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樘死命掙紮,兩條腿在地上連環蹬,兩隻手劈裏啪啦打向宋繪月。


    大風刮過,將樹冠吹開縫隙,月光落下,他看宋繪月臉上紅腫,還有樹枝劃出來的血痕,死咬牙關,目光凶狠,是一副要活撕了自己的樣子。


    “銀霄在哪裏”宋繪月厲聲問。


    她雖然是個小娘子,兩隻手卻從不繡花,很會打獵,很是有勁,一旦掐住張旭樘的脖子,就不鬆開,甚至屁股都成了千斤墜,壓得他無力翻身。


    然而張旭樘是個男子。


    他雖然總是孱弱的像個小娘子,但骨頭裏藏著男子的暴力和脾性,真的拚命起來,力氣並不小。


    用盡力氣將宋繪月掀翻在地,他反敗為勝,卡住了宋繪月的脖子:“小爺今天非把你收拾了不可。”


    宋繪月鼓脹著臉,咬牙使勁掰開張旭樘的手:“回家收拾你娘去吧。”


    同時她翻轉過來,用膝蓋壓住了他的肚子,一拳搗上他的心口。


    張旭樘慘叫一聲,抬起胳膊去扇宋繪月,一隻手扇,另一隻手在地上胡亂摸索,摸到一塊石頭,便撿起來往宋繪月頭上砸。


    宋繪月讓他砸的身形一晃,他趁機反攻:“我他娘的......”


    話音未落,宋繪月埋頭就是一撞,自己的腦袋撞上了他的下巴,張旭樘悶哼一聲,痛苦地扭曲了眉眼——他正在說話,宋繪月這一撞,牙齒咬在了舌頭上,鑽心的疼。


    兩人使出渾身解數和渾身力氣,不太高明的展開惡鬥,下了死手,都沒能讓對方死掉,反而是滾來滾去,一路往下滾,磕的滿頭是包,打的渾身青紫,最後宋繪月略勝一籌。


    她騎在張旭樘背上,兩隻手加著力氣,將張旭樘的臉埋進了泥裏,張旭樘拚命抬頭呼吸,宋繪月無論如何都不放手,要把他的臉直接拓到泥上。


    張旭樘抬不了頭,一開始還能奮力掙紮,然而不過片刻,他那掙紮的動作就變得十分無力,手軟綿綿地拍打著周遭的野草,腿微弱的向後蹬。


    宋繪月揪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從泥裏拔出來:“銀霄在哪裏”


    張旭樘得以喘息,大口大口往裏麵吞咽著山林間濕潤的空氣,喉嚨裏拉扯著個風箱,動靜巨大,呼哧聲在四周不住回蕩。


    胸膛也猛烈的起伏,怎麽吸氣都不滿足,不住的往裏鼓脹,四肢百骸卻還是缺少了一部分,軟成了麵條,抬不起來。


    死亡和他隻有一線之隔。


    讓宋繪月一箭射入心口時,他是昏迷著的,死亡和疼痛都離他較為遙遠,但是剛才他很清醒,清醒地看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頭腦從紛亂到空白,他是真的一腳邁進了墳墓裏。


    縱然如此,他依舊不說銀霄所在,因為他以己度人,認為自己不說尚且還有一線生機,若是說了,就隻剩下死了。


    宋繪月盯著他,見他沒有絲毫開口之意,再看四周,乃是一片荒野,不知是在何處,不遠處還有水聲,她便起身,拖著張旭樘,往有水的地方走去。


    張旭樘虛弱成了一條死狗,身軀格外沉重,地上顯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宋繪月也發出沉重的喘息聲,走到水邊之後,她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河流。


    無論是逼問,還是毀屍滅跡,都很不錯。


    這地方她很滿意,推動著張旭樘滾到水邊,她低聲道:“銀霄在哪裏”


    不等張旭樘掀開眼皮子看他,她便將張旭樘的腰帶解下,一頭拴著他,一頭拉在自己手中,隨後將人滾落進了水裏。


    河麵發出沉悶的咕咚之聲,將張旭樘吞沒其中,裹挾著他往東而去。


    張旭樘在水中沉浮翻滾,河水鋪天蓋打向了他,他嗆了無數的水,就算是屏住呼吸,水也從其他地方往身體裏灌,而且河流滔滔,一直在將他往下拍打。


    在冒出頭去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宋繪月。


    宋繪月放風箏似的拉扯著腰帶的另一端,張旭樘的重量和河水的力道使得她十分吃力,麵目猙獰,黑眼珠直勾勾看著水麵,頭發縫隙裏流出來的血讓她看著像個不計後果的瘋子。


    張旭樘沒有從中看到自己的生機。


    不說,死也不說。


    寧願死也要讓宋繪月抱憾——他還是贏,宋繪月就算活著,心愛的弟弟昏迷不醒,愛護的護院下落不明,活的遺憾,活的痛苦,活在永遠的尋找之中。


    宋繪月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眼睛裏放出堅硬的光,等待著張旭樘在瀕臨死亡之際交代出銀霄的下落。


    就在這時,她身後忽然傳來嘈雜紛亂的腳步聲,還有火光遙遙而至。


    而張旭樘已經快變成張到底了。


    宋繪月當機立斷,鬆開了手中腰帶,隻見一個浪卷來,將還未死的張旭樘也卷走。


    而她身後,有人影飛奔而至,順著河岸追蹤而去,到了不遠處,便縱身一躍,進入水中,去打撈張旭樘。


    遊鬆和鐵珍珊也趕了過來。


    與之一同前來的,還有縣衙中的衙役。


    衙役們本不愛管閑事,冤鼓就算是敲到了衙門衙口,他們也不願意多看一眼,但張家之名,如雷貫耳,張衙內更是名聲在外,張衙內有難,衙役們不必調遣,便匆匆而來,向張家盡忠。


    衙役們一來,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張衙內居然在河裏沉浮,已經往東飄去,很快就要順著河道飄出京畿。


    而岸邊披頭散發地站著位小娘子,臉上姹紫嫣紅,顯然是讓人打的不輕。


    宋繪月呆站著,看見老衛濕漉漉地撈回了張旭樘,並且把張旭樘扛在肩膀上,一陣狂顛。


    從張旭樘的嘴裏嘔出了許多的河水,張旭樘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衙役等人全都無話可說,不知道是張旭樘強迫小娘子未能成功,還是張旭樘和小娘子野外作樂,樂極生悲自己跌了進去。


    總而言之,得先把人運送回城。


    衙役們找來一輛牛車,老衛和遊鬆共同趕車,宋繪月和張旭樘一個躺一個坐,安安靜靜呆在牛車裏。


    到了此時,宋繪月臉上的傷全都開始腫脹,張旭樘手下不留情,拳頭和巴掌齊下,讓她腫成了一個豬頭。


    臉上傷的令人啼笑皆非,目光卻很冷,眼珠子很黑,讓人發怵。


    她看著張旭樘,張旭樘滿肚子的水已經讓老衛顛了出來,此時肚子癟了下去,胸膛還有起伏。


    沒死,隻是昏迷不醒——也許醒了,但閉著眼睛不想招惹宋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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