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怪物……”


    城頭之上,施明看到那些麵容可怖的骷髏兵,心中無比惶恐,全身難以抑製地顫抖。


    在他數十年的人生中,對於鬼怪之事一直都認為是荒誕不經的傳說。然而,現在親眼目睹那超出認知常理的骷髏士兵,他實在無法接受。


    他這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官員尚且如此,何況那些沒念過書、不識字的百姓和士兵


    他們十分篤信神鬼之說,看到北安軍能操縱骷髏士兵戰鬥,立時就認為這是神仙或妖怪的軍隊。和這樣的軍隊戰鬥,比直接殺死他們還要更讓他們恐懼。


    一時間,成千上萬人扔掉武器,海州軍的陣線瞬間崩潰。


    前線一敗,城池淪陷就近在眼前。


    施明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身體一晃癱坐在地上。


    “州牧大人……”


    親衛連忙過來要將他扶起,施明卻擺擺手,自己艱難站起。


    他看著朝城池而來的北安軍,又扭頭看向城內。


    一些由百姓組成的民兵還在準備出戰,他們沒有上城牆,因此看不到外麵的情況。現在還都拿著武器,臉上混合著緊張恐懼興奮等情緒。


    就算再把這些民兵都派出去,又有甚麽意義


    施明明白,大勢已去,他現在把這些民兵放出去,他們不是死就是降,根本無法給北安軍造成麻煩。


    “讓大家都放下武器,回家去吧。”


    “大人!那城池……”


    “城池守不住了。”施明悲痛道。


    他現在心中隻剩下絕望,北安軍一支千人左右的先頭部隊,就能將他整個海州打敗。那等到大部隊到來,整個江南又有誰可以抵抗


    他這時不禁想起他殺死的王奔,後者那句“北安軍一統天下已成定居”此刻又回蕩在他耳邊。


    或許王奔說得是對的,抵抗除了讓海州人送死,沒有什麽其他意義。


    作為海州州牧,施明不忍心再讓更多海州人死了。


    親衛們見狀,麵麵相覷。


    他們看到施明一臉憔悴,眼珠凹陷,整個人像是突然老了二十歲一般行將就木。


    嘩啦!


    眾人頓時一哄而散。


    施明都擺出一副到頭了的神情,其他還想活命的士兵自然要另謀生路。


    大多親衛向城內跑去,希望能躲藏起來。其中一人更是邊跑邊脫下身上的盔甲,扔掉佩劍,盡可能裝成普通的老百姓。


    施明木然地看著眾人四散而逃,他再扭頭去看主戰場。那些原本他寄予厚望的唐門弟子幾乎也都不見蹤影,可能是死光了。


    反觀北安軍,來時多少人,現在軍隊規模一點也不見少。


    傷亡都看不到幾個。


    而且那極其強大的兩名將領,趙雲和李元霸,此時都已經衝到城牆前。兩人都飛身要躍上城牆,完成最後的攻占。


    施明沒有逃走,他心下一橫,刷得一聲拔出腰間長劍。


    “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


    長歎之後,他便在趙雲和李元霸衝上來生擒他之前,將長劍在自己脖頸前一劃。


    噗……


    鮮血噴湧,施明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趙雲後至一步,沒能成功阻止,不禁皺起眉頭。


    施明這種州牧高官,能活捉肯定是活捉更好。現在這施明自殺,他卻是不太好向蘇元交代了。


    不過趙雲沒有想太多,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挽回,他便集中注意力對城牆上的殘兵進行清理。


    待城牆附近絕對安全後,蘇元等人從城外進來。


    幾個北安軍士兵抬著施明屍體到蘇元麵前,蘇元從趙雲口中知曉其是自殺,也感慨道:“這老東西倒是還有幾分骨氣,可惜是敵人。”


    他對於自殺的敵人還是會保有一些敬重的,膽小鬼可不敢做這種事。


    不過可惜歸可惜,作為敵人,蘇元肯定也希望這老東西死掉。


    他對眾人道:“大家注意,現在還不能鬆懈。我們隻是打下了城門,城內說不定還有許多士兵要同我們打巷戰,千萬不能大意。”


