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會想到這個?”


    張桂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瞞爹,孩子們尚小的時候,我家裏是個什麽情況,想必爹也有所聞,隻是真正難想到呢,莫說能吃飽飯,在那青黃不接的時候,也就是一些剁辣椒炒醬豆子,或別的幹鹹菜,碰上年歲不好,這些都沒得吃,就隻能熬些米油,往裏頭擱些鹽巴和辣椒粉,就著這個吃些紅薯,那時候就很羨慕地主們家中有陳糧,心中不慌。”


    她的小農意識並沒有遭到劉正信的輕視,反而很讚同地說道:“你這想法的確不錯,如此一來,八丫頭即使過得有些不如意,手中有銀錢使,這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劉芷菱心中大喜過望,她在自己家中尚要多處打點,到了那府裏隻怕要共得更多,光靠那點月例銀子能頂什麽用,如今能夠讓自家爹爹點頭,這事兒定可以板上釘釘兒,她感激地往劉稻香一家子看過來。


    劉稻香朝她眨了眨眼,笑道:“娘的這個主意好,爺爺,孫女我可是真被窮怕了,您老無法想想,見天的看著旁人家吃得嘴裏冒油,那時就想,不知雞腿的滋味怎樣,一定是很香吧!”


    劉正信因為她的話而心中越發愧疚,後悔沒有早些多派人手去查這事,叫自己的兒子、孫女們吃盡苦頭。


    “老人常言,先苦後甜,有爺爺在,你們往後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要的就是這句話,劉稻香笑得眉眼彎彎。


    她不急,劉正信若是健忘,她會多加提醒的,即便她將來嫁人了,還有個不省油的六姨娘,比起劉老夫人來,六姨娘可真是要年輕許多。


    “爺爺,京城裏的田地多少銀子一兩,我記得在三十裏村時,上等良田可是要五兩銀子呢,到了青州城已漲到十兩銀子,就是不知京城裏的田地有多貴。”


    劉正信微微一怔,是啊,五千兩銀子在京城怕真是買不了什麽,置田大概能置二百多畝,可還要給自己八丫頭辦嫁妝,略微緊一緊,可能也就能給她辦個幾十畝地。


    “買得稍遠一點,大概是二十又或是十五兩左右,即便如此,還得另外派人去打理。”


    他說著說著又慢慢停下來,這又是一個問題。


    劉稻香又道:“爺爺帶兵數十年,想必有得用的人吧,不如叫幾個給小姑姑去管莊子?”


    劉正信暗暗稱讚,又感歎自己還不如個小姑娘想得周全。


    “管理莊子的人選,到時由我來安排,桂花,你回頭叫人多找些掮客問問,看看哪裏的莊子好些,你是出身耕讀之家,想必對這些事是很熟的。”


    張桂花想了一下,覺得自己行事要謹慎些,答道:“媳婦想等當家的回來,再請他去外頭打聽打聽,總要親自過去看了才知道,更何況當家的對這個,比媳婦還懂。”


    其實府裏頭還有一個,那就是劉三貴的養父,是個地地頭頭的莊稼實把式。


    不過,她很聰明的選擇不提。


    劉老夫人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這差事飛到了張桂花的手裏。


    更叫她捶胸頓足的是,怎麽幾句話就把這事給敲定了,她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她還想細細想些法子,看能不能插上一手,派人去幫劉芷菱打理那莊子,不求賺錢,隻求能把這莊子折騰沒了,如此才能斷了八丫頭的退路,沒有人可以越過她的女兒。


    以為入了恒親王府當妾妃,就能在她弄死劉三貴一家後分上一杯羹,哼,做夢!


    劉老夫人是如何後悔,沒有人去關注,劉稻香替劉芷菱高興,當晚大家散去後,六姨娘悄悄去了劉芷菱的小院,沒人知道這對母女在屋子裏說了什麽。


    翌日,傷口好了許多的劉芷菱眉開眼笑地由蘋果叫了婆子抬子去了仁禧堂,對外的說法,是她即將出嫁,在出嫁之前,她想多陪陪家人。


    在那裏陪著劉老夫人吃過早飯後,又跟劉老夫人請示得她同意後,才叫婆子們抬了去找劉稻香與劉春香玩耍。


    說什麽出嫁之前要繡嫁衣,哦,她是要做小妾的人,嫁衣不過是緋色,張桂花舍不得她吃苦,早上打發人去她院裏說了,她會安排人去做嫁衣,隻讓劉芷菱繡上開頭和結尾的幾針,這叫有頭有尾!


