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魚幼薇終是將徐平安給生生拽了起床,替他更衣穿鞋,溫潤的特質一覽無餘。


    徐平安也替她畫眉填妝,想將大運河上的虧欠都補上,還拍著自己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了下來:“此生都為你畫眉。”


    小宅幾許炊煙升起,微風又遊蕩,如詩如畫。


    這個曾名動長安城的睿智女子如一農家婦人一般做起了吃食,老遠就能看見她挽著青絲的背影,最是難忘。


    徐平安好不愜意,一腳翹在石桌上,背上頂著一個石凳,保持著極高難度的姿勢,眺望雲霞,嘴裏還叼著一根不知名的野草,用儒士的話來說就是紈絝形象!


    李驥一大早就自動進了揚州城打聽消息去了,此時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


    “公子,出大事了!”


    牛嗓子吼如洪鍾敲響,嚇得徐平安一個抖擻,直接從石凳之上跌落了下來,摔了一個平沙落雁式,嘴裏甚至還吃了一口土,好不狼狽。


    當即爬了起來,黑著臉衝李驥吼道:“你這憨墩兒聲音敢不敢再大一些!小心俠哥兒我將你賣到關外那些個貧瘠之地去。”


    李驥一臉委屈的撓了撓頭,訕訕笑道:“公子,你不好奇揚州城發生了什麽大事麽?這可是重磅消息喲!”


    “老夫掐指一算,也能算到具體是什麽事,還用你在這故弄玄虛。”徐平安搖頭晃腦,伸出五指扳來扳去說道。


    “噢,那好吧!”李驥愣愣的就回頭。


    “回來,說說具體怎麽個事!”


    “公子,你不是說你能掐會算,已經知道了麽?”


    “…大概與具體這是有差距的好嗎?!”


    “……”


    原來昨夜大運河上,刺史府出手以雷霆之速滅了鬼漕碼頭上的水鬼足有幾十人,還有臭名昭著,讓人聞之變色的金剛力士,一具具屍體都被帶回了揚州城。


    此時,正高懸於揚州城頭曝曬,以儆效尤。


    甚至,由刺史府發出了一紙通告,斥責江湖流寇的種種罪行,宣稱再又為非作歹之輩,下場會更慘。


    並且但凡民間有人舉報,經過證實之後,都能得到官府的獎勵,最高可達千兩之巨,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整個揚州城最狠的懸賞令了。


    聽到這裏,徐平安不禁眸子一亮,感歎道:“看來刺史府已經與長安取得聯係了,多半是得到了應允,可以動手了。”


    “這一招懸賞令也是走得極其之妙啊,妙就妙在這千兩巨額銀子,所謂重賞之下必有莽夫,這下子估計揚州城頭的農家翁都要參與進來了。”


    “九麵佛那些手下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了啊。”


    李驥一拍腦門,又道:“對了!還有揚州城大大小小有二十幾個官員被抄家而抓,個個都與江湖流寇有著扯不清的瓜葛,所名下的產業加起來比這些人幾十輩子的俸祿都還要多。”


    “聽街頭的那些老百姓議論,這些官員昨天深夜就被押解進了大牢之中,像是秋後要問斬了。”


    寧缺聞言眉頭一挑,剛想要問一句什麽,一陣飯菜的香氣便撲麵而來,四溢在這院落之中,清香而不油膩,這魚幼薇做的吃食都如其人一樣。


    遠遠看去,明豔!


    魚幼薇衝他一笑:“說什麽呢,過來說給我也聽聽。”


    “走,吃飯。”徐平安招呼上李驥走了過去,看見她的那一刻,就將剛才想問那話給忘了十萬八千裏。


    三人坐下,麵前的菜肴色澤清亮,香氣撲鼻,肉食與菜食都有,讓人食指大動。


    “吃什麽呢,這麽香,老夫不請自來,也想來常常這青山幽穀間的美味!”一道中氣十足,又不失活力的聲音傳來。


    三人一怔,皆放下筷子,站起來看向小宅門口。


    哪裏有魚宣生和餘巡二人的身影,都是背著手笑眯眯的看著他們,身穿便服,沒有佩戴廟堂特有的服飾,和顏悅色,像是一個稍稍富裕的農家地主!


    “父親,餘叔!”


    “你們怎麽來了?!”


    魚幼薇眉梢一喜,隨徐平安一起快步走了過去,迎接二人。


    魚宣生伸手撫了撫魚幼薇的發絲,有些感慨道:“你這丫頭,才幾日不見,怎麽就消瘦了許多!”


    魚幼薇翻白眼,打趣道:“父親大人,幼薇在這裏吃得飽穿得暖,也才不過離家兩三日,你就說我消瘦了,那不是過個一年半載,你就得說我形如骷髏了!”


    “再說了,你這樣說讓幼麟情何以堪。”


    頗有抱怨的微詞聽得中眾人一樂,魚宣生當即扳起樂臉,吹胡子瞪眼道:“你這丫頭,果不其然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這麽快就向著夫家了!”


    “唉!”他又長長歎息一聲。


    魚幼薇當即扯住魚宣生的手使勁搖晃,撒嬌道:“哪有!”


    “行了,隻要徐平安能做到對我承諾的,我也就放心了。”魚宣生哼了一句,讓徐平安訕訕一笑,手摸鼻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當即,他走在前麵,走到石桌麵前坐了下來。


    隨後,填碗加筷,五人都坐了下來。


    魚宣生看著滿桌的菜肴,嘴裏微微有些酸意,道:“好菜啊,老夫在長安十八年,在揚州近兩年,都沒有嚐過啊,完完全全是輸給了一個相識於微末的徐平安啊!”


    聞言,餘巡笑嗬嗬道:“古之大賢都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簡樸卻不失真,怎的老爺聰明了一輩子,獨獨在這一點上卻是看不透呢?”


    魚宣生聞言沉吟了一陣,暗自歎息幾聲,看著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女兒,那位名冠長安的玄垠先生,集才華,美貌,英氣於一身的奇女子,現如今卻做起了農家婦人做的事,一陣感慨。


    魚幼薇頭頂高高盤起的發髻,也讓其一陣失神,似乎一切都恍然如夢,有些不真實。


    最後甩了甩頭,苦笑道:“的確的確,但我魚玄生又不是大賢,總得有個適應的時間。”


    徐平安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替魚宣生夾菜,道:“嶽父大人這就想錯了,你可不是丟了一個女兒,而是多了一個女婿。”


    “等你什麽時候辭官了,我就來幫你打理打理房產地契,嗯…還有銀票什麽的…哈哈!”


    聞言,眾人被這詼諧的話逗得一樂,沉悶氣氛迅速升溫。


    魚宣生大笑,搖頭晃腦,嘴裏來了一句:“嘖嘖!”


    “先吃吧,我倒也想嚐嚐這味道如何,吃上玄垠先生的一頓飯,也不枉一生了!”


    說著,招呼幾人吃上了,毫無官威,儼然慈父與農夫的模樣,讓一旁的魚幼薇多少有些低沉,不禁自責的審問了起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麽?


    心中暗暗下著決定,要多回回刺史府。


    但事實上,有些事,是必然的。


    月有圓缺,人有來去,凡是看不透的,皆是自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俠在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愛喝粥的男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愛喝粥的男人並收藏大俠在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