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日出,霧氣騰騰,今日的陽光特別暖,照亮了街,照亮了水,照亮了整個揚州城的生命氣。


    一夜無眠,徐平安頂著兩個大黑眼圈便出了小宅,吩咐交代好陳笙照顧幾個弟弟妹妹,便帶著李冀出門了。


    “公子,昨夜……”


    李冀想要說什麽被他直接打斷了,背著手一人走在前麵:“別問了,問了我也不知道。”


    今日上街的人不止普通老百姓和往來商人,還有一架架富貴逼人的驕子不約而同往城北桃園而去,背後跟著數不清的禮車。


    桃園本是個閑置多年的大宅院,單單是桃樹就占地兩三畝,更別說裏麵的亭台樓閣,可謂揚州城內最奢華的府邸之一。


    這處宅子是前朝一位大貪官修的,被充公以後因為麵積太大,裏麵的名貴裝飾太多,沒人買得起,也沒人願意去買一處死過人的地方。


    所以被朝廷收監之後一直閑置至今,直至今日被掛上了“庸王府”的牌匾。


    這庸王在長安算不得什麽,不受皇帝寵愛就注定隻能做一閑散王爺,不過畢竟是天子血脈,具有皇家威嚴,所以在這揚州城那絕對是個神仙了,得頂禮膜拜。


    對於揚州城的富商來說那更是了不得,隻要和庸王攀上了關係,那就等同於與長安搭上了線,隻需要給他供奉,就不用再遭到各種剝削了。


    富商們也都提前備好了大禮,庸王理不理你是他的事,你不來就肯定要倒大黴。


    庸王府桃園內,一百多桌宴席已經擺上,上百位家丁丫鬟為宴會已忙活的整整一宿,各色菜式已經陳列桌前。


    肉香縈繞園內,混著深入土地的桃花清香,就像是食味和風情的完美結合,在座的富商們無不垂涎三尺。


    但現在還未開席,桃園正對的四層樓閣大廳之中,還有不少的訪客進入。


    為表尊重,庸王李庭親自接待每一位客人,親自查看每一件禮物。


    短短一個上午,進獻的禮品已經將二樓和三樓堆滿,其價值幾乎可以比整個揚州百姓一日勞作掙來的還要多得多。


    “醉香樓張老板到,奉上李錦一件。”


    “白莊劉掌櫃到,奉上琉璃珊瑚玉一對。”


    “洪家洪老爺到,奉上十二幅將軍出征圖。”


    “……”


    家臣一邊扯著嗓子通報一邊麻溜地記下訪客及禮品名單。


    繳納了禮物,便可真正麵見庸王。


    盛裝出行的中年人躬著身子進了樓裏,眼不敢齊平,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草…草草……草醉香樓的老板張大富參見庸王殿下。”


    這種差距不單單是天家與百姓的差距,大天朝的商人通常都會有些自卑感,他們這個職業不受待見,說白了在士大夫眼中有些下賤。


    待家財萬貫之後幾乎都會選擇買上一個閑散官職,來提高自己的身份。


    廳中,高坐主位的書生裝男子年紀不大,二十出頭吧,不知是青澀還是隨性,儀態並不顯威儀,臉上始終帶著一絲輕浮的笑容。


    此刻正把玩著手裏的白玉酒杯,看得這些下人津津有味。


    張姓老板說話之後未得回應,不禁有些尷尬,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庸王殿下,草民……”


    這時,李壽回過頭來,沒看廳中之人,卻被隨人而來的錦衣吸引住了。


    “李錦所製?快快呈上來,讓本王好生瞧瞧。”


    場麵實在尷尬,正當張老板不知如何下台時,這時大堂的後方,也就屬於後院,傳來一個莊重而又柔順的女聲:“多謝張老板,請張老板廳外就坐,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


    廳外,等待接見的人還排著長隊。


    大家都是來獻寶的,抱著同樣的想法擠在一起難免會生起攀比之心,都想看看別人準備的是何寶物。


    隊伍之中皆是年過四十的臃腫老板,所以有一人顯得特別紮眼。


    此人身著紅裳,頭戴麵紗,身姿卓絕,美不勝收。


    就算不看麵貌,單憑那身段兒也是個禍國殃民的絕世尤物,一雙如水流轉的眼神好似無形的針線,被看一眼就會被刺穿心髒。


    不消說,這鐵定是作為禮品送給庸王殿下的。


    這並不犯法,女子若為奴,主子是可以隨意交換,贈人的,反倒會有人賦之風雅。


    如此絕色,在整個揚州也屈指可數,細細想來也隻有黃鶴樓的玲瓏姑娘有可能出現在這裏了。


    昨日有一神秘人以十萬黃金的天價換玲瓏姑娘一夜春宵,看來就是用來討好庸王殿下的!


    眾人隻看到了紅衣女子的身姿,卻未能看見麵紗下那冷若冰霜與厭惡的一張臉。


    在她身側,一位富商打扮的外地人時刻低著頭,不時會看看身側女子,然後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隱蔽說道。


    “玲瓏師妹,此行事關重大你是知道的,不論如何都要討得庸王歡心,不可以冰霜示人。”


    秦玲瓏嘴角湧現一抹譏笑,看著那男子道:“師兄平日裏不是說唯我不要,要許我三尺紅妝,娶我為妻嗎?”


    “怎麽今日反倒慫恿起這事了,我今日前來做什麽的你不清楚麽?”


    她的語氣輕飄飄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倒也不是因為麵前的男子。


    她悲隻悲在這籠中雀的半生,從未做過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喬裝打扮的男子聞言咬牙,臉上閃爍過一絲無奈與愧疚,最後全部隱去。


    “你我都沒得選,此事一了,我就稟告大人,願意娶你為妻。”


    秦玲瓏仰頭挺胸,笑出了聲:“我秦玲瓏雖一生跌宕,今夜或許淪為青樓花旦,萬般不堪。但,也看不起你這樣的懦夫!”


    “你!”


    男子憤懣,五指捏得作響,眼中閃爍過一絲瘋狂的神色,逐漸隱去。


    隨手擺手不再言語。


    ………


    那邊在進行獻寶,這邊徐平安才剛剛混了進來,餘巡差人給他們弄了一個假身份,所以也就沒遇到什麽阻攔。


    一行兩人走馬觀花,時不時發出喟歎之聲,身穿得不說破舊,但絕對當不上富貴二字,引得許多人側目而視。


    “好生華貴的院子,又好生富足的商人,搞得我真想今夜劫富濟貧了。”徐平安打趣了一句。


    李驥低著頭沉吟了半晌:“公子,這可行,不算違背師傅的教誨。”


    一副呆呆又正色的模樣,惹得他失聲大笑。


    “走吧隨處看看,還劫富濟貧呢,你忘了咱們今天來是受人之托保護這庸王的。”徐平安道,一馬當先紮進了人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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