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還橫在宋繪月脖頸,然而宋繪月忍無可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了起來,揚起巴掌,對著張旭樘甩出了一個震天雷似的耳光。


    該耳光之響亮,實在是出人意料,匕首自張旭樘手中脫出,叮當一聲掉落在地,而張旭樘本人受到如此的重擊,竟然也隨著耳光的力道飛了出去。


    隨後一道五指印就在張旭樘臉上火速的浮了起來,凸出來老高。


    他歪著脖子試圖站起來,然而宋繪月像是個點著了的炮仗,撿起地上匕首,掛著滿脖子的血,合身撲向張旭樘,一刀子就紮進了他的大腿裏。


    匕首切豆腐似的紮了進去,不等張旭樘慘叫出聲,宋繪月已經幹淨利落的拔起了刀,把他另外一條腿上也紮了一刀。


    這一回,張旭樘發出了慘叫之聲。


    小衛站在門口,聽的真切,心頭一緊,想到從前種種情形,懷疑張旭樘已經讓宋繪月按在地上揍成了一塊餅。


    他上前就要推門,哪知手剛伸出去,身後就有一隻手牢牢抓住了他。


    李俊板著一張疤臉,和田吉光站在一起:「你站在我們閣子門口幹什麽?」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了閣子裏傳來什麽東西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聲音。


    還有張旭樘和宋繪月沉重的悶哼之聲。


    李俊和田吉光登時就急了,想要進門去相助,站在門口的小衛也急了,推搡著他們二人往後退,要開門自己先進去。


    李俊把下半輩子都拴在了宋繪月身上,讓小衛一搡,當即急出了心火,伸出大手,抬手照著小衛的頭臉就是一掌,同時抓住他的頭發,照著閣子門就是一撞。


    閣子門就是結結實實的兩塊門板,隻是多了許多的雕花,這一撞,登時發出一聲悶響,同時門往裏打開,露出內中情形,讓人看見了裏麵的戰況。


    裏麵宋繪月避開張旭樘要害,舉刀追著張旭樘捅,而張旭樘奮起逃跑,逃了滿地的血,觸目驚心。


    「二爺!」小衛大驚失色,爬起來就要去救人,哪知李俊見自己這方占了上風,二話不說,抓著小衛兩條腿就往外麵拖。


    田吉光本就是個打手出身,對著門外這幾個護衛也下了死手,把人一個接一個的摔在了牆壁上,撞的轟隆作響。


    每個閣子裏都有人,聽了這石破天驚的動靜,都遣人出來查看,下人或是護衛開了門,見了外麵這樣的打鬥,全都又把腦袋縮了回去,或者是偷偷下樓去叫巡邏的護衛前來。


    小衛讓李俊倒拖著拖了出去,眼睜睜看著宋繪月越鬥越勇,舉刀狂刺,若是自己再不營救,張旭樘就會變成一個人形篩子,於是也一腳踢在李俊襠下,趁李俊後退之際,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衝進閣子裏去,一把奪下了匕首。


    他這邊剛搶下刀子,眼前就是一晃,整個人都倒轉過來,讓李俊扛在肩上,丟出門去。


    宋繪月沒了刀子,意猶未盡,扛起椅子,就往張旭樘身上砸去。


    張旭樘奮力滾開,避免了自己在椅子下砸成肉餅的悲劇,然而下一刻,一個大湯盆又往他腦袋上落下。


    這一場混戰,直到臨時從知府衙門抽調來金明池的一隊捕快前來,才告一段落。


    捕快一來,閣子的走廊上也都站滿了人,這些權貴男女都是笑裏藏刀,殺人不見血的人物,何曾見過如此紮實的打鬥,見到這殺人似的現場,全都是又驚又歎,一邊看熱鬧,一邊認出了雙方的身份。


    前魯國公李俊和張家二爺張旭樘!


    這兩人早已經是一對冤家,張衙內欺騙魯國公要夜開宮門,一同造反,才導致魯國公變成一介庶民,此時打起來,也在情理之中。


    眾人又竊竊私語,說魯國公之瘋,不減


    當年,能把張衙內身邊的護衛提著腳打,真是瘋的厲害。


    更令人歎服的是魯國公帶來的家眷,據說是義妹,這位義妹之凶悍,堪稱是當世少有的女中豪傑,把張衙內殺的半死不活,身上不知道插了多少刀,刀刀不致命,血流了滿地,人還活著。


    張衙內滿身是血,一顆腦袋油漬麻花,掛滿了菜葉,半邊臉又紅又腫,讓小衛攙扶著坐進椅子裏,勉強還有幾口出氣。


    而女眷也是蓬頭垢麵,頭發散亂,與李俊同瘋,在李俊扶持之下坐進了椅子裏,戰意盎然,還能再戰三百回合。


    田吉光因為不便在京都露麵,早已在捕快到來之際溜之大吉,此時捕快看著這四人,也很是頭痛。


    張衙內不好惹,本身就是個紈絝,背後還有位燕王——燕王剛才在下麵也躺下了。


    而李俊如今雖然是個庶民,可誰不知道他和禁軍樓總指揮使是摯友。


    捕頭看看張衙內,又看看手裏還攥著一個大耳光的小娘子,很想回去搬救兵,把師爺倪鵬請來,好生的活一把稀泥。


    可惜下麵亂了套,他就是想出去都出不去。


    於是他帶著幾分恭敬之意,對著張旭樘歉然道:「張二爺,我先讓手下給您包紮一下,今日這情況,大夫一時來不了,咱們眼下出去,也怕擠著您的傷口。」


    張旭樘點了點頭,捕快們隨身都帶著刀傷藥,聽聞此言,便上前去給他包紮。


    捕頭又看向李俊和宋繪月,發自內心的歎了口氣:「魯國公,您看這是何必,令妹還是個未出嫁的小娘子,張二爺傷成這樣,您二位也少不得要隨我們回衙門去分說一二,這悍名遠播,對令妹將來的前途是大大不利。」


    他又打量一眼宋繪月的模樣:「您看令妹這副模樣,也實在是不好看。」


    宋繪月衣裳皺巴巴的,脖子上還有血,雖然不多,但是也將衣襟沾髒,頭發把臉蓋住了大半,簪子等物掛在頭發上,岌岌可危。


    李俊站在宋繪月身邊,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


    宋繪月本是一言不發的坐著,此時卻忽然站了起來,瞪著大眼睛看向張旭樘:「你還要去衙門和我分說!」


    捕頭和小衛全都繃緊了身體,就怕宋繪月會動手。


    張旭樘身體處在劇痛之中,頭腦卻很明白,同時酒也醒了,知道自己今天這事情做的過於的下流——對於旁人,他不在意下流不下流,可是對著宋繪月,他一向講理智,講風度,講智慧,講體麵的,沒想到卻做了一次最難堪的事情。


    他在宋繪月麵前一敗塗地。


    「不去衙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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