    “是!”眾人齊聲道。


    蘇元讓譚雅訓練出的特戰小隊們分別偵查、推進,慢慢排查城內的其他危險。


    他自己則暫時留在內城城頭上,這裏雖然也挨了幾發重炮,但保存得還算完整。


    不多時,幾名北安軍士兵將唐鳴帶了過來。


    唐鳴此刻雙手被綁在身後,沒有用暗器的機會。就算有,周圍有眾多江湖高手,蘇元身邊還有梅蘭竹菊四劍的保護,暗器也不會有任何得手可能。


    “你們先前說,唐大小姐是北安軍的朋友,你們知道她的下落嗎”


    唐鳴沒有在意自己被綁縛之事,他更關心唐紫鈺的安危。


    蘇元道:“唐姑娘很安全。”


    “……她現在在哪裏,江北嗎”


    “你不如先說說你自己。”蘇元問道,“看你的樣子,你似乎知道之前唐門那一戰的內情。”


    唐鳴聞言,點了點頭。


    “我知道。”


    “這麽說,你明知道唐林是唐門敵人,還為他賣命做事”


    “這隻是權宜之計!”唐鳴分辨道,“現在確定了唐大小姐還安全,沒有落在唐林手中,我自然不會再聽他的。”


    “哦。”


    “閣下……可否告知我唐大小姐具體所在我想去找她。共同計劃複仇之事。”


    “你不用去找。她很快也會來江南。”蘇元說完,唐鳴頓時眼前一亮。


    “不過,我還不能信任你。在唐姑娘到來之前,你就乖乖的做一個階下囚吧。”


    “……在下明白。”


    唐鳴沒有反對,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反對。


    先前北安軍對他們唐門弟子的喊話,也隻是“暫且留他們一命”,可沒有說要放過他們。


    不管北安軍如何對他們,他們都沒辦法。


    現在唐鳴不會反抗北安軍,他隻想等著唐紫鈺到來,然後共同想辦法將唐林殺死,為老堡主報仇。


    蘇元讓人把唐鳴帶下去。


    半日後,州牧府清理幹淨後,蘇元入住進去。他打算暫時待在此處,等戚繼光帶人來到,再進行下一步的推進。


    ……


    京城港口。


    這一日,有許多人不約而同的到來。


    有唐紫鈺,她在漠州收集收購了大量毒藥素材,已經足夠調配兩發孔雀翎彈藥。或許威力不如在蜀州收集的材料厲害,但效果也能有先前的五分之四。


    她在得知蘇元已經去了江南,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要跟著戚繼光這一“班車”前去江南。


    她這次沒有像來京城時那樣走秦江,因為那時她沒得選擇。現在有的選,她自然要選擇最安全的路線。


    在報仇之前,她不允許自己冒任何沒必要的風險。


    同樣來到港口的,還有從北風城來的甲五。


    上次他來京城提供關於甲一的情報時,蘇元就答應他,下江南時會帶他一起去。


    蘇元先前出發得比較急迫,沒有等甲五,但卻讓人通知了他。於是他也會和唐紫鈺一樣,和戚繼光一同出發。


    甲五來到軍營後,戚繼光特地見了他一麵,給了他那塊“神石”。


    甲五很疑惑,不知道這是何意。


    戚繼光告訴他,這是蘇元的意思。蘇元走之前告訴過,等甲五來了,把這塊石頭給他拿著,或許會對臉上的傷口和練功有助力。


    甲五知曉後頗為感動,他沒想到他一個無名之人,一個在北安軍內很不起眼的小角色,居然也會讓蘇元如此掛念在心。


    感動之餘,他便將那塊石頭隨身攜帶,一刻不離。


    又幾日後,天氣晴朗,萬裏無雲,戚繼光知道,他等待的好日子來了。


    他宣布今日北安軍船隊出發,前往海州!


    軍士們早已迫不及待,甲五和唐紫鈺等人也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去到江南。


    總共八十條戰船,攜帶著大量的食物、彈藥、衣物等物資,從京城港口出發。


    ……


    雲州。


    半年多前,南周朝廷定都在此地時,讓這裏變得著實繁華不少。


    江南各州的世家、新貴,商賈,大量來到此地,造就了一個車水馬龍的城市。


    但時至今日,隨著皇室失蹤、大臣出逃,南周朝廷徹底倒塌後,這座城市也像是瞬間被抽走了脊梁,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


    昔日的繁華就像一個美麗的泡沫破碎消散,以前人們向往此處,現在紛紛逃離此處。昔日人聲鼎沸的大街,現在幾乎看不到什麽人。


    偶爾有一些車馬經過,也都是飛馳狂奔,車夫個個麵色陰沉,眼底滿是不安。


    皇宮之內,值錢的物事都被搶走,剩下的隻有荒蕪和悲涼。


    太監宮女都不知道去哪裏逃命了,偌大的宮殿之內寂靜得可怕,陰森得可怕。


    就在這死寂中,忽然有一道聲音從大殿響起。


    那是一道慘叫聲。


    “啊!!!!”


