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竟然是王五。


    “你怎麽來京城了?”


    王五也是驚奇啊。


    蘇鴻信隻把進京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說了個清楚,最後又道:“我在獄中已經見過壯飛了!”


    一聽到譚嗣同,王五一步趕上,心急如焚的道:“他如何?我聯絡了不少義士豪傑,準備救他,本想守在大獄外,挾一位獄卒問清楚裏麵的情況,沒成想等到了你!”


    “那就巧了,五哥,我也正打算去找你的,隻要你一句話,今兒晚上,我就是刀山火海也跟你去趟一遍,咱們裏應外合,把壯飛救出去!”


    蘇鴻信像是早已做好了準備,眼神沉凝,大有破釜沉舟的架勢。


    王五聽後反倒有些躊躇了,見他沉吟不語,蘇鴻信沉聲道:“事急從權,五哥不必為我多想,此間我孤身一人,無牽無掛,隻要出了京城,到時候,還不是天高任鳥飛,時機不等人,依我看恐怕這兩天就要行刑了,到時候一上刑場,兵卒林立,就更難動手了!”


    聽到蘇鴻信這麽說,王五雙拳握的嘎巴作響,燦亮眸子一定,驀然大笑起來,隻拍著他的肩膀道:“哈哈,好小子,我王五今生能結識你這般肝膽相照的兄弟,當真三生有幸,等救了壯飛,咱們不醉不休!”


    “好!”


    蘇鴻信說幹就幹,當機立斷。


    “遲恐生變,咱們現在就準備動手!”


    ……


    ……


    ……


    “梆梆梆……”


    “三更天了!”


    聽著外麵的更鼓聲響,刑堂裏,麻子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看了看四下,嘴裏嘟囔道:“這姓蘇的咋還沒回來,嘿,他娘的,一下九流的玩意兒倒是在這兒作威作福來了!”


    到底是嘴服心不服啊,之前懼於蘇鴻信的凶威,此刻人不見了,自然還得說幾句,嘴上還要過過癮。


    桌邊的另兩個,那精瘦的漢子翻了個白眼,夾著桌上的花生米,慢條斯理的嚼著,淡淡道:“有本事你擱人家麵前說去,現在說有個屁用!”


    麻子一聽臉色一紅,一梗脖子。


    “還說我,你不也是一招沒走過!”


    精瘦漢子瞪眼聳眉,冷笑道:“怎麽著?要不咱倆敞開了耍耍?”


    麻子也來了脾氣,睡眼一怒。


    “好啊,走一個!”


    “說兩句就行了,咱幾個都搭夥這麽久了,幾句話犯得著麽?麵子都沒了,這自己人再打起來,還要不要裏子了?傳出去讓人笑話。”


    一直老神在在養精神的圓臉漢子終於開口了,他拿著個小小的銼刀,修著自己的指甲。


    原本劍拔弩張的兩人立馬偃旗息鼓,隻得悻悻然的坐了回去。


    圓臉漢子繼續道:“隻聽說姓蘇的是刑門裏的狠茬子,但刑門都沒落這麽久了,也不知道這廝是從哪蹦出來的,還得了一手八極的真髓,瞧見先前那幾招了沒?勢成龍虎,好家夥,用的是不帶一點煙火氣,真要生死鬥,咱們三,也就一兩招的功夫!”


    可說到這裏,他眼珠子一轉,似笑非笑的道:“不過,我聽京裏有消息傳出來,那黃蓮教裏可有不少是燕青門的,死的蹊蹺,而且這人一刀連殺八十二人,全是黃蓮教教眾,你們猜這事和姓蘇的有沒有關係?”


    麻子聽的若有所思,接著眼睛一亮,一豎大拇指。“嘿嘿,張師兄這招高明啊,誒,可我聽說那黃蓮教裏,好像也有形意門的,用不用?”


    他一說完,圓臉的立馬眯著一雙狹長眸子瞥了過去。“那你就想多了,不過是幾個得了點形意的架子,還算不上,勸你最好別自作聰明……”


    正聊著。


    獄門外,就聽到一個腳步聲趕了回來,三人相視一眼,停話止聲,待看到蘇鴻信拎著個四層的大食盒,外帶四壇子酒,一個個麵上又變,皆是掛笑。


    “蘇爺,您回來了!”