    劉芷菱去的時候,劉稻香被自家弟弟妹妹們攔去練武場,才被自家爺爺折騰過。


    她叫劉芷菱先坐一會兒,她先洗過澡再出來。


    劉芷菱坐在鳴翠館裏,看著這裏一切,心裏閃過一絲羨慕,若她的外祖沒有遭人誣陷,是不是她的娘就不會成為罪官之女,也不會因為入宮做宮女最後被賜到這府裏,她自己是不是不用背負重擔,是不是也可以如同劉稻香她們姐妹們一樣,可以無憂無慮,恣意瀟灑地活著。


    劉稻香出來的時候,正好見到劉芷菱一個人坐在東屋窗下,孤零零地看著外頭大雪飛揚,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涼與孤寂。


    “八姑姑,窗口寒氣重,快些坐到羅漢床這邊來。”她又叫了丫頭們再去生了兩個碳盆子。


    劉芷菱看著屋內已經有三個燒得旺旺的碳盆子,忙道:“太浪費了,這些已經足夠。”


    春暖想說什麽,劉稻香看了她一眼,暗中製止她。


    “八姑姑說得對,即然不想我破費,那就快些莫坐窗邊,這邊要暖和許多。”


    劉芷菱離開了窗邊,邁著輕快地步子行至劉稻香跟前。


    “姑娘,三姑娘打發人來說,她嫌外頭太冷,又因今兒實在起得太早,她要睡個回籠覺,便不來姑娘這裏耍了。”


    聽了春嬌帶來的話,劉稻香哭笑不得。


    劉芷菱笑道:“真羨慕你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劉稻香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你不是一門心思隻想做寵妾嗎,待嫁過去,你不用再學那些琴棋書畫,自然也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她想,劉芷菱去了那府不爭不搶,說不得會叫上頭的那些妃子們放鬆警惕,反而能平平安安活得長久。


    “說得有理,我呢,是奔著我想要的日子而去,自然是要把自己的小日子過滋潤了,稻香,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劉芷菱再一次鄭重地告訴她。


    “不過......”她眼珠子一轉,看了屋內一眼,又道:“我今兒來是有事相求。”


    劉稻香先是白了她一眼,笑罵道:“就知你這大冷天的還上門,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快些說說你有何事。”說到這兒,劉稻香轉頭對青梅說道:“你親自去外頭說一聲,叫那些丫頭、婆子沒事不必候在廊下,你家姑娘我今兒高興,允了她們先回西廂房那處耳房躲風。”


    青梅知自家主子定是要與府裏的八姑娘有要事相商。


    待她出了正屋行至廊下,劉稻香在屋裏聽到她對廊下的丫頭、婆子們吩咐,不久,她又進來複命,說那些丫頭、婆子已全去了西廂房南側的耳房。


    春暖側是拿了花棚子與青絲已坐在了窗下,抬眼間就能透過窗子看到整個院子裏的情形。


    劉芷菱心下越發感歎自家這個便宜侄女手段了得,她暗暗記在心中,往後去了恒親府那邊,定要向自家侄女這般打理自己的小院。


    “八姑姑,你可是有事要說?”劉稻香與她感情極好,自不需與劉芷菱推來推去的打太極。


    劉芷菱答非所問,笑道:“好稻香,我見你這手段不錯,可得要跟你多學學。”


    劉稻香想了想,方才答道:“我觀你身邊的紅棗比蘋果更得用些,你若信得過她,自可叫她尋了空閑,多與青梅走動走動。”


    她這是委婉的提點劉芷菱,得力手下很重呢!


    “自是如此,紅棗的嘴比蘋果的嚴實,不過,這人選,我還是要與姨娘商議過後再定。”劉芷菱很明顯不太信任身邊的兩個,隻因,這兩人都是劉老夫人指派的。


    劉稻香不會太幹涉劉芷菱的想法,又笑道:“你不會就是在家無聊,才跑我這裏來的吧。”


    “怎地,不能啊,我是來找你下棋的。”劉芷菱咯咯直笑。


    劉稻香無奈之下,叫青梅取了棋盤來,她的棋藝是跟衛先生,她的六藝側重點在書、棋以及茶通、儀禮方麵。


    不似劉芷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劉芷菱與她一邊下棋,一邊道:“虧得那時你用了那招暗渡陳倉的法子,我從來沒想過,我有一日會去恒親王府做妾妃。”


    妾妃有自己的院子和微薄的嫁妝,因此,劉稻香當年暗中教她的管家理事的法子,她心中很感激。


    劉稻香笑道:“誰叫我們相處得來,不幫你幫誰呢,再說了,我爹說了,你可是我們嫡親的姑姑。”至於那個心狠手辣的劉芷蓉,她們一家子打心裏就不接受。


    時間在兩人鬥棋中慢慢過去,兩人一邊下棋一邊說著一些有興趣的小事,待到劉稻香連輸三盤後,眼前她憊懶地想耍賴,劉芷菱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方才道:“你是早就猜到我今日必來吧,心思一點都沒放在棋上。”


    “我這不是心急嘛!”劉稻香下了個白子,又吃掉劉芷菱的黑子。


    “你是什麽性子我會不知,我也懶得與你兜圈子,我上回不是借了些銀子和你一起做皮毛生意嘛,之前因當今皇上纏綿病榻,我一直不曾與我姨娘提起,如今這婚事已定,我姨娘才拿了這些年的體已給我,原是想叫嫂子給我多添幾畝水田,隻不過,我琢磨了一番,還是要先還掉那人的銀子,借歸借,去那府歸去那府。”


    劉芷菱並不想因為自己即將成為恒親王的妾妃而得意,也不會因為婚事而把之前借他的錢理所當然的據為己有。


    “行,你把銀票給我,回頭我尋個機會托人幫你把這事給辦了。”劉稻香沉吟了一番:“我便讓人直接轉告你的意思,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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