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繪月從銀霄背上下來,圍著玻璃房子轉了一圈,一無所獲,又走到裏麵去轉了一圈,依舊是沒有找到痕跡。


    難道真要掘地三尺


    當初陳王夜闖張家,雖然不如他們眼下這般步步驚心,但也不至於有那個掘地三尺的時間。


    杜瀾緊緊跟著宋繪月,低聲道:“大娘子,要不要去書房看看”


    來之前,他們已經知曉書信在玻璃房是猜測,也商議過,若是這裏找不到,就去書房。


    宋繪月搖頭:“你在這裏麵找,我出去看看。”


    她皺眉走出玻璃房子,腦子瘋狂轉動,正在竭力思索之際,忽然一陣風吹過,一片樹葉自頭頂上輕拂而過。


    宋繪月未及開口,銀霄已經忽然而動,推開宋繪月,尖刀自袖中劃出,大拇指遮住掩心,四指攥住刀柄,往前一揮。


    倏忽間,一條銀槍自樹頂筆直而下,槍頭撞上銀霄尖刀,擦出一道火光,槍未移動分毫,尖刀也沒有退意,兩相較量僵持不下。


    侯二環住宋繪月,把她往腋下一夾,使出平生絕學,右腳踏上槐樹樹幹,借力向上躥,一下就躥上大樹,遠離了銀霄二人打鬥的範圍。


    然而還未站穩,又有一條槍似鬼魅般刺了過來,槍頭直點宋繪月心口。


    侯二大驚,縱身便走,夾帶著宋繪月也依舊是身輕如燕,在樹枝間縱橫來去,躲避攻勢。


    而宋繪月讓侯二胡亂夾著,身不由己的顛簸,長槍也時時點到,又有性命之憂,她卻渾然不在意,兩隻眼睛死死盯著玻璃房子。


    杜瀾站在玻璃房子內,也讓這一番變故嚇得幾乎魂飛魄散,眼看著宋繪月屢屢遇險,銀霄分身乏術,自己幫不上忙,隻能祈求遊鬆等人快點來。


    好在玻璃房子貴重,他得了這所房子庇護,暫無性命危險,於是他鎮定心神,開始一寸一寸的摸索,連花盆底下都掀開看了看。


    就在他毫無頭緒之時,宋繪月忽然道:“我知道了!”


    這麽大的玻璃,十分難得,要做成一間玻璃花房,更是難上加難,多塊玻璃鑲嵌融合,玻璃上自帶的各種花紋,其光芒掩蓋了鑲嵌玻璃的縫隙。


    所有人都隻會注意閃著幽柔光澤的玻璃。


    而玻璃之間的縫隙是用黃泥和魚鰾膠粘結而成,這種膠遇熱便容易融,會產生不少空洞,為了牢固,張家每年冬天,都會重新燒魚鰾膠,對玻璃房子進行修補,填上之前的空洞。


    隻有張相爺府上才會用這種辦法來造玻璃房子。


    魚鰾膠難得,好漢也磨不了而兩鰾,每年都用大量的魚鰾膠來修補,光有銀子也買不到。


    魚鰾膠又有腥味,需要香氣來掩蓋,因此玻璃房裏四季都是鮮花不斷,還都是香氣較為濃鬱的花草。


    剛剛侯二夾著宋繪月東奔西突之際,便從玻璃房頂上掠過,宋繪月先是聞到了淡淡的魚腥味,隨後又看到了小洞,心中立刻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興許陳王走到此處,不知將書信藏在何處為好,也看到了魚鰾膠融出來的空洞,便將書信卷成小小一團,塞入孔洞之中,再用黃泥糊上。


    積年累月的修補,藏匿書信的孔洞早已不見,就算成王從地窖裏爬起來親自動手,恐怕也難以找到。


    除非將玻璃房子整個打碎,再把魚鰾膠全部砸一遍,才能找到其中書信。


    可這個時候砸掉玻璃房,動靜太大,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去砸魚鰾膠。


    就在此時,杜瀾停下手中動作,瞳孔猛地一縮,大喝一聲:“銀霄!”


    銀霄隻聽得耳後一陣風聲,側頭躲避,就見一個銀色槍頭從耳畔刺過,至此,已有三人攜槍出現。


    落在他們身後的遊鬆等人飛速趕來,給侯二解了圍,銀霄見宋繪月無恙,不再分心,專心致誌對付眼前這條槍,往前一縱,抓住槍頭,回身一拽,將人拽出去七八步。


    就在此時,花園中傳來刺耳的聲音,是槍頭拖在地上所發出的聒噪之聲,一條人影自暗處而出,拖著一條長槍,一直走到眾人麵前。


    此人一出現,之前出現的那三人全都停手,回到此人身後。


    四張不同的臉,在燈火下神情詭異的一致,都是失去了靈魂的木然,眼珠子在眼眶裏成了墓碑,臉全都拉的比鞋底子還長,嘴角統一往下撇,是個沒有感情沒有靈魂的模樣。


    仿佛是讓人提在手裏的傀儡人。


    遊鬆等人也以宋繪月為中心,展開一個戒備森嚴的圓形,人人緊握手中兵刃,看著木偶似的四個人,麵麵相覷,喉嚨滾動,發表不出什麽高見。


    “是死士,”遊鬆低聲道,“都小心,千萬不要手下留情,也不要把他們當人來看。”


    鐵珍珊握著她的長槍,倒吸一口涼氣——她見過的活人千千萬,死人拿船裝,活死人卻是頭一次見。


    槍在他們手裏,也冷硬的可怕,連帶著她手裏的長槍,都失了溫度。


    宋繪月看著這四個死士,心知機會隻此一次,絕不能錯過,對遊鬆道:“二對一有沒有勝算”


    遊鬆不能保證,隻道:“盡力。”


    宋繪月道:“銀霄幫你,杜瀾、侯二、鐵當家跟著我。”


    遊鬆點頭,臉色依舊很沉,手中長刀握的死緊,緊咬牙關,知道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死士是不能以常人來論的。


    他們不怕疼,不怕死,一分功夫,要放出兩分的凶猛,再加上隻知進,不知退,哪怕是簡簡單單的招式,在死士手裏也會變得很可怕。


    凡是能做死士的,又都資質甚好,甚至遠超普通人——資質不好的都死了。


    再加上長槍是百兵之祖,刀上的功夫也在長槍應變之中,哪怕是二對一,他們也很艱難。


    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領著銀霄等人往前站了一步,擋住了前往玻璃房子的宋繪月四人。


    站在玻璃房子外,宋繪月隻說了一個字:“砸。”


    杜瀾二話不說,抄起石墩上一盆蘭花,朝著玻璃房子砸了下去。


    “嘩啦”一聲巨響,這座久負盛名的玻璃房轟然倒塌,大塊玻璃化作碎片,落在地上,仍舊是五彩斑斕。


    倏忽間,死士已動。


    這一聲巨響,在傳出張家後,就被歌舞之聲吞噬,變得極其微弱,胡旋舞的鼓點越來越急,女娘返腰貼地,拍動腰間弦鼓,身姿仿若雪花隨風狂擺,起身而立,須臾之間,已經轉出去千匝萬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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