去,那大妖眼見襲殺失敗,倒也不退不逃,而是顯出妖物本相,欲強行廝殺。


    一聲如龍吟般的獸吼回蕩間,身長十丈,高約四丈,豹身龍首,相貌似豺狼一般,鬃毛亂舞,踏風而來的凶獸,自大潮中躍出。


    有雲雨風火相隨,踏風而行,周遭顯出各色鋒刃,一如劍刃風暴一樣,將眼前萬物都攪入其中。隻是一現身,就瘋癲似的張口咬向沈蘭。


    要將她吞入腹中,撕的粉碎。


    這等威勢,讓沈蘭臉色越發冷漠。


    竟是個龍種大妖,這些賊患,這一次,還真是下了血本,如此妖物,竟也被派來當炮灰刺客。


    沈蘭倒也不懼,神武加身一瞬,隻見紅姑閃出漫天身影,千萬刀光,與眼前亂舞鋒刃對撞,天空中一時間星海遍落。


    但以她之武力,要對搏此獸,怕力有未逮,便要拖延時間,等著涅槃寺的芥子僧趕來相助,有虯龍在手,金身已成,降妖除魔,不在話下。


    龍種妖物又如何?


    這幾年裏,聽諦司捕殺大妖,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臨安城中,涅槃寺內,身披袈裟的芥子僧感知到妖氣,便宣了聲佛號,踏足前行,飛掠出寺門,卻又聽到陣陣琴音回蕩,攪得入海口風雲變幻。


    琴音所致,好似變了方人間一般,雲霞升騰,烈日降下,竟有一輪寒月浮於天際。


    “善哉。”


    芥子僧如佛如鬼的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來,沈蘭施主果真是蘭心蕙質,亦懂借助名刃壓製妖物。


    瑤琴施主這一手大成的音律,更是天下絕等,雖不習武藝,但今日有落月琴相助,這頭現身臨安的大妖,想要走脫,也不是那麽容易了。


    芥子大師運起功法,踏著朵朵祥雲,就如金蓮浮動,往入海口趕去。


    剛一入場,便見那大妖以絕世妖軀,硬憾聽諦司埋伏,幾名總捕手中利刃,以神武催動砍殺,竟也無法破開那如豺狼般的大妖軀體。


    反倒是雙方碰撞間,這些人族武者,都會被巨力推飛出去。


    這妖怪,走的竟是正統妖修路子、


    將一身天生體魄,鍛打的如金剛之軀,再走神通淬煉,眼見它於天際奔行,迅若疾風,也會帶起下方海潮亂卷。


    沉重的海水,化作十數個隻有上半身的巨靈,擂起拳頭,就朝著聽諦司道法高手撐起的結界猛打。


    這是鐵了心,要引潮水淹沒臨安,造出慘烈之事,以此威懾人族天下。


    惡賊!


