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相必須兩分,否則今上將寢食難安,這也是張旭樘和嶽懷玉的婚事遲遲未能定下的原因。


    雖然未定下,但是兩家遲早是要定下的,畢竟小兒女的感情,他們做父母的,又豈能左右的了。


    “竇曲山那裏,當初他女兒和吳昊私奔一事,我們也有施壓,你此去恐他懷恨在心,說話時要軟硬兼施,務必讓他在宋家周旋。”


    張旭靈應的有幾分踟躕:“是。”


    此事就算竇知府不知道是張旭樘在後麵出謀劃策,可他始終覺得過於陰毒,見了竇知府就氣短。


    張瑞冷冷的訓他:“心隻能對自己家裏人軟,對外人大可不必如此作態,這一點,旭樘比你好。”


    張旭靈低聲應了。


    “去辦。”


    “是。”張旭靈火速退了出去。


    在退出去的路上,他看到了比他好的張旭樘。


    張旭樘因為要去請罪,所以穿著粗布麻衣,看起來卻萬分疲憊。


    宋繪月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他現在什麽都懶得想,什麽都懶得做,甚至都不想去三瓦兩舍裏消遣,他將這些愛好全都丟下,眼睛心裏都隻裝了宋繪月。


    甚至連晉王都要往後排。


    隻有讓宋繪月徹徹底底的認輸求饒,他才感覺人生不虛此行。


    張旭靈見他那個模樣,簡直有點瘋魔,身上的毒氣幾乎要飄散到自己身上,立刻退避三舍,貼著牆根開溜。


    張旭樘翻了翻眼皮子,對自家這位大哥的反應見怪不怪,若是往常,他倒是願意叫住大哥,取笑幾句,可是今天,這個樂子也變得沒樂趣了。


    “爹,”他走到張瑞身邊,“走吧。”


    張瑞點頭,上了轎子,往宮城而去。


    張旭樘跟在轎子旁邊,踩在冰冷的雪地裏,每一步都刺骨寒涼。


    這是從未有過的苦楚——他居然會在大雪天裏走上這麽長的路。


    張旭靈去了竇知府處,在衙門前堂中說的口幹舌燥,也沒能從竇知府的臉上看出個究竟。


    竇知府的臉色常年沉痛,沉痛到了沒有其他表情。


    不過總算是點了頭,去宋家走一趟。


    張旭靈對著竇知府的臉出了片刻的神,隨後起身告辭,鑽進轎子。


    坐在轎子裏,他揉著額頭,頭正一跳一跳的疼,他那做父親的喜悅也煙消雲散,隻剩下苦不堪言。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晉王已經是驚弓之鳥,他們張家勝券在握,何必再去招惹一個宋家。


    他很希望張旭樘經此一事,能夠洗心革麵,專心去做紈絝——一般的紈絝都比張旭樘要好。


    可惜人的性子是天生的,有的人就是壞,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毒,除非是死,否則不可能改邪歸正。


    轎子外漸漸響起了喧囂之聲,是離了府衙,上了大街。


    街上行人熱鬧,煙火氣十足,讓張旭靈有了重回人間之感,他靠在轎子裏,聽著外麵的叫喊聲,閉目養神。


    然而他很快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聽著外麵的言語。


    “張家二爺居然拐了個小子”


    “可不是,這上麵不是寫了,還是從潭州拐回來的,他不會是有斷袖之癖吧”


    “不應該,隻聽過張家二爺去行院,沒聽過去象姑館。”


    “那他把人拐回來做什麽宋家大娘子千裏迢迢追來,卻沒個好結果。”


    “那張家......衙門裏恐怕也不敢動,宋家姐弟注定要含冤了。”


    “興許上麵說的沒錯,張二爺是男女並蓄......”


    張旭靈驚出滿頭汗,腦袋裏一根筋瘋狂直跳,要跳出天靈蓋去:“停轎!”


    轎子一停下,他就掀開轎簾,轎夫連忙壓轎,把後頭的轎杆抬起,張旭靈都等不及前頭的轎杆壓下去,抬腿便跨了出去。


    滿大街都是人,男男女女鬧鬧嚷嚷,家家鋪子開門掛旗,朱門繡戶,錦繡滿目,拿著小報的人高談闊論,談論的全是張家。


    隨從追了上來,他頭也沒回道:“快去買一張小報來。”


    小報好買,走幾步便是,隨從交給張旭靈,張旭靈低頭看了兩行,便卷了起來,大步走回轎子裏:“走!”


    等轎子再次晃動,他才深吸一口氣,打開小報仔細觀看。


    這張小報整整一頁,全都是在寫張家


    張家原本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神像,而這小報就是一場疾風驟雨,將張家身上的粉飾衝刷的一片斑駁,顯出了其中的醜惡。


    文章也不知是何人操刀,先是將昨天夜裏那一場鬧劇繪聲繪色的描寫了一番,隨後將到場眾人列了個名單,還在一旁貼心的羅列了諸位的官職。


    描寫過後,筆者極盡嘲諷之能,將張旭樘描繪的極其齷齪,是個男女並蓄的可恥之徒。


    他見了宋家大爺這樣一位智勇雙全之偉岸男子,便兩腿發軟走不動路,使出渾身解數,放火燒光一條街,才將宋家大爺捕獲。


    得到了這位孔武有力的宋家大爺後,張旭樘如獲至寶火速將人帶回京都,藏在家中,日日依偎在宋家大爺懷中,希望能得到這位奇男子的垂憐。


    張旭靈讀到這裏,幾欲作嘔。


    他感覺整個張家都被這位偉岸的男子按在床上摩擦,麵皮稀碎,再也撿不起來。


    那報上的字過於細致,讓張旭樘這貼毒藥成了一朵嬌花,在小報上用力綻放。


    張旭靈冷汗直流,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也得看。


    再往後,便是說張相爺以自己的權勢遮天蔽日,包庇張旭樘,若非宋家大娘子勇猛,還不知道要遭到何種迫害。


    隨後筆者直言應該將張旭樘劁了,永絕後患。


    最後那筆鋒一轉,發出疑問,此事會不會就此石沉大海


    最後這一句,才是重重之重。


    昨夜俊義街的叫聲,隻要長了耳朵的都能聽到,再有這份小報將來龍去脈細細說來,整個京都的人恐怕都知道了。


    而且此人還十分巧妙的將潭州那場大火拎了出來,安放在了張旭樘頭上,說他是色迷心竅。


    筆者說的有模有樣,隻差沒把張旭樘放火的證據羅列出來。


    沒有證據,就不能定罪,但是往後大家一提張旭樘,那必定就會想起他不僅是個迫害了一位偉岸的男子,還是個縱火犯。


    群情激憤,張家聲譽一落千丈。


    瞞看來是瞞不過去了。


    張旭靈重重的歎了口氣,在小報揉成一團,閉目思索,片刻之後,他打開轎簾,吩咐隨從:“去查一查這份小報是從哪裏印的。”


    隨從應聲而去,他又吩咐轎夫:“去時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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