    慘叫聲撕心裂肺,是一個女人發出。


    這道聲音之下,還壓著許多“嗚嗚嗚”的聲音,似乎是一些人口中被塞了布條,難以發出全聲。


    周丞眼看著麵前的一幕,心中恐懼到極點,雙眼翻白,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他想要大聲吼叫,卻叫不出來。他的手腳雖然沒被綁住,卻動彈不得。


    與他陷入同樣境地的還有十幾人。


    這些人全部都被點住周身穴道,無法行動。


    而可以行動的,隻有他們身前階梯之上,坐在龍椅之上的年輕男子。


    甲一。


    此刻,甲一麵前倒著一名年長女子,她已經死了,胸腔處露出一個大洞。她的鮮血似乎都從那洞中流走,以至於她才剛死不久,整個人就活像是一具被吸幹的僵屍。


    甲一卻是臉色紅潤,嘴角揚著微笑,似乎是在回味剛才那股感覺。


    這一幕落在周丞等人眼中,就像是最恐怖的噩夢一般駭人。而更可怕的是,這不是噩夢,是現實!


    甲一看著驚恐至極的眾人,淡淡笑道:“都這麽害怕嗎,沒必要的。反正蘇元也不會放過你們,死在北安軍手中,還不如死在我手下。這也是好事。”


    “嗚嗚!!!”


    周丞激動地張著嘴巴要說什麽,甲一有點好奇,抬起手指輕輕一點。


    一道真元送出,隔空解開周丞啞穴,周丞立刻能夠說出話來。


    “你這個畜生!!”周丞怒吼,“朕要殺了你!你竟敢這麽對我們大周皇族!該死的!畜生!!!”


    周丞被憤怒衝昏頭腦,破口大罵。


    甲一沒有生氣,隻是有些失望:“還以為你有什麽真知灼見,原來說的是這種無聊的話。”


    他作勢要繼續點住周丞啞穴,後者卻反應過來,連忙大聲呼叫:“護龍一族!護龍一族!!你們在哪兒!快出來救朕!!!!”


    生死危機前,周丞大腦飛速運轉。他想起世代保護大周皇帝的護龍一族。他知道,這一族當初並沒有死絕,而是跟著一起來了江南。


    現在他這個皇帝陷入生死危機,那些家夥到底在哪裏


    周丞心中焦急萬分,耳邊卻忽然響起甲一那滿是戲謔的聲音。


    “你在找他們”


    周丞猛地朝甲一看去,下一秒便愣住。


    隻見全身覆蓋甲胄的護龍一族,此刻居然就站在龍椅旁邊,站在甲一旁邊。


    周丞楞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你,你居然收買了他們……”


    “收買”甲一搖頭,“護龍一族可不會被收買。”


    “那他們怎麽會站在你那邊!!”周丞對護龍一族的幾人怒斥,“你們還愣著幹嘛!沒看到這逆賊要殺死大周皇族所有人嗎!還不殺了他!!!”


    護龍一族的幾人全都紋絲不動。


    周丞完全想不明白,甲一卻冷笑著緩緩站起身來。


    “蠢貨。”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周丞,眼神中的鄙夷絲毫不加掩飾,“事到如今,你這蠢貨居然還意識不到一個簡單的事實。”


    “簡單的……事實……”


    “我也是大周皇族。”甲一冷冷道。


    轟隆!


    宛如一道晴天霹靂轟在頭頂,周丞瞪大雙眼,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其他被點著啞穴的大周皇族人也都是如此表情。


    這喪心病狂的家夥也是大周皇族怎麽可能


    如果他也是皇族,為什麽要如此戕害同族


    他說他是皇族,難道是慶襄皇帝的私生子怎麽可能……如果是那樣,護龍一族不可能先保護他勝過保護周丞!周丞可是現任皇帝!


    那他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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