    芥子大師慈悲為懷,眼見人族將遭難,心中便升起金剛之念,手中虯龍杖舞起,金色佛文於身前浮現陣陣,又聯通仙靈界無量淨土,引來佛光閃現。


    一身軀體,亦如吹氣一樣,驟然膨脹開來,讓一個中年和尚,一瞬便成體若琉璃,無塵無垢的佛家金身。


    亦有龍吟陣陣,無形龍氣加持,讓身披袈裟的金身之外,有龍形虛影昭昭亂舞。


    降龍金身。


    已是真正大成。


    天際佛光籠罩,雲端似有金色佛陀現身,又有虯龍出現,鎮壓水波,待芥子僧落入入海口那一瞬,十多個流水巨靈便頃刻消散。


    那怒卷而起,淹沒都城的大潮,也如被無形之力鎮壓,一瞬便成風平浪靜之態。


    有睚眥之相的大妖,見佛光鎮壓下來,強橫妖軀上,就如點起火焰一樣刺痛,又見沈蘭以神武衝殺,忘川經神功精妙,五行流轉,如刺蝟一樣,讓它無處下口。


    又回頭瞪著凶狠大眼,看向鎮海樓處。


    身穿白裙的瑤琴懷中抱著劉玉瓔小寶寶,盤坐於樓宇邊緣,單手在那落月琴上撫琴陣陣,幻音渺渺,逆轉天地,不斷衝擊它的心神。


    這女人,是最好對付的,但也是最難對付的。


    大妖眼中閃過一縷無奈。


    以它修行,自然能見落月琴神妙,在瑤琴身後,有常曦仙子靈韻駐留,不帶一絲殺氣,但若它敢上前衝擊,那千年前的仙子餘韻,定然不會給它好果子吃的。


    唉,老師說得對啊。


    人族興盛,天下氣運已被他們占據十成七八,這妖族想要崛起,真是千難萬難,今日之事,顯然是人族已有準備。


    眼下已出天下十二器之二,若是再留下去,難免會驚動鎮壓天下的人族大宗師,若是那些在世武君也出現,自己想走,可就不成了。


    去休去休。


    大妖咆哮一聲,心中打定主意,見芥子僧持仗打來,扭頭便是一口氣機噴出。


    芥子僧這一記威能十足的攻擊,卻也在那古怪氣機牽引下,失去了準頭,手中佛杖似失控一樣亂舞,讓大師隻能以金身硬接大妖一爪。


    金鐵交鳴,刺耳的很。


    降龍金身毫無傷痕,但芥子僧卻被這一記打落水中,濺起千萬水漬。


    這大妖敢孤身前來刺殺,自然是有底氣能在人族武者圍剿下突圍出去的,它天生睚眥之相,便又有龍子神通。


    睚眥者,掌天下刀劍,有兵主之能。


    既可以操縱武器兵刃,加強自身威力,也能以兵主神通,讓兵刃不得加身,這虯龍杖乃是無上十二器之一,以大妖之力,掌控不得。


    但要讓芥子僧不能以此兵刃傷它,卻是可以輕鬆做到。


    芥子僧被擊退,沈蘭以刺客之術,現身欲做舍身刺殺,但這一記威能十足的刺殺,同樣被大妖以兵主神通豁免避開。


    它最後看了一眼觀海樓,便禦風向海外飛馳,也不理會聽諦司高手追殺。


    隻要手持兵刃,便傷不得它。


    這中土大地,武道繁盛又如何?


    還不是任它來去,隻是可惜了這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轟隆”


    就在大妖將脫出伏殺的一瞬,天際之上雲層忽的變化,天光一瞬暗淡,緊接著便有蒼白電弧於天際來回縱橫,如蛛網一樣散開。


    又在雷鳴聲中,化作蒼白雷電,如神靈戰戟,自天而降,狠狠轟在大妖妖軀之上。


    這一記又快又狠,迸發之前,毫無征兆,讓大妖也吃了十足苦頭,它被蒼白雷劍打中,這玩意不是兵刃,兵主神通無法豁免。


    打的它腰際鱗片血肉四散開,疼的大妖揚天長嘯,隻是這一瞬,又有道道電弧接通天地,就如囚籠一般,將它死死的困在其中。


    而在雲端之上,一艘黑色的,龐大的,有機械飛翼的墨家寶船如巨獸一樣,在傳送神符的光暈中,緩緩現身。


    在那寶船甲板上的大旗獵獵飛舞,上書篆體大字兩個。


    忘川。


    而在雕刻成鳳頭的船頭之上,當代忘川宗主陸玉娘,身穿黑色長裙,雷光加身,威風凜凜,額頭處雷痕有電光跳動,卻不是鬼武之態。


    在她那如雷光聚集的雙眼注視下,海麵上的雷光囚籠越收越緊,還有狂風化作鎖鏈,鎖死在大妖周身。


    壓得它再無力騰挪開。


    在她身後,已成守護靈的,猙獰的紫色,青色的風神雷神哈哈狂笑,似是在嘲笑這大妖無腦,竟敢在大海之上,與它們角力搏鬥。


    在這海上,忘川宗主一身鬼道威能,最少要強兩倍以上的,但隻是這樣,還重傷不得這龍種妖物,更別說生擒了。


    妖族修肉身神通,最耐苦戰,這間隙中,大妖身上被轟出的傷痕,已有愈合之兆。


    “請鎮派法器,於此降妖!”


    如雷神降世一般的陸玉娘冷漠的說了句。


    在她身後,幾名小童弟子立刻七手八腳的抬起一副玄色木盒,放入師尊手旁,玉娘回頭看了一眼那死寂的木盒,她輕聲說:


    “今日許你,飽飲血肉,去吧!”


    “嗡”


    似是得到了保證,讓這鎮派法器心中樂意。


    於是便有回應,下一瞬,隻見血光大起,一瞬籠罩半個天穹,將那雲層之上的陽光也沾染成滴血地獄。


    千萬鬼哭之中,一道妖異紅芒無人操持,卻似有自己想法,化身紅色閃電,在天際雷光中卷出漫天刀影。


    一記天魔寂滅刀,喚引血海幻境。


    在大妖怒吼之中,它看到那血海翻滾裏,有一人白衣黑衫,留著碎發,持魔刀踏波而來,待那幻影抬頭一瞬,一雙冷漠雙眼,看的大妖心神顫栗。


    這隻是個幻象!


    它不是真人!


    隻是大能留駐於此界的一抹回響罷了。


    但它,擋不住。


    哪怕以兵主之能,亦抵擋不住,在那血海幻象中,沈仙人隻出一刀,以無生刀式漫卷而來,一瞬便收。


    大妖嚎叫,痛苦不已,隨著血海幻象散去,它已虛弱的墜入大海之中,腰腹之間,插著一把汲血的魔刀。


    卻邪得意的嘶鳴,這大妖之血,可是大補之物,它喜歡的很。


    而在天際之上,玉娘收了神通,身後風神雷神也散去開來,整個黑雲密布的天際,下一瞬又雲銷雨霽,回到萬裏無雲的姿態。


    在她身後,幾名弟子以敬畏的目光,看著自家師尊大發神威,以門派秘寶,如此輕易的鎮壓絕世大妖。


    自家師尊,雖不走江湖,但可能是這江湖上仙人一類的人物了。


    孩子們見識少,卻不知此時玉娘心中,也有感慨。


    她看著被魔刀降服的大妖,心中想到。


    師父啊師父,你這一去五年,沒有蹤影,但僅靠留存一抹回響,便足矣壓製大妖,以前還不知,如今徒兒我也到這一步了。


    卻才知道,師父神威已到何等境界。


    “走吧。”


    幾息之後,見虛弱大妖,被聽諦司眾人以封靈鎖收容,玉娘廢了很大功夫,才將卻邪收回刀匣。


    她撥了撥長發,對身後弟子們說:


    “隨為師去,拜見師娘,嗯,你們應該稱她為師祖母,定要禮貌些,莫要頑劣,莫要給為師丟人,否則回去昆侖,定有責罰!”


    另一邊,沈蘭看著被送到外海船隻上的大妖,這家夥被十幾道封靈鎖死死壓在甲板上,但依然一臉桀驁凶狠。


    “說吧。”


    聽諦侯沈蘭彈了彈手指,問到:


    “是我中土那家叛逆,把瑤琴和妾身的行蹤,透露給你的?”


    大妖冷哼一聲,閉上眼睛,顯然不打算合作。


    “嗬嗬,隨便你了,你不說,妾身大概也才得到。”


    沈蘭倒也不強求。


    她冷笑一聲,說:


    “你就休息一下吧,昆侖鎮妖地淵,已有雅坐一間,留給你,想來這‘回家’的滋味,於你這等妖物而言,也是別有一番的味道的。


    正好妾身孩童將行周歲之禮,就取你妖骨一枚,做把短劍,贈予我家玉兒。


    你們這些不服教化的域外野妖,也就這麽點用處了。”


    聽諦侯不再理會這大妖,她轉身搖曳著身姿,回到船艙中,提前通報,立下大功的唐公子,已在那裏等候上官。


    沈蘭以非常欣賞的語氣,對自家下屬語氣溫和的說:


    “這一次,你立下大功,給你父親大大長了臉麵,妾身已推薦你去仙靈界,隨無塵子仙長學習道術兩年。


    兩年之後,定有更好任用。”


    “謝侯爺!”


    唐公子也是滿臉笑容,這一趟立了功,是意外之喜,也是他運數到了。


    “那頭小牛妖,倒也是出了力的,若無它所說,妾身也設不得如此完美埋伏。”


    聽諦侯又說到:


    “便也給它一份賞賜,舉薦它去靈物司那邊,好生修行,以後也能為女皇好好服務。”


    “呃,侯爺,黑毛這廝,雖還不能開口說話,但也有所請求。”


    唐公子低聲說:


    “它不想去靈物司,隻想求我等,給它一個進忘川宗的機會。”


    “嗯?”


    沈蘭這來了興趣,便好奇問道:


    “它一頭出身鄉野的小牛妖,怎麽還知道忘川宗的事?”


    “它說它在餘姚城幾年,喜歡聽說書人說故事,最是喜歡聽沈仙人的故事,隻把沈仙人當做偶像一般。”


    唐公子有些無奈的說:


    “它之前願意合作,也是我予它說,能送它進忘川宗的緣故。”


    “行吧,這黑毛小牛妖,還是個有想法的。”


    沈蘭哈哈一笑,擺手說到:


    “你去安排吧,它想去,就送它去吧,反正陸玉娘那處宗門清靜的很,多一頭牛妖,倒也熱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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