    看著麻子熱絡的招呼自己,蘇鴻信心裏直泛冷笑,先前三人的話,不湊巧,他斷斷續續聽了一半,意思倒是明白了。


    果然是作威作福慣了,難改市井之氣,欺軟怕硬,不安分,竟然還想借燕青門的刀殺他,簡直是不知死活。


    不過,管他什麽八卦門的,反正過了這檔子事兒,他早晚得去宮裏走上一遭,倒要看看那幾個八卦宗師有多少能耐。


    殺心自起,已是難收。


    眼見蘇鴻信眯眼笑著,麻子是渾身的不自在,心裏瘮得慌。


    就聽蘇鴻信笑道:“來來來,我可是買了不少好東西,咱們有來有回,白天算我對不住了,今晚上陪三位喝個痛快!”


    “蘇爺客氣了,嘿,烤鴨?這可是好東西!”


    瞧見食盒裏的菜肴,三人食指大動,吃肉喝酒,大快朵頤,幾輪吃喝下來,個個已是吃的滿嘴油膏,喝的微醉微醺。


    “蘇爺,來,咱敬你!”


    麻子口吐酒氣,端著碗。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一雙小眼猝的陡張,目泛駭色,本是通紅的臉頃刻便白了三分。


    卻見那獄門外,一條身影靈活竄進,隻在牆上左右飛蹬借力,已似兔子般翻到蘇鴻信背後,在其脖頸按了一下,蘇鴻信手中酒碗一摔,整個人哼也不哼,當即就軟了下去。


    其他三個俱是大驚,騰然起身,可剛起了一半,卻又一屁股坐下去了,但見獄門外竟又奔進來九個手腳靈活的好手,俱是蒙麵勁裝,眼透煞氣。


    “王、王五爺?您這是?”


    麻子顫著聲的看著率先進來那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王五。


    “今兒晚上,王某要救個人!”


    王五背負大刀,煞氣騰騰,往日隻見他脾性和氣,今日闖這牢獄卻是徹底露了武人的殺氣,隻把三人駭的口幹舌燥,張嘴難言,動都不敢動。


    “哼,你們幾個最好給咱安分點,小心腦袋不保!”


    進來的一個漢子翻身一轉,已在三人眼睜睜的注視下,挨個全給打暈了。


    聽到動靜,地上原本昏死過去的蘇鴻信猛的翻起。


    “在下通臂猿胡七,見過蘇小兄弟!”


    動手的漢子抬起兩條猿臂對著蘇鴻信拱拱手。


    “好,咱們先救人!”


    蘇鴻信點點頭,摘過麻子腰間的鑰匙,已是領著王、胡二人朝獄道深處趕去。


    沿途一路通達,等趕到那間牢房的時候。


    “壯飛,我來救你了!”


    王五一臉的激動。


    門鎖開啟,可就見牆角裏,譚嗣同穩坐不動,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隻笑道:“五哥,你們回去吧!”


    王五身子一震,像是察覺到了什麽。


    遂聽譚嗣同緩緩道:“五哥還記得那句話麽?成與不成,做與不做,是兩回事,我今日所做,便是要以死來殉變法之事!”


    “放眼天下,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然今日這片土地上仍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王五聽的雙眼通紅,僵立不動,嘴唇顫抖,隻澀聲喃喃道:“壯飛,你當真心意已決?”


    譚嗣同亦是雙眼通紅,隻笑道:“不錯,五哥,你我亦師亦友,相交莫逆,今日,萬望全我求死之心啊!”


    他又看向牢門外的眾人。


    “萬望諸位全我求死明誌之心!”


    這時候,刑堂傳來一聲急哨。


    譚嗣同急道:“時間不多了,五哥,胡大哥,鴻信,你們快走吧,否則,若因我之故遭受牽連,我便是死了,也心懷愧疚啊!”


    明滅的火光下,眾人俱是聽的默然,耳聽著哨聲越來越急,王五卻是一咬牙。


    “咱們走!”


    當下轉身就往外奔。


    看著遠去的諸人,譚嗣同神情怔然,旋即莫名大笑,眼中淚流,口中道:哈哈……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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