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咎卻微彎下腰,與她平視,嗓音緩而帶著蠱惑人心的低淳,就像是山澗最深處清澈的溪水經過鵝卵石的聲音。


    “小嫿兒瘦了。”


    百裏嫿下意識的摸了摸臉,神色有一絲不自然,剛想著怎麽回答他,百裏徽言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那是因為她前段時間生病了,而且還暈倒了呢。這才剛好,就趕來參加你這個親哥哥的婚禮了。”


    他將“親哥哥”三個字咬的有點重。


    蘇無咎直起了腰,蹙眉,“生病了?生什麽病?嚴不嚴重?”


    百裏徽言嘖了一聲,“果然是親哥啊。沒事,就是一般的氣血不足,禦醫已經看過了,沒什麽大礙。”


    蘇無咎這才神色微鬆,看百裏嫿臉上還有些慘白,他對著候在一邊的管家蘇烈吩咐,“讓其他人都回去,我親自送三皇子和七公主去驛館。”


    蘇烈應了一聲,朝著人群走去。


    三人上了蘇無咎的馬車,朝著城裏駛去。


    馬車上,百裏徽言和蘇無咎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百裏嫿坐的規規矩矩,基本沒話。


    “太子那邊你得好好提防,他對你的敵意已經很明顯了。前段時間還向父皇倡議打壓全國的商戶,被父皇給勸退了。”


    說起正事,百裏徽言收起了不正經的模樣,眉目微斂。


    蘇無咎淡淡的點點頭,斜靠在靠枕上悠悠扇著他那把墨色的折扇,十足的紈絝公子模樣,“這不意外,因為和東瓔國邊境的摩擦,料定他會乘機打壓我。不過,三言兩語就想動輒我,他未免也太幼稚了。”


    “明麵上我確實不擔心,畢竟以你現在的實力,還真沒人能動的了你。怕就怕他在背後使絆子,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蘇無咎若有所思,沒有說話,目光不自覺的落在坐的中規中矩的百裏嫿身上。


    雖然眼睛是盯著她,可明顯是在想什麽,沒有焦距。


    頓了半晌,他才聲音有些低的說:“我會小心的。”


    到了驛館,蘇無咎將他們安排妥當,才回了蘇府。


    府裏已經裝點上了要成親的一應物件,紅色的燈籠,紅色的喜布,讓他一時間有些不適應。


    回府後他先去拜見了蘇老爺子,然後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二弟。”


    蘇無折從走廊拐角走出來,容貌英俊,不過舉止有些畏畏縮縮的。


    蘇無咎緩緩回過身,暮色下的眼睛帶著淡淡的光斑,猶如大海的最深處,讓人窺不透又透著無形的壓迫感。


    “大哥有事?”


    蘇無折對上他那幽深似海的眼神,暗暗吞了口口水,才說:“二弟終於要成家了,大哥是真心替你高興。南宮小姐自幼與你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大哥提前祝福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蘇無咎神色淡淡,唇角微彎,“謝謝大哥,我會和小辭好好過的。”


    蘇無折微愣,袖中的手緊了緊,才盡量露出一個自然的笑意,“後天就要迎親了,還有好多事要處理,我先去忙了。”


    蘇無咎點頭,“有勞大哥了。”


    蘇無咎婚事將近,整個府裏的人忙的熱火朝天,所有人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


    而蘇無咎本人更是忙的脫不開身,自然是不能陪百裏徽言和百裏嫿了,雙方就連麵也沒見著。


    百裏嫿穿著一身便服,和百裏徽言走在大街上。


    街上一派繁華昌盛,鋪子裏攤位上賣的好多東西她都在京都沒有見過,而且東西都十分精致精妙,價錢還不貴。


    走在街上的人們遇到熟識的人會停下腳步相互行推手禮問好,各個麵相隨和,顯得極具涵養。


    這裏民風淳樸,所有人待人待客都很隨和熱情,此時正到處都在傳明天蘇家二公子的婚事。


    蘇無咎在坊間名聲極好,平時沒少做利國利民的事,很受人們的擁護和愛戴。


    尤其是江南本地人,對蘇無咎的尊敬和家裏的父母是一個級別的。


    同時也收獲了不少少女的芳心,不過他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沒個正形,對這種事向來涇渭分明,片葉不沾身,完全不給別人接近他的機會。


    久而久之,有人傳他喜好男色,便也沒多少女孩敢打他的主意了。


    南宮府。


    鬱鬱蔥蔥的竹林下擺著一張石圓桌,而石桌旁正坐著一位女子。


    女子背對而坐,光一個背影就可窺探她的半分風光霽月。


    她的手肘搭在桌子上,撐著頭像是在想什麽而出神。


    這裏環境幽靜,空中的太陽落下來也被分成星星點點,就像是處於一片星海之中。


    風揚起她的發絲,露出她白皙的脖頸,性感又禁欲。


    她像是早就聽到了背後的腳步聲,輕輕笑了一下,調侃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跑來見我,不怕人笑話?”


    她的聲音清悅偏幹淨利落。


    一身素衣的蘇無咎緩緩走近,聲音裏也帶著笑,“怕什麽,過了明天你可是我蘇無咎的新娘了。”


    南宮辭微微頓了一下,緩緩折過身,露出她閉月羞花的容貌。


    她長得很美,讓人親和的美,這點和百裏嫿有點相似。


    她美的柔和,美得引人注目。


    此時的她卻露出與柔美完全不搭邊的大咧咧,“少給我貧嘴,以後等著跪搓衣板吧。”


    蘇無咎吃驚,“啊?不會吧?求放過啊。”


    他可憐兮兮的樣子逗得南宮辭毫無影響的哈哈大笑,但很快笑斂住了,她正了正神色,認真的看著坐在她對麵的俊美非凡的男人。


    “阿忱,你會不會怪我?”她的眉目間隱隱有一絲愧疚。


    蘇無咎愣了一下,隨即溫柔的笑開了,這時的笑不像對著其他任何人,或敷衍,或吊兒郎當,或漫不經心,或偶爾的溫柔。而是極為認真,發自內心深處的包容和愛護的笑。


    “反正遲早都要成親,還不如和你在一起,我答應過你要在這裏守護你一輩子,就絕不會食言。”他說,“師姐。”


    南宮辭驀然笑了,調笑道:“現在是你比我大,還叫我師姐。”


    上一世的研究室裏,南宮辭是二十七歲的學術突出高冷禦姐,而蘇無咎是當時研究室年齡最小的新晉成員,真正的天賦異稟,新起之秀。


    蘇無咎拉過她的手,“師姐,你永遠是修忱的師姐。”語氣親昵,像是對姐姐撒嬌賣萌的孩子。


    南宮辭毫不客氣的將他的手揮開,“少在這裏肉麻。我再問你一件事。”


    蘇無咎:“你問。”


    “如果……”南宮辭說:“我說如果將來哪天你遇到了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你還會娶她嗎?”


    蘇無咎挑眉,微微怔了幾秒,才說:“不會。”他回答的肯定,“我不會喜歡上這裏的任何人,你知道我們根本不屬於這裏。”


    “而且……”他又笑的吊兒郎當,正經不了幾秒,“我們那裏實行的是一夫一妻製,我如果再娶的話豈不就是重婚?”


    南宮辭不置可否的一笑,語氣有些消沉,“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得去嗎?阿忱,我們來這個世界已經十來年,我覺得你應該學會接受這裏,做好在這個世界過完一生的準備。”


    她說:“不然……你會過得很痛苦。”


    蘇無咎沉默,微微低頭,俊美的臉上籠罩在一片陰影裏。


    半晌後,他問:“難道師姐不想回去嗎?”


    南宮辭看著頭頂上空交織的竹葉,光點照在她的臉上,像是落下的珍珠。


    “我……我不知道。”


    蘇無咎無奈的勾了勾唇,像個聽話的孩子:“好,我考慮考慮師姐說的話。”


    百裏徽言在外麵還有事情,百裏嫿逛累了就先回了驛館。


    裏麵的差役恭敬的和她打招呼,百裏嫿點了點頭,向二樓走去。


    在抬手推門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卻,隻留下無奈和苦笑。


    果然,想要強裝不在乎,真的是很難的一件事。


    這樣的戲,她還要演幾天?


    她疲憊的關上門,肩上突然一陣劇痛,被人點住了穴位。


    “公主殿下想什麽想的這麽出神?”


    男人語中帶笑的語調有些似曾相識。


    是誰?!


    竟然敢在驛館裏公然行凶,不怕外麵的差役嗎?


    不過答案很快見了分曉,男人走到了她的麵前,俊美又總透著讓人看不透的而顯得妖孽的臉。


    這個男人她見過,京都時蘇無咎帶她去黑市的拍賣會上見過,他當時是拍賣會的會長,名字好像叫……花易!


    男人用指尖的勾起她的下巴,臉慢慢湊近,“好久不見啊,七公主。”


    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百裏嫿口不能言,隻能狠狠的瞪著他,眼神裏充滿了防備和厭惡。


    她當時明明戴著麵紗,應該是後來查出了她的身份。


    花易也沒受她眼神的影響,好像想好好跟她聊聊天。


    “七公主最近風頭很盛嘛。前段時間我好不容易挑起了東瓔國和你們離宴國的矛盾,就是想看著他們打起來。你倒好,三言兩語就將這矛盾化解了。”


    他忽而又笑了,“不過也不能怪你,肖堯他沒有這個膽量應戰,就算沒有你,這件事也會不了了之。不過……”


    他鬆開了手,說:“這樣就不好玩了,不是嗎?”


    肖堯,東瓔國新登基的皇帝。


    花易直呼他的名諱,而且語氣輕蔑,顯然是與他有過節。


    而且他剛才稱離宴國為你們,看來他並非離宴國的人!


    他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成為誰。他蘇無咎擋了我的路,殺了他又舍不得,那我就送他一份大禮。”


    他又麵向百裏嫿,指尖輕輕的劃過她細嫩的臉頰,微涼的指尖刮起了她一層汗毛。


    他由衷感歎道:“真是花容月貌啊。”


    他收回手背在身後,笑的邪肆,那雙美如桃花的眼睛雖彎著,可透著讓人打心裏不舒服的陰冷和危險。


    “這麽美的妹妹,不知道蘇無咎會不會喜歡?”


    他開始自己腦補,“啊,新婚之夜洞房的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被自己認的妹妹,你說是不是很刺激?”


    “你猜,當他醒來時看見懷裏抱的是你而不是他心愛的新娘,他會是什麽表情?震驚?憤怒?”


    他到底要幹什麽?!


    百裏嫿眼睛裏露出驚恐,什麽是“新婚之夜洞房的不是自己的新娘而是自己的妹妹”?


    她的身體像是掉進了冰窟,全身不寒而栗。


    下顎突然被人用力的捏開,口裏被人丟進一顆東西,她還未反應到來,那東西已經在嘴裏融化開,隨即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


    百裏嫿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她也不清楚。隻知道她醒來時正躺在一張床上。


    屋裏光線很暗,沒有點燈,隻有不遠處的窗戶口有點月光透進來,倒也勉強看得清大概的環境。


    這是一間到處都透著暗紅的房間,紅色的帷幔,她躺著的是紅色床褥。。


    房間寬大,墨色的大理石的地板上泛著冰